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兔下凡报恩啦(173)
当时月色正好,泠泠清辉落在花枝和树梢,又落在了他肩上。
南荼的屋子开了半扇窗,月影透过窗格,洒在地砖,继而被缓步走来的男人抛在身后。
垂落的床幔被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掀开,沈寒轻坐在昏暗的床帐之中,借着偶然透进来的一抹月色,静静地注视着南荼的睡颜。
熟睡的小兔子比平日要乖巧许多,大半张脸都埋在松软的枕头里,乌发凌乱地铺散在被褥之间,只露出颊边些许泛着淡粉的肌肤。
沈寒轻动作轻柔,将睡得迷迷糊糊,没有发现已经睡到了被子里面,快要将自己埋住的小兔子捞出来。
“小笨蛋,睡成这样了都不知道。”他笑着伸手,戳了戳少年柔软的脸肉,再来到了小巧精致的鼻尖上。
被属于旁人的指尖点着,脸上很快便起了些微妙的痒意。
南荼蹙着眉,兔耳一甩,软软的绒毛啪叽打到了男人手背上。
“好了,不吵你了。”
被黯淡光影簇拥着的冷峻侧脸因为南荼的动作变得柔和了许多,沈寒轻薄唇微弯,任由兔耳在指尖划过。
等南荼再次睡熟了,他才从袖中拿出一段红线。
红线的另一头像是圈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似的,藏在袖中,探出来的那一段,在寂静的夜色里闪着淡淡的光晕,在床帐之中异常显眼。
被子被南荼卷成了一团,沈寒轻要非常小心,才能在不吵醒小兔子的情况下,将他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少年手腕纤细,肤色如雪。
他捧着南荼的手,温柔地将红线系了上去。
动作间,宽大的袖口滑下些许,不慎露出了半截与南荼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红线。
闪烁在红线之上的微光在触碰到南荼的瞬间隐去,紧接着,红线也像是没入了少年腕间,在玉似的肌肤上消失了。
沈寒轻手腕上的红线也是如此。
就像是这根红线从未在他们的手腕上出现过一般。
【照月,就算你将红线拿走,若你心悦之人对你连一丝的好感都无,那红线也不会起作用的。】
【你私自修改命格,若是被天帝知道了,我们俩都要完蛋!】
月老和司命的话似是还萦绕在耳边,鸦羽似的长睫微微垂下,沈寒轻敛去眸中深色,将南荼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他坐在床边,久久地凝望着小兔子的睡颜,直到天边泛起了微光才起身离开。
而后,又于天完全亮起之后,换了身衣裳,再次推开了南荼的房门。
他这次的动作不如昨夜那般隐蔽,刻意弄出了些声响,恰好能让小兔子听见,并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天光从半敞的床幔间漫入,南荼刚睡醒,人还有些恍惚,被明亮的晨光一照,差点没反应过来。
沈寒轻逆着光坐在他身边,侧颜明净俊朗,唇边含笑,在修长的手伸过来,温柔地将他散落至脸侧的发丝别到耳后。
“仙君……”南荼望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呆呆地唤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刚回来不久。起床吗?我带了早膳回来。”沈寒轻问是这么问了,但手却触碰上了床幔,将其撩至一旁。
时辰不早了,既然仙君已经回来了,南荼也不能再赖床了。
“唔……”他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起,马上就起。”
沈寒轻走得突然,回来得也突然。
他回来的这天,也不过如每一个寻常的早晨一般,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南荼甚至还能回想起,当初沈寒轻回来之后,发现了那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橱柜和那些完整的饭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他被看得连尾巴都不敢摇了,身后的小绒球倏地停下,连兔子耳朵都软趴趴地垂了下来。
若不是听到了盛翊说的这些,他绝对不会想到,原来那七天里,仙君他……
“仙君他……他居然……”
白净的耳尖都因为接收到了过大的信息量而变得通红无比。
南荼垂下眼,支支吾吾,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哎……按凡人话本上的话来说,照月这叫什么来着?啊,对,恋爱脑。”盛翊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地看了被彻底惊呆的小兔子一眼,“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照月突然离开,是因为被天帝发现了。当年,天帝震怒,天兵天将乌泱泱地来了一大片,只不过被照月拦住了,没有出现在你面前罢了。”
盛翊想起那时发生的事情,有些无语地捏了捏眉心。
南荼天生没有情丝,偏偏照月又对这懵懵懂懂的小兔子动了情,自然是想尽办法也要与小兔子在一起。
当年照月就曾经为了这件事来找他商量过很多次。凡间、仙界,乃至妖界各处的秘境,照月都已经去过了,奇珍异宝也尝试了许多,但没有一样能解决南荼这种情况。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冒险修改南荼的命格,再从月老那儿将红线拿过来,将两人绑在一起。
南荼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盛翊那儿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盛翊道别的。
他恍惚着离开盛府,又恍惚着找了个安静的茶楼,坐下了。
茶楼一侧临湖,一侧又面临着凤临大街。
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闹之声穿过大半个茶楼,传入南荼耳中。
他坐在临湖的位置,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下意识地抚上了看不出任何红线痕迹的手腕,在这里坐了整整一日。
该拿仙君怎么办才好呢……
南荼一出神,便会忘记时间,直至暮色四合,皓月当空,星夜熠熠,他才回过神来。
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但不知怎么的,南荼今日并不想回到仙界。
他去了东都最大最豪华的客栈,要了最贵的一间房,又让小二上了满满一桌的好酒好菜。
“原来我不在的时候,凡间连秋季的时令新菜都上了。”他小声咕哝着,耳尖自从盛府出来之后,便一直红到了现在。
没有在听到盛翊说着那些话时红得那么吓人,但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果酒清冽的香气霎时溢满整个房间。
南荼叫了许多酒,一壶壶地喝着,原本千杯不倒的他,不知何时起便逐渐被酒意缠绕,沉醉了进去。
…
此刻的避暑山庄。
又是见不到小兔子的一天,沈寒轻对夜晚也没了期盼,例行洗漱完毕就躺了床,还像是有些抗拒似的,迟迟没有合眼。
但若是这几天都休息不好,下次见面,会被小兔子发现的吧。
沈寒轻低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般地闭上了眼睛。
而后就坠入了熟悉又陌生的梦境。
这次的梦境只有他一个人,南荼并不在场,他的视角不像之前那般,是在不远处看着另一个自己,而是被固定在了梦中的“自己”身上。
他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了梦中发生的所有事情。
穿过如水镜般的结界之后,入目便是一颗华丽的,挂满了各色宝石的巨树。
梦里的他对这等奇异的景象并不好奇,就像是这个地方他早已来过许多次一般,径直穿过了巨树,目的明确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周遭建筑瑰丽非凡,是凡间不可能出现的奇山异水、仙山琼阁。
他疾步来到一处悬浮在半空的楼阁之前,走上了浮在空中的琉璃桥。
楼阁的主人见到他,似乎很是惊讶。
“照月?你过来做什么?终于舍得从凡间回来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了一处巨大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的圆盘之前。
圆盘上的文字不断移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听见“自己”沉声说道,“司命,南荼的命格写在何处?”
司命星君闻言,半晌没反应过来,“好端端的,你看旁人的命格做什么?不对,南荼?这是你什么人?”
“……”
他没有回答,走到了圆盘之前。
“照月!你要做什么!等等!一切皆有命数,你不要随便去修改旁人的命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