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下(69)
就在此刻,也不知怎么的被拉来了的仵作闻见了微妙的气息。
他趁着众人围观那堆金器之时,去到另一个无人问津的寒酸包裹前,打开,一看,顿时倒吸两口凉气,退后一步,惊声叫道:“尸油!竟是尸油!”
一个胆大的衙役走上前去,用木棍挑开布料,还未来得及细看,那仵作再度尖叫:“婴尸!竟是婴尸!”
只见一个罐子滚出去了,露出两片黑黝黝、瘦巴巴的婴儿干尸来。
堂上众人哪曾见过这等世面,齐齐脸色惨白。
那仵作此刻又尖声叫道:“别碰那金器,怕是杀人的东西,有邪祟在上面!”
吓得几个人把手中金器往地上一扔,慌张后退。
当天,官衙关门,众人齐聚一堂,紧张地商议此事怎么办。
不上报给朝廷,放了这瓦美大法师?
若这大法师去了别处施妖法害人,惹出祸端,将来一审,说出他们来,那他们岂不是要无端受到牵连?
上报给朝廷?
那朝廷免不了会派人来此走个流程过场,不说到时要招待上差们,少不了要上贡许多,而本地向来贫瘠,入不敷出,哪来多余的上贡开销?若不上贡,就怕得罪了上差。
就是上差清廉……
偏偏也怕他清廉。
自古说一个官员清廉,就跟“事儿多”扯不开干系。
这事儿一多,说不定就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顺手巡视一番本地。
可本地却巡视不得。
这一巡视,总要巡出些漏洞来。
虽说不是多大的漏洞,可零零散散加起来,也不算小。
关键是巡出来之后,朝廷免不了要堵上这些漏洞,那大家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啦。
所以不能上报,不能叫朝廷发现他们平日里漏了这么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小自在地方。
可是,这既不能放,又不能上报,难道要把这大法师养起来吗?
唉,倒也不失为一个主意。
可是那仵作却强烈反对,并且振振有辞。
他说,这大法师身怀邪术邪物,谁知道什么来头,谁知道有些什么本事?还养在此地?是嫌自己命长吗?
大约因仵作年逾六十,又是县令爱妾的父亲,所以大家也都没有打断他,只能听他说,并且成功被他说服也说怕了起来。不能放,不能上报,不能养……
众人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互相对视,舔舔干涩嘴唇,艰难咽下唾沫。
那就,只能杀了。
而那德善法师与德慈法师探路归来,发现师父连带法器都不见了,急忙四处打听,一路辗转,好容易打听到了县里官衙,线索就断了。
官衙之人坚称没见过这人,并且转身就上报县令,说又发现了俩法师同伙。
若非德善法师多长了个心眼儿,见状不对,拉着师弟跑得飞快,现如今恐怕也已经被失踪了。
师兄弟二人在当地徘徊一阵,也想不到师父是死了。
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俩也不敢回天竺——那中原贵人本来也不是找他们师父合作的,是找的师父的师兄,可师父的师兄觉得事不妥,拒绝了。
他们的师父得知此事,就私下里对他二人说,此次是孤注一掷赌一把,赢了就是中土享用不尽的富贵。
为此,师父与他俩合伙,偷了宗门宝物,逃到中原来的。
总之,如今没有别的法子,师兄弟二人只好赶紧北上,找到合伙人,让他们赶紧去找出师父,找回法器。
第215章
如今的司礼监与东厂, 虽说实则都是沈无疾一个人的地盘儿, 可面上, 总归是要分离清楚的。
展清水是司礼监秉笔,自然就不再涉及东厂的事儿了, 而这也正是何方舟拒绝他往东厂跑的原因之一:避嫌。
因此,展清水既不知道曹国忠还活着, 也不知道养怡署的事, 更不知道君天赐去找了曹国忠, 试图联系天竺法师,一同研究诡术之事。
他今儿只是被迫陪着皇上来逛瓦子街庙会, 又不得已潜入青楼寻这荒唐皇上, 顺耳听见了隔壁密谈。
听完了, 他也没将此事立刻联想到君天赐身上去,只是依旧起了防备之心:那屋里几人说是“贵人”,言语之间又牵涉到要防沈无疾, 还提到了皇上……想来,这位“贵人”来头不小, 绝非民间小辈。
这些人真是天大的胆子,竟敢到京城中装神弄鬼!
