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245)
“若事涉朝堂隐秘,两位大哥不方便说,那便算了。”
“我们喝茶,喝茶。”
两个衙差想了想,觉着眼前的小老板比那蔡森和善太多,人生得俊俏、说话也好听。关键还挺会来事儿,明明是他们有错,他却还请吃茶。
刚才那事办得鲁莽,这回他们便慎重慎重,挑着能讲的与云秋说:“嗐,也不是最近才严起来,实是因医署局去岁出了那桩丑事,这才……”
医署局开科考出来的“大夫”一问三不知,这事儿京城里人人都知道,能说,也不牵扯朝堂。
“而各地凭引发放混乱也不是
一两天了,所以老百姓不就议论吗?说要不干脆给医署局撤了,之前几千年几百年没有不也没那么多乱子么?”
官差押下一口茶,摇摇头道:“蔡大人和医署局的各位自然是不想医署局因此被裁撤,所以才想着要抓几个典例。”
典例这词官方了些,但意思就是要明正典刑、专抓范例。
设立医署局考核、发放凭引,为的就是要杜绝江湖骗子冒名行医、坑害人名,以及黑心商人以次充好、以假乱真地贩售假药。
“所以在这儿档口,那位蔡大人见着你们的小大夫就急了眼,一时告到我们那儿,我们也是一时糊涂了,应当先查问清楚的。”官差又抱歉道。
云秋摆摆手,笑着谢过两位官差答疑解惑。
陪着他们吃尽了一盏茶,云秋才回到云琜钱庄中,小陶早就皱着眉等在门口,在后院忙碌的小邱也凑过来靠在门扇边,看样子是想听热闹。
陆商和荣伯坐在一旁,也等着听前因后果。
云秋自认没有小邱那样的好本事能“说书”,便也只是简单说明了韩硝和蔡森的打算——
大约是称病这招有了奇效,韩硝得以保全了他太医院使的身份。这让他信心倍增,觉着韩家在朝堂上依旧能说得上话、陛下也护着他。
于是对医署局,他也生出许多妄念,在三个徒弟的撺掇下,决定在医署局开科考试这段时间里认真稽查,找出无凭引行医、开生熟药铺的人。
并展示给世人看:瞧瞧,这就是无凭行医的危害!
最好是像泰宁朝那样——遍地都是黑心商贩和假大夫,各地百姓看不上病了、药价也奇高了,那医署局的作用就会被重新凸显。
到时有了民意支持,韩硝自然有办法说服朝堂上的言官御史,最后陛下再不愿,也还是只能保留医署局、甚至给医署局拨钱。
“他这算盘打得可真响,”陆商嗤了一声,“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怎么?现在我朝少有黑心商人、少见假大夫骗人,他为着保他那破官署,还要造出来几个不成?”
云秋挑挑眉,以韩硝那偏执倨傲的性子:这事儿可难讲。
后来经众人几方打听,算是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中和节时,小陶救了误食牡丹花蜜的韩硝,韩硝当时昏着不知情,但这花蜜恰好是蔡森从老家带来的。
当时蔡森正巧和另外两人在争太医院左右院判的位置,发生牡丹花蜜的事情后,那两人便是铆足了劲儿说蔡森的坏话。
韩硝经历生死,当然那是不敢再用蔡森。
蔡森当个普通太医,最多能给后宫里嫔位以下的娘娘们请脉,即便出了事,也是些他和韩家能兜住的。
若是让他成了院判,某日去到贵妃、妃位上娘娘的宫里,甚至是太子青宫里,闹出点什么事情来——他和韩家都要被牵连。
如此,左右院判的位置也就被分给了另外两位弟子。
蔡森心中不服,但也奈何不得老师的选择,只能领下来那个看起来风光、但众人都知道朝不保夕的——医署局副院长之职。
他这儿正憋着一股气呢,就瞧见了小陶竟然来参加医署局的考核。这么往前推算时间一想——那根本就是无凭引行医,这不就是韩硝一直要找的例子。
蔡森当即扣下小陶的辑册,兴高采烈跑到韩家,告诉了韩硝这个消息,并且声泪俱下的挑拨,说他带来的分明就是家乡上等好蜜。
韩硝当日是一时动怒才会昏厥,根本不是什么牡丹花蜜中毒,全是侍从小厮和两位师兄的污蔑陷害,他一片忠心希望师傅明鉴。
他这番话韩硝倒不见得信,可想到医署局就缺这么个典例,当即调动人手报官、带领了衙差到云琜钱庄拿人。
“可惜啊,他千算万算是没料到我们陆大夫在这儿,这回他可是惹上事儿喽。”小邱拍拍手,笑盈盈做了总结陈词。
“惹上什么事?”云秋问。
“嘿嘿,”小邱挤挤眼,笑得蔫坏,“公子您是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去打听消息嘛,自然也要给他这消息散出去呐。”
“您放心,韩院长这恩将仇报的嘴脸,我可是绘声绘色讲给那些大爷大娘听了,我还生怕散得不匀实,专门给三家酒楼、四家分茶酒肆的茶博士说了一道呢。”
云秋一愣,而后忍不住笑出声。
他这么一笑,反应过来的众人也跟着乐,朱信礼也难得扬了扬嘴角,赞许地看了小邱一眼,“不错,挺有本事的。”
小邱摸摸后脖子,他这样插科打诨的人,其实心里有点悚朱先生这样厉害又有学问的人。
难得被赞许,他脸也少见地有点红,只能掩饰尴尬地一搭小陶肩膀,“还是我们小陶兄弟太好欺负了,这不是路见不平么!”
小陶侧首看他一眼,耸肩躲开小邱,一下闪身站到云秋后面。
本来没有蔡森、韩硝来闹这一遭,小陶应该是再待在云琜钱庄三五天,等着医署局放榜、拿到凭引就回江南。
但他们这么一来,医署局算是和小陶撕破了脸,放榜给不给是另说,但陆商刚才那番话,却算是承认了小陶是他的传人。
医署局既然明文规定:有名医保举之人无须凭引,那陆商作为医署局院长韩硝的师父,又是杏林陆家的传人,小陶自然不再需要什么凭引。
云秋遂问小陶的打算,要是他想离开京城返乡,他也好吩咐点心给小陶收拾东西、雇车或者托人送他去码头。
结果小陶沉默片刻后,隔着云秋将视线抛到陆商那儿一瞬,然后他才收回目光坚定地看向云秋:
“我不走。”
“如今既然得到了保荐,我还有件事想做。”
云秋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又回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陆商,忽然明白了什么——
……
一个时辰后,和宁坊。
过丰裕门,竹山阁旁有一口甜瓜古井,又因其正对六部院大门,又被民间俗称为“六部井”。
井北是六部省院和各监门所在,东西两侧是和宁门的阙楼,阙楼前分别设有登闻鼓,南面是一套四进大院,院门匾是一块写着“德昭之家”四字的黑木。
匾额右首题高宗名讳,下以朱墨刻其闲章一方;左下则是一行八个的小字,分别为:“三朝元老,相州韩氏”。
相州是韩氏本族的聚居地,韩氏并非前朝望族,而是在乱世纷争里随锦朝建立而兴的世家。
后来虽然他们的主支定居京中,族中子弟也多分散,但相州还是韩氏大部分族人定居和还乡养老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