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下(95)
说着,他便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
君天赐道:“无外乎同舟共济,小喻大人客气了。”
“说得好。”喻长梁道,“‘同舟共济’。君家与喻家其实就乘同一艘大船,一个在船左侧,一个在右侧,谁也缺不得,缺了哪边,这艘船都禁不得风浪,都随时会倾覆于海中。”
君天赐垂眸,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喻长梁又道:“那沈无疾和洛金玉,却就是那风浪,就想着将这艘船掀了……”
“小喻大人,”君天赐打断他的话,抬眼看着他,“沈无疾是你我公敌,随便你骂。可洛金玉,你不能骂,也不能杀。”
喻长梁一怔:“为何?”
“因为我要娶他。”君天赐淡淡道。
喻长梁:“……”
君天赐眼前又发起黑来,他脸色越发苍白,浑身发冷,无力地靠着椅背,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有些急促地喘了一阵气。
喻长梁:“……”
他其实和君天赐也只见过寥寥数面,只知这人体弱多病,并不知这人总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儿,此刻见了,顿时吓着了,生怕人死在这儿,好容易结成的喻君两家联盟就此覆灭!
喻长梁急忙冲过去,扶着君天赐,问道:“小君大人,你没事吧?你——我立刻去叫人!”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外面叫人,却被君天赐一把拉住了,皱着眉头道:“我没事,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喻长梁:“……”
君天赐抖着手,从自己怀里摸出药壶闻了闻,又倒了几颗药丸吞下,好一会儿,缓过来,道:“吓着小喻大人了。”
喻长梁犹豫道:“是吓着我了……”
“虚话别说了,我这身子,在外久待不得。”君天赐其实是懒得和这等俗人多说,径直道,“沈无疾那些罪状,是曹国忠给的,我也不过是做个中间人。”
他停了停,问,“曹国忠还活着,这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爷爷提过几句。”喻长梁道,“说是曹国忠身怀秘宝……”
第238章
“我也对所谓秘宝有些兴趣, 屡次去见过他, ”君天赐淡淡道, “如果说沈无疾的把柄算秘宝,就算有了。若不算, 那就没有。”
他并不打算将死而复生等事告诉喻长梁。
喻长梁亦非好哄骗之人,心中自然不肯轻信, 可面上却也不表露, 只点头, 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倒果真是秘宝。以沈无疾如今身份权势, 能挟他的把柄在手, 岂不是把柄乃‘天子’, 沈无疾乃‘诸侯’,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喻长梁分明知道君天赐有意瞒着自己,却仍帮着圆场。
而君天赐亦料算到喻长梁知道自己有意瞒着他。
喻长梁则也知道君天赐会料算到自己知道他瞒着自己……
其中种种试探, 诸多心照不宣的场面套路,都令君天赐感觉疲惫与憎厌。
喻长梁却与他不同, 喻长梁对此如鱼得水,甚至自得。
再说洛金玉,那日他上都察院与左佥都御史据理力争,这御史着实没理,然则又偏偏自认为特别有理,反而觉得洛金玉无理取闹,兼之无礼, 竟敢来到都察院当面振振有辞地指责他!
可他又着实说不过洛金玉,僵持一阵,敷衍道:“好,你且将文书放在这。你也说了,就算依《官律》旧版所言,如今沈公公身陷要案,你身为他的家属,都察院要先依法遣人对你查问,你方才能够继续办公。你今日先回去,明日都察院会有人去沈府和礼部等处问询,还望你到时配合。”
他这话中,便暗藏了些许隐秘机锋,语气很是居高临下,分明是他都察院失职,可被他这么一说,就化被动为主动了。
换了是沈无疾在这儿,肯定要恼,可洛金玉却不是沈无疾,他并非听不出其中傲慢,却并不为此动气,只道:“只要都察院行事符合规条,下官一定配合。”又道,“那养孤院——”
左佥都御史烦他烦得要命,只想早点儿赶他走,闻言打断他的话,道:“文书放这儿,我们自会核查,难不成你不满意,想要特例?”
“下官并无此意。”洛金玉到底是文人出身,脸皮有些薄,若非被逼着架上了,他其实与人相处,总是谦逊的,何况倒也确实是不能从这句话里挑出御史的毛病来,他便颔首道,“既如此,下官先告辞,静候都察院消息。”
说完,他就走了。
隔日,都察院果然派了人登门例行询问。
只是这其中又藏了那位左佥都御史的“精妙”小心思。
《官律》中虽有那么条规定,重官涉事,若有直系家属为官,正管理相关要务,都察院就要派人盘查。可都察院照办的时候不多。
一来,“少有重官涉事”。仿佛是“规矩”,又仿佛是“自然”,总之,重官很少有被告的,好像官越大,就越是真的清白。
二来,那本来就不多的倒台重官事例中,往往一倒倒一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在一开始就跟着都进去了,哪儿还能清白在外待着?洛金玉与沈无疾这算特例了,毕竟沈无疾那些贪贿事迹大多是一两年前的了。
而世人皆知,四五年前,洛金玉憎沈无疾入骨,怎会与他同流合污?而一两年前,洛金玉又在牢中,更是和沈无疾的行为拉不上号。
三则嘛……重官之所以为重官,肯定底气不少。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倒台的重官或其后代,也总要比那些平头百姓们更容易出头,也就是俗话说的东山再起。
因此,都察院总要给昔日或未来的同朝同僚或上峰面子,就算要盘查家属,也绝不会轻易登门去弄这事儿,而是私下里找人来都察院,喝茶寒暄间,就低调地走完了这个过场。
可对于洛金玉,都察院就不给这个面子了。
一来,前日里洛金玉登门都察院,当着众目睽睽,将左佥都御史一通羞辱,这岂止是羞辱了他一人?简直是羞辱了都察院上上下下所有人!这岂止是口头上的争端?分明是洛金玉仗沈无疾的势欺人,不将都察院放在眼中!往大了说,不就是阉人不将都察院放在眼里?他们都察院可不是寻常之处,岂容阉人骑到头顶上拉屎?事儿传出去,都察院里的人在外面还能抬得起头吗?别人不都要笑话他们吗?
二来,也因都察院里得了消息,早知喻君两家联手,沈无疾必然难过如今这道关卡——否则他们也不敢冒险弹劾沈无疾。如今他们既已经得罪了沈无疾,就无妨把姿态摆得更彻底些,叫外人看看都察院的风骨。
因此都察院难得如此上下团结一心,更难得为公事主动加值,深夜里还在聚头商议安排隔日之事,终于到夜半三更,将事儿安排妥当了。
翌日大清早,都察院里遣派了足足十人,皆着都察院最严肃之制服,叫人在后擎着木牌,上书红色大字——都察院办事,走从都察院到沈府最热闹的那条早市街,一路浩浩荡荡地朝沈府去了。
自然引得路人围聚在旁看热闹,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
“都察院……可少见都察院这派头。”
“都察院是干什么的?”
……
又自然有都察院派去微服卧底的“明白人”在旁解说。
“听说,是去沈无疾府上查案。”
“沈无疾?那个……那个沈无疾?”
“除了他没别人了!就那个……前些日子就抓起来了,说是贪贿。”
“居然才抓?呵呵,反应也真够慢的……要我说,早就该抓了。”
“你小点声儿,东厂……”
“沈无疾都被抓了,还怕什么?”
“看这阵仗,以我老朽活了这么多年来说,你们是不需要怕了,沈无疾绝无可能再翻身。看事儿,你们得从深处看,不能只看表面……依我看,这恐怕还是圣上暗示的,就为了告诉咱们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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