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183)
“也对,就按你说的办,我也放心些。”
柳楚楚得了空就往寒无见处跑,寒无见教她运笔练习书法,听她说毛毛的习性。但她往往练不了一会儿就推说手腕疼,然后就去坐着了,逗毛毛。
寒无见笑笑,也不对她强求。
柳楚楚看着他摊在四周正在晾干的书法,道:“练这么多字体到底有什么用?会写不就行了?”
“练练心境,打发时间罢了。”
寒无见收笔,他在不能去打扰谢兰因的时候,事情确实少的可怜。寒家人也不肯见他,能收他的信已是宽容,不过接养毛毛后确实有了些改善,他对可爱柔软的小生灵没法拒绝。
“你还会古体字啊,我觉得好难的,”她举起一张纸对着光左看右看,很是活泼,又沮丧起来,“我娘也会。听说她会认很多古体字,那是她的爱好。她算数也很好,不过嫁给我爹后就都不怎么样了。如果没有我娘的聪明能干,我爹什么生意也做不成。现在他发达了,却想把我娘甩掉,你说气人不气人?”
“确实可气。但有没有什么误会的?比如说你爹可能有什么……苦衷?”寒无见对诸如此类的景况确实不甚了解,他所见世界至少表面看上去都是兄友弟恭,说到底没有那么多或悲惨或有失人道的境遇。
“没有!”柳楚楚果断道,“他就是个渣滓,畜牲。我们家的男人都不怎么样,女人最顶用。我看天底下男人都不怎么样!”
寒无见忠孝念头很重,听着她如此毫不掩饰骂自己生父,皱了皱眉,但念及原因也没说什么,只是付诸一笑,不把她孩子气的话放在心上。
“对不起,我没有骂你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柳楚楚又给他道歉,“你是大好人,你会理解我的吧。我只是觉得我爹太可气了。没有他我娘会更好。我娘聪明,如今却病榻缠身。要不是她清楚我爹的德行,手里捏着他把柄,我爹早把我们娘俩甩了。”
第166章 无痕梦
柳楚楚话语放得轻柔些:“公子,你是好人,我没有那个你的意思,你真的很好。毛毛是我娘给我的,我有预感之后肯定都见不着她了。对我来说毛毛也就跟家人一样,你能帮我养养它,我真的很感激你。”
“这有什么?”寒无见放下笔,蹲下身,勾手,小白毛狗撒着欢朝他跑过来,摇着尾巴用小脑袋使劲蹭他手掌心,“我也要多谢你,能给我解解闷。”
“对了,林伯说你这两天病又重了,是怎么了,当天淋雨了吗?现在怎么样?”
“现在好多了,你不用听林伯念叨,他老人家总是会夸大其词。”寒无见想起林伯闻到他喝酒时训斥他的模样,说他简直要把自己的命喝掉一半。
其实他心里真的难受得紧,他已经很少喝酒了,但只要一想到当日的事心里就难受,再加上和顾影的事,他脸热起来,五味杂陈。
偏偏顾影同兰因长得还那么像……寒无见只觉得自己再无法同顾影正常来往了。顾影似乎也有此意,上次一别,两个人几乎碰不着面,应该是他刻意避开了。
“那也还是要好好养着,我娘昔日就是拖久了留的病根。”
寒无见安慰她:“没事的,楚楚姑娘,你娘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我现在只是想着赶快选上妃子,出人头地,要给她一份无上的尊荣。”
寒无见听着心里一疼,他看出楚楚秀女的身份了,但因着楚楚因为流言而对自己有的先入为主的偏见,他好几次都未能与她坦白自己就是寒无见的事实。
想到谢兰因娶后纳妃,他心里更是难过,也有对自己的责难,这说到底都是他自己犯的错,让兰因心寒。
“怎么了?”楚楚问他。
“噢,”寒无见揉了揉毛毛的脑袋,道,“我在想,出人头地不一定要当上妃子,不是还可以去考女官吗?你到这个资质,应该是可以去的吧?女官又更广阔的天地,我觉得也更适合你,为什么一定要跨入后宫这坐牢笼呢?”