这事儿得赶紧告诉方哥去,叫东厂及早处理。
不,我这一走,隔壁那些人也走了,岂不是鱼入大海?
展清水这么一想,看了眼身旁傻乎乎的皇帝, 默然叹了声气。
唉,可无论如何,总得以皇上的安危为最大。
展清水拉着皇上离那墙远了一些,附耳小声道:“隔壁是一伙邪教徒,两个天竺来的法师,还有两个,大约是京中权贵,他们此行必然目的不良。此地不宜久留。奴婢斗胆,今儿只得扫了陛下的兴,先护送陛下安然回宫,然后将事赶紧通报给东厂,叫他们来拿人,省得叫京城不安稳。”
皇上一听,顿时急了。
上回梅镇邪教一事,虽他一度坚持以面子大局为重,但也并非冷血无情,起初就曾大骂涉事官员,叫沈无疾把那些官儿有一个记一个,秋后暗自算账——他只是要在桌面上得个体面,桌面下,另说。
后来洛金玉坚持把事儿闹到桌面上了,虽有沈无疾和君天赐都帮着圆场子,但说到底,皇上也是自愿对此事睁只眼闭只眼的。无外乎,皇上心里也知道洛金玉的举动是对的,因此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就这样,也并不记仇。
如今,皇帝听闻展清水说,竟有人还要将邪教闹到京城来!他立刻想起沈无疾和自己描述的从梅镇江底捞出来的森森白骨,兼之沈无疾故意夸张地渲染来吓唬他的种种邪教行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对展清水道:“等你再回宫一趟,他们早就跑了,毛都逮不着一根!你现在就去抓了他们。”
展清水无奈道:“奴婢虽习武,可却也不知对方深浅,若贸然孤身行事,恐打草惊蛇。奴婢倒不要紧,万一牵连龙体,奴婢玩死不能辞此罪了。”
“哎呀,不是有暗卫吗,一起上!”皇上积极地出谋划策。
展清水苦笑:“借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还是奴婢先送您回宫,别耽误工夫啦。”
“你才是在耽误工夫!”皇上怒道,“你可知邪教行事有多惨绝人寰、令人发指、骇人听闻?你未曾亲眼见过,你自然不能明白朕此刻心忧!”
展清水:“……”您好像也没亲眼见过,只是听沈无疾和洛金玉说过吧?
“对于此等事,宁可错杀,都不可放过,放过一个,就无异于纵虎归山,就是致一百个百姓处于遭难的危险可能之中。”皇帝义正辞严道,“你不要多说了,听朕的,叫一个暗中跟随的立刻去东厂送信儿。你若没把握一举拿下那些人,不打草惊蛇也好,但必需先监视着,别失去他们的行踪联系。”
展清水能被他气死,问:“那您呢?”
“他们又不知道朕是谁,怕什么?就算知道了,难道还敢对朕下手?他们只是要谋财,又不是要谋朝篡位。”皇帝理直气壮道。
展清水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苦苦劝道:“您此言差矣,奴婢听他们话中之意,恐怕背后有大动作,并非寻常谋财的小打小闹。”
“哎呀你别在这儿浪费工夫了,”皇上催促道,“快照朕说的做!”
“陛下……”
皇上忍无可忍,朝展清水屁股上踹了一脚:“少废话!照做!”
展清水:“……”
他不想干这司礼监秉笔首席了,他想回东厂,继续做一个微小而自在的暗探!
还能日日见到方哥!
展清水虽总被人说成是小沈无疾,他也爱学沈无疾,可其实,他与沈无疾的性情中有很不一样的地方。
譬如说,展清水在很多事上不是很能拿得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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