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下(92)
见何方舟仍不说话,明庐又凑过去要与他亲热,却再度被避开了。
明庐再三求欢都被拒,不由得有些恼,问:“怎么了?”
“我还有公务在身。”何方舟微微蹙眉,担忧道,“沈无疾此刻身在狱中……”
“你说这个?别担心,他不会有事儿。”明庐道,“他是我亲弟弟,我听说他出事儿,赶紧就去看了他,他跟我说他自有安排,把我给轰出来了。”
何方舟:“……”
明庐笑着问:“还有什么事?你快一次说完,好叫我早些一亲芳泽。”
作者有话要说:明庐:我不会因为我爹揍我就分手,只会因为移情别恋而分手。
他爹听闻此言,默默起身去找更粗的棍子。
第235章
喻长梁回到家中时, 已是戌时过半。
他本要径直朝自己院里走去, 却又停下脚步, 看了看东院那边,犹豫一下, 走了过去。
喻长梁进屋子时,见着满屋子灯火通明, 亮如白昼, 丫鬟小厮们都不在, 只有他爷爷一人坐在东屋榻上,双手拢在袖子里, 望着小桌上摊着的一本书和一张空白的宣纸出神, 一旁搁着文房四宝。
“爷爷, 还没睡?”喻长梁笑着问,“孙儿刚见您院子里还有光,就过来看看。您这大半夜的, 怎么还不睡?在这儿做文章?”
喻阁老没有看他,一动不动, 长叹了一声气,低声道:“我做不出文章了。”
喻长梁一怔:“爷爷……何出此言?”
喻阁老这才抬起厚重的眼皮子看他,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
过了好一会儿,喻阁老忽然抬起手来,拿起笔,递向他:“国栋, 你来,拿着。”
喻长梁忙过去,接过笔。
“就以……”喻阁老不知为何,沉默了会儿,才接着道,“‘忧愤’为题。”
喻长梁拿着笔,不解地看着他:“这……”
喻阁老却闭上了眼睛。
喻长梁:“……”
他最知道,他这爷爷仗着年纪大了,这些年来,一旦不想说话,不想听见,不想看见,就闭眼假寐。
喻长梁拿着笔,想了想,坐到他爷爷对面,隔着小桌,他将那张空白的纸拿到自己面前,笔尖落在纸上,飞快地收了回来。
他皱了皱眉头,苦思片刻,又抬眼看爷爷。
过了不知道多久,喻长梁才真正落笔,可面对着忽然来到的“命题”,他的思路并不是很顺畅,他写写停停,间或抬眼看一看喻阁老。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喻长梁放下笔,道:“孙儿写完了,请爷爷过目。”
喻阁老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这个自己疼爱的孙儿双手将宣纸拿起来,细细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将文章递给自己。
他没有接,只道:“读。”
喻长梁点点头,收回来,认真读了一遍。
他一边读,一边又去看自己爷爷,发现爷爷又闭上了眼睛。
“……”
待喻长梁读完,喻阁老仍没说话。
喻长梁也没有催问,只耐心恭敬地等着。
许久之后,喻阁老道:“把书翻开。”
喻长梁放下宣纸,去拿那本书,定睛一看,书皮赫然写着:子石文集。
“……”他忽然笑了起来,“这是洛子石的文集。您深夜里不睡,就是在看这个?”
他翻看起这本文集,神色中颇有几分轻蔑,“他家境贫寒,又确有几分才气,这才被人夸了起来。加之他因家世而偏激傲慢,看不惯比他富贵之人,因此文章言辞中总是难掩他的小家子气,愤世嫉俗的,倒是迎合了许多与他一样的寒门学子,因此越发追捧。那些个寒门大多如此,正所谓‘穷酸书生’,便是说的他们,又穷又酸,因穷而酸。”
喻阁老睁开眼睛,看着他。
喻长梁生性聪颖,自幼读书,也是个有才气的,又因此受爷爷喜爱,更多了许多的傲气。
他甚少看洛金玉的诗词文章。
除了他爷爷外,他几乎不看尚且在世活人的诗词文章,因为他看不起。
“这本文集里面收纳的,是洛金玉十五岁前的作品。”喻阁老淡淡道,“他成名后,别人收集攥册的。”
喻长梁仍然不屑一顾:“孙儿十五岁前,也有文集,还不是别人收集的,乃先帝下令翰林院编纂成册,官署书局发行。”
他随意地翻了下这本文集,“不知道哪来的乡野秀才编纂……”他很是骄傲于此,“我的文集,可是文渊阁大学士亲自作序,先帝御笔亲提的封题。”
喻阁老又不说话了。
“哼,这些都不说,就光说我十五,与他十五的文章,不见得我就输给他。”
喻长梁又含着些不满,道,“爷爷,您别总瞧着他像个宝贝似的。这世上不是他洛金玉一个人会写文章。他写的文章虽有些文采不假,可也说不上是千古绝唱。就是您总这么捧着他,才叫他不知道好歹,敢叫大水冲龙王庙。说来说去,他不就是个学生?又没三头六臂的……后来,还搭上那个沈无疾,卖身求荣……这事儿要是孙儿我做,您一定拿着棍子把孙儿打死。怎么着,他洛金玉做,您还能忍,还能夸?”