“做女官谈何容易,商人之女更是千难万难,虽说也不像前朝那样几无可能……但是说到底,女官能得什么?做宠妃不好吗?一朝得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脸突然红了,“难道,你不想我做陛下的宠妃吗?”
寒无见确实不想,不论是为了谁,虽然一朝得势什么都有,同时也容易摔的很惨。但他看到柳楚楚脸上的红晕,明白她肯定误会什么了,刚想解释,又被她打断。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你为我着想的好意。”她站起来,把毛毛抱过来,颇为害羞道,“我昨天晚上本来要来找你的,但你猜我遇着谁了?”
寒无见猜到了,但一时没发出声音。
“我遇到陛下了,”她自顾自笑起来,“他对我好温柔啊,听我说话,还问我为什么在那里。”
寒无见喃喃自语:“他昨天来了吗。……你怎么说?”他问她。
“就随便说的啊,总不可能说来找你吧。诶你说陛下是不是就对我一个人这么温柔啊?”她又想起来什么,“对了,陛下为什么那么晚在那里啊?这地方挺偏的吧?”
寒无见什么也没说,只是失落地想着她方才说的话,她这么活泼俏皮,兰因一定挺喜欢的吧。其实很早之前兰因说喜欢他,他就万分想让兰因考虑清楚的,让兰因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错误以为了什么,或者说他女人见得太少,所以误以为自己倾心与他。
但他也明白,京中多的是喜欢不同男女的纨绔,只要皮囊得当,来者不拒。但兰因真的是这种人吗?
柳楚楚也不往深处想,主动转移话题,问他:“嗯,怎么还有画呀,你画的好漂亮啊,这是外面的梧桐吗?”
“是的。”
“它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我看你画了好几张,怎么还有开花的?不过它确实会开花。”
“只是无聊罢了,”寒无见感慨,“这棵树也确实陪过我多年了。不过说到底还是无聊。”
谢兰因准备大典和封后的事,他下了旨不准寒无见过去,也就意味着如今去御书房外等上看他一眼的权利也剥夺了。寒无见写给他的信也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想必谢兰因对他解释自己同谢余关系、解释当日事情原委并卑微表示歉意的措辞已经厌烦透顶了。
寒无见闭上眼眸,劝自己表现得别太难受了,至少别叫身边的人担忧。
是夜人静,顾影如平时般躺下,手中摩挲剑柄细纹,脑中却浮现寒无见的面容,他在梦里回头,冲他淡然一笑。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梦了。梦里光怪陆离,寒无见罩着一块面纱,朦胧不清,坠雾一般。
顾影伸手扶稳他的腰,扣在自己身上,轻轻磨蹭,然后大着胆子掀开他的薄纱。寒无见装扮得同当日大婚一般,金冠芙蓉面,长发如流水,俊美又柔和,像刚从画里走出的谪仙。
他手微一用力,寒无见倒在他怀里,眼睛蒙着红布,环佩叮当,腰带悉数落在他手心。
他握上寒无见的腰,呼吸急促,顺着腰封一层层解开包裹着他的红衣。
寒无见伸手抚上他的胸膛,直起腰把自己的唇送了上去。衣衫都落下了,像一团烈火鲜花,两个人赤裸地在里面缠绵,翻覆,十指紧扣,滑腻的身体如同丝绸,在一番紧致索取后,寒无见在他怀里微微颤动,启唇用温柔过分的语调轻叫一声:“兰因。”
顾影大汗淋漓地坐起身,剧烈喘息,手心额角全是汗渍,身体炙热如同烫铁,眼前还有一些暧昧不堪的影像残余。
他甩甩头,去喝了半壶凉茶,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眼睛里似乎还有热气,不仅是容貌,神情中那种野兽的程度和陛下简直如出一辙。
他在无法平静的心神中飞上屋檐坐了半宿,一直坐到东方发白,烟雾腾挪,皇城露出了初阳的尖角。
寒无见在院子里修剪花枝,毛毛在他脚边蹭他,顾影突然走进来吓了他一跳,但他快速展开笑容:“你……这么早来,是兰因叫你过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