帝台春(95)
“这真的不行。”他拉着寒无见站起来,后者这才发现谢庭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链条挣脱了。谢庭道,“决定权在我手上,不必再用小时候那种眼神看我了。也许当时我还能给你糖糕,但我现在谁也可怜不了。走,跟我出去。”
他拽着寒无见起来,寒无见道:“我愿意帮您逃出去,但我不觉得陛下他会关心我的死活。”
“他当然会,”谢庭道,“他对你倒挺好。”
寒无见没说话,由着他挟着自己往外走。外面有两个守卫,见着这架势,具是吓了一跳,持剑相对,但发觉被挟持的是寒无见,面面相觑一番,只得后退。
谢庭在他耳边问他:“兰因死了,你要怎么办?你愿意陪他一道去吗?”
“你要以此了结我性命,我也无可厚非。”
“你需要我说实话吗?从你的陛下的态度和神情里,我基本可以判定那事是真的。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就算那不是兰因真正的尸身,他本身很可能已经是尸骨无存了。”
寒无见听见“尸骨无存”几个字,还是从他身生父亲嘴里听见的,寒无见明显哽咽了一下,眼眶微红,他微仰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和谢庭继续往前走。
谢余本就在附近,闻讯赶来,陈相因带着一对整齐的弓箭手跑来将四周围住,但是谢余抬手制止了他。
谢余身边陪着正在商议的臣子,恳切道:“陛下,谢庭不能放。”
“朕知道。”谢余把臣子向自己身后推,只身往台阶下走,端的是温润儒雅,一丝不苟,“二哥,你放了无见,朕来做你人质,我跟他换。”
寒无见抬眼制止:“陛下。”
谢庭捏着寒无见的脖子,低笑了一声,似乎明白眼下情形已十分困难。他问寒无见:“你是真心喜欢我儿子兰因吗?”
寒无见看了一眼缓下步子的谢余,谢余也正看他,望着他脖子上被刺出的小粒红点。
寒无见侧目望了一眼谢庭:“是的。”
谢余打断:“你松开他,他经不起劳顿。朕过来换他。”
臣子同下属一并想劝阻,朗声:“陛下!”
谢余道:“住口。”
谢庭看着谢余一步步走来,突然用力一推寒无见,寒无见从谢余身边擦过去,想抓住谢余不使他过去,但谢余侧了身,捏住玉佩在柱上撞断,朝谢庭挥去。
无论是经验还是武艺谢余都打不过谢庭,但后者身上负伤较重,两人不太能较出高下。谢庭在谢余肩胛处划出一道伤口,谢余生忍下,一脚将他踹开。
后来者一涌而上:“陛下!”
谢庭被围住,长剑如同荆棘对着他。这一切结束得很快,寒无见刚咳嗽着从台阶上爬起来,听见谢庭道:“寒无见,你那么喜欢我们兰因,我自然不会伤你,哈哈哈。”他大笑起来。
谢余少有地阴沉着眸子,握紧了手,似恨不能把谢庭就地千刀万剐。末了,他把半块染血玉佩扔下,与陈相因道:“把他拖下去,再有失误你头就不保了。”
陈相因低头:“是。”
人皆散去,寒无见背对着谢余,一言不发。
谢余把手上的血在另一边肩膀上随意蹭了蹭,转身向寒无见走去:“阿见你没事吧?”
寒无见说了一句“臣无碍,先行告退”,也不看他,正欲走,被谢余一把抓住手腕:“你就这么不待见朕吗?”
寒无见道:“不敢。”
“就这么喜欢一个人乱走,不让人跟着,喜欢打探这些你根本不需要管的事吗?”谢余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乱,你以为还是之前的河晏海清吗,你对这一切从来都一无所知。”
“如果换做以前,臣还会忧虑陛下所受的压力,深觉自己如何才能帮您分担一点。”寒无见低声,“但我记得,陛下早已不需要我了。”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你只要学会把眼睛闭上,把嘴也闭上,你自己会好过很多你知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来问我,除了谢兰因,我告诉你他死了他绝对就是死了别再跟朕问他了!”
寒无见听得呼吸一滞,发丝落在他眉宇,夜色中平添了几分脆弱感,“放了他吧。”
“谁?”
“谢庭。”
“你在为他求情?因为他是谢兰因父亲,还是你觉得你们还有些世交情谊,亦或者,你还抱着你那套可笑的想法,觉得我不应该弑亲?”
寒无见脱开他,想对着他跪下去,被谢余重新拽住手腕拉起。
“无话可说了是吗?”谢余凝神看他,“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很虚伪,这世上会因为错误的事死那么多人,你觉得自己管的过来吗,还是你只求自己问心无愧,说到底只是为自己好。”
“陛下所言极是。只是这世上很多人连问心无愧都做不到,除了欺骗别人,他们还会欺骗自己。”
不等谢余回话,寒无见冲他弯腰低头,“臣真的很累了,先行告退,如有惩处,随时可以降旨。”
寒无见转身快步上了台阶,谢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快步追上,从背后抱住了寒无见。
“你知道他在床上欺辱你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简直恨不得一剑杀了他,但是我不能,你知道的我不能,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委身于他,被他强迫,被侵犯,受制于他们。所以之后我就一直想,这之后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我会把你我所受的屈辱都加倍偿还。只是我没想过你会离开我,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变,但阿见不会变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某些鱼的大师级操作
第88章 我只剩你一人了
寒无见被他重重抱着,被压得向前弯了些腰,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一抬头,眼泪就滚落下鼻梁,砸到了谢余手上。
“无见。”谢余动了动手,躬身搂着他,语气缓和了很多,“我承认是我错了可以吗,阿暮的事是我迁怒你,那时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除了你我谁也没有了。我拒绝你,那是我不希望你被卷入这些漩涡,但我确实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我骗过你,我真的很没有办法。阿暮保不住,我谁也保不住,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在我身边留下来。难道你会以为我们的过去全都是虚情假意,我对你做的这一切都是骗人的吗?你要为此不再跟我说话,从此和我一刀两断,真的彻底抹灭我们的过去吗?”
寒无见摇头,用力咬死唇角,鲜血很快洇染在他唇上,他低声哭泣,谢余抬手给他擦泪渍,“其实我并没有一定要他们死的意思,你也看到了,我并没有真的杀了谢庭,谢兰因落下悬崖也并不是我本意,追杀他是南蛮领主的意思,我是希望抓他回来,阿见不想,朕当然不会想当然动手,我怎么会看你难过呢,你想怎么样,我都尽量依你。我现在只剩你一个人了,阿见。”
寒无见仰脸望着高耸入夜的宫墙,感到痛楚万分,这一切的一切简直就是遭受不断的折磨。
谢余松开手,把寒无见转过来,用手掌根擦他脸上的泪痕,很是真挚。
寒无见嗅见愈发浓重的血腥味,抓住谢余的袖子,再望向他肩膀的暗红,慌道:“你受伤了?”
谢余捂住伤口,道:“没事,小伤而已,我待会儿去御书房随便叫人拿点药就行了。”
“这怎么行,这么深的伤口,有见骨吗,”寒无见用手指按上他的肩膀,但不敢轻举妄动,“你是陛下,你受伤了怎么能随便处理,我去叫太医。”
“那好吧。”谢余无奈道,“我听阿见的。”在寒无见转过身后,他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太医在给谢余上药,寒无见在屏风外,侍女正在为他沏茶,躬身退下。
太医走出,寒无见站起来:“怎么样?”
“陛下无碍,”太医向他点点头,问,“大人要进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