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183)
小邱在旁边跟着偷学了几回都没成功,最后只能摇摇头道,“我们昭儿若是去学个木工,肯定能造出通天高楼。”
张昭儿被打趣了也不恼,反认认真真讲,她将来想做个行侠仗义的侠客——仗剑红尘、来去自如。
小邱听着只当是玩笑话,没当真。
反是那张勇,每回昭儿这么说,他脸上都要挂上愁容。
——明明妹妹唱的是正旦,不都是咿咿呀呀闺阁怨的富贵人家小姐么,怎么这是物极必反?
看着长案上空空荡荡的碗碟,李从舟终于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双手捧着那只海碗,犹豫片刻后,垂眸看云秋,“那你呢?”
云秋还没反应过来,看着他歪歪脑袋。
李从舟屈起一根手指叮叮敲了下碗,“你的呢?”
云秋眨眨眼睛,抢的高兴竟一时竟忘了这一茬,都不用回头,就知道甑子里已经没饭、桌上也空空荡荡,“我……”
曹娘子心细,虽然捧着饭碗,但一直都有注意着庄上的每个人,见云秋手里没有碗,她瞬间变了脸色:
“东家我、我……再去给您重新做点儿吧?”
她这么一说,小邱几个也回过神来,脸上纷纷露出了尴尬羞赧的神情。
尤其是那个添饭的时候跟在云秋身后的王护卫,他都明明听着云秋说了要先添给那位,刚才却没想起来要提醒大家。
“东、东家,我这碗还没用过。”小钟捧着碗送了送。
朱信礼和荣伯也向云秋招招手,邀他过去用。
云秋唔了一声,当然不想劳烦曹娘子再去重做——天冷了,钱庄这里可不像是田庄上有暖阁,饭菜冷得快得很。
再说,当初就是跟曹娘子说好,灶房的进出项都由她管着。她再去炒一碗是可以,但明日准备好的菜也就少了。
云秋摇摇头,他不想曹娘子难做。
而且庄上这些伙计每日干活也辛苦,他更没道理去分朱先生和荣伯的饭,所以他……
云秋心里还没想好,眼前就出现了那座他堆得好好的小山。
“你吃,”李从舟将碗塞到他手中,“凉了。”
海碗被云秋塞得很满,端上去沉甸甸的,云秋一时心里没准备,接过来就被坠得一个踉跄,要不是李从舟扶了一把、他就要摔了。
“不成不成——”云秋要推,他留人下来吃饭,怎么搞半天饭都不给人家吃,他饿着也不能叫李从舟饿着。
他正在想要不请李从舟出去吃,就他们俩。
那边却响起小昭儿脆生生的声音——
“东家和李公子你俩吃一碗不就结了?”
她这话说完,明显还想说什么,但旁边坐着的张勇却用筷子敲敲她的碗边,“吃你的饭,别多话!”
昭儿撇撇嘴,根本不服哥哥,她不好开口说话,只能一边扒拉碗里的饭菜,一边对着云秋和李从舟挤眉弄眼。
云秋还没反应,李从舟倒是先他一步,他转向那曹家娘子,“劳您再给我一副碗筷。”
在曹娘子应好后,他又笑着一指云秋手里的海碗补充,“不必这般大的。”
曹娘子一愣后笑了,转身很快到灶房内给李从舟摸出来一副碗筷。
李从舟接过来谢过,然后拉愣在原地的云秋坐下,一边分海碗里的饭菜,一边凉凉开口,“在你眼中,我便是个饭桶么?”
“……啊?”
李从舟敲敲那只海碗的边沿,意有所指地深深看他一眼。
云秋吐吐舌头,抱着大海碗悄悄看李从舟。
——那毕竟你这么大嘛。
云秋是真不知道李从舟是吃什么长的,明明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李从舟就是比他高、比他壮,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吃得多。
再者说,留人吃饭总不能让客人吃不饱,云秋自然在添饭时就选了大海碗。不过这样正好,两人分一碗,看上去份量倒是正正好。
“你……吃那些就够啦?”云秋不放心。
李从舟长叹一息,皱眉用筷尾敲他,“你那是养小猪!”