喻长梁早就看不惯洛金玉了。
他比洛金玉大几岁,倒是没在太学院遇上,可仍是结了梁子。
他年少有才,又是喻阁老的嫡乖孙,得先帝宠爱,幼时在宫中与皇子们一起受教于当世有名的大学者们,五岁在宫宴上诵诗,七岁在宫宴上作诗,得先帝亲口夸赞。
后来入了太学,他更是名声大显。
他身份高贵,行为潇洒,广邀出名的公子学子们开诗会诗社,一时间风头无两,京城中人无不颂他有魏晋风骨,乃天生才子。
这一切,终止于洛金玉的出现。
仿佛是在一夜之间,京城中的文人们不再追捧喻长梁的魏晋遗风,他们拉紧衣襟,束发戴冠,抛去前些日子那些复古繁服,如今一个比一个穿得素。
因为洛金玉撰文抨击,说:“时人爱学所谓魏晋风骨,我却不见其骨,只见众然成风,怪事”,更大放厥词,“秦汉不学,倒学魏晋,学也罢了,又只学得绮丽浮夸之皮毛作风,纵酒作乐,放浪形骸,衣冠不整,自以为潇洒风流,我只见白面野人,不知礼节,敞着肚皮行于大路之上,吓到了我娘,竟以为妖孽丛生。我言非矣,最多有妖星祸国,圣上无力挽社稷于颓倾,请来乡野跳神的法师”。
好在那时喻长梁也从太学结业,正也要参加春闱应试,入朝为官,本就不能再那样自在,便也罢了。
可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喻阁老仍然没有说话。
喻长梁继续苦口婆心:“孙儿早就说了,他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您老还不相信,非得让孙儿再去找他出来劝劝,还让皎皎嫁那明月,一个江湖草莽……就这,洛金玉还断然拒绝!哼,您早也亲眼见过他那臭样子……傲慢得很哪。”
喻阁老这才又开口,怅然道:“他究竟是阳山唯一的血脉。”
“孙儿知道您重旧情,可人家把您当回事儿了吗?”喻长梁蹲在塌前,拽着爷爷的衣角,仰头道,“您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几次三番被他明里暗里指着鼻子斥责,他洛金玉算哪根葱?他还蹬鼻子上脸了!外边儿就吹吧,说他有什么古君子礼仪……哪个古君子能对着长辈那样说话的?地痞流氓都尚且比他懂礼!您顾念着他爹与您的师生情谊,还要收他为徒,他怎么做的?他连个拜师礼都不摆,算怎么回事?他跟那沈无疾的荒唐事儿还大张旗鼓摆喜酒,到您这儿,连个拜师礼都不肯,您自己心里掂量掂量吧。”
他犹豫一下,道,“本来还怕您老伤心,不打算说的。今日孙儿与他聊得不愉快,他临走前,孙儿问他,您老冒险为他主张翻案,他如今这样对您,良心上过得去吗。您知道他怎么说?他说,您为他翻案是天经地义,您位居高位,就该为他翻案,而不是拿这事儿挟他当您门生。你自己说,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爷爷,孙儿绝不是编出来气您的,这要是孙儿编的,孙儿遭天谴。这就是那洛金玉明明白白这么说的!他就是个畜生……不,就是个畜生,一条狗您这么养着,也不至于这么回头咬您啊。”
- 共165页:
- 上一页
- 第92页
- 下一页
- 1
- 2
- 3
- 4
- 5
- 6
- 7
- 8
- 9
- 10
- 11
- 12
- 13
- 14
- 15
- 16
- 17
- 18
- 19
- 20
- 21
- 22
- 23
- 24
- 25
- 26
- 27
- 28
- 29
- 30
- 31
- 32
- 33
- 34
- 35
- 36
- 37
- 38
- 39
- 40
- 41
- 42
- 43
- 44
- 45
- 46
- 47
- 48
- 49
- 50
- 51
- 52
- 53
- 54
- 55
- 56
- 57
- 58
- 59
- 60
- 61
- 62
- 63
- 64
- 65
- 66
- 67
- 68
- 69
- 70
- 71
- 72
- 73
- 74
- 75
- 76
- 77
- 78
- 79
- 80
- 81
- 82
- 83
- 84
- 85
- 86
- 87
- 88
- 89
- 90
- 91
- 92
- 93
- 94
- 95
- 96
- 97
- 98
- 99
- 100
- 101
- 102
- 103
- 104
- 105
- 106
- 107
- 108
- 109
- 110
- 111
- 112
- 113
- 114
- 115
- 116
- 117
- 118
- 119
- 120
- 121
- 122
- 123
- 124
- 125
- 126
- 127
- 128
- 129
- 130
- 131
- 132
- 133
- 134
- 135
- 136
- 137
- 138
- 139
- 140
- 141
- 142
- 143
- 144
- 145
- 146
- 147
- 148
- 149
- 150
- 151
- 152
- 153
- 154
- 155
- 156
- 157
- 158
- 159
- 160
- 161
- 162
- 163
- 164
- 165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