云秋被打得缩了脖子,仔细端详李从舟侧脸发现小和尚并不是同他客气后,这才嘿嘿一乐抓抓被打得有点痒的头,端起海碗、认真干饭。
初冬天凉,饭菜容易冷。
今日北风又劲,天色浓黄、阴冷阴冷的,大家闹哄哄地抢了一回,都各自安静捧起碗来大口吃。
若在夏日,朱先生和荣伯两个斯文人还要闲聊几句,但现在天凉了谁也不想吃冷饭冷菜,他们也少了交谈。
钱庄小院瞬间安静下来,风中仅剩碗筷磕碰传来的叮叮响。
李从舟吃饭快,但念着总怀疑他饭量的小秋秋在一旁,所以也放慢了速度等他,一边吃、一边观察院内众人——
四个护卫看得出来是军旅出身:即便坐在地上、坐姿也很端正,而且饭量大、吃得块,一会儿功夫就能消灭一个海碗。
陈家两兄弟和那曹娘子就相对来说斯文些,不过也是村上出生,家里孩子多、吃饭也要抢。
朱先生和荣伯他之前就知道,两人都吃得慢条斯理、细嚼慢咽,身上多少有点读书人的意思。
新招到恒济解当上的小钟,性子柔、吃饭也慢,吃的时候旁边还要放一碗凉水,吃一口喝一口的。
原本钱庄上的小邱也厉害,这位是嘴里一刻不能停,连嚼着饭菜都还能跟旁边人说上几句,别人不搭理他他也不恼,一个人就能做成一台戏。
剩下那对兄妹,哥哥明显更稳重,那小姑娘自从给出建议后就一直拿眼偷瞄他们,被李从舟捉个正着,还能大大方方冲他笑。
最后绕了一圈,李从舟又将视线放回云秋身上。
云秋吃饭不算慢,但也绝不快,小东西从小被宁王和王妃养得很好、嘴巴也挑——
酥炸江瑶黄金酥脆,但鱼尾巴、鱼鳍和鱼头要咬下来堆在碗边边;玛瑙肉晶莹剔透、入口即化,可是他不吃边上和中间那一线的肥肉。
白水蚶只吃开口的,闭口的看也不看一眼;酒炙青虾更是嫌剥起来麻烦,根本没吃、拨弄到一边。
笋臊子只吃那点浸满了肉汤汁儿的尖尖,鸡元竟然不吃皮,酿雀儿只吃那丁点大的腿肉,轮到米脯菜就只吃叶子……
李从舟看得哭笑不得,侧过头闷闷笑了一声。
云秋叼着片菜叶、困惑地看着他眨眼,李从舟却摇摇头、三两口扒完自己碗里的饭菜,伸手、将他碗里那些酒炙青虾拿出来。
“莫次饱?”云秋腮帮里还含着饭,说话模模糊糊的。
李从舟睨他一眼,指尖灵动地掐头去尾,剥掉外面红色的虾壳、将白嫩的虾子抛回他碗里。
啊?
云秋捧着碗,一时有点错愕。
“尝尝?”李从舟见他不动,手上动作顿了顿,“还是你不吃青虾?”
——记得在江南时,船上的炒虾子云秋是吃的。
“次次次……”云秋回神,嚼吧两下咽下饭,口齿终于清楚了,“我吃的……”
他只是有点惊讶,李从舟竟会给他剥虾。
听见他说吃,李从舟点点头,继续认认真真给他处理剩下的虾,从云秋的角度看,他唇角边似乎还挂着点淡淡的笑容。
云秋更惊讶了:
怎么原来小和尚是……觉得剥虾有趣?
还是他和尚做久了,吃什么都觉得新鲜,剥虾也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