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下(48)
实在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好容易何公将他从屋顶上拽回去,大清早的,东厂诸人起身出门,途径后院池塘,就见一人坐在水边,失魂落魄,落寞寂寥,任谁去和他打招呼,他都要先用再幽幽不过的眼神盯着人看一阵,看得人浑身发毛,方才幽幽开口:“也是来瞧咱家笑话的是吧?”
“沈公,属下并无此意……”
“咱家瞧你像个笑话!”
“沈公,属……”
“还看?!”
“属下这就告退,不扰沈公……”
“都走!稀罕呢?从来也没人疼咱家。咱家所求过分吗?咱家不贪钱财权势,不图什么,就图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儿,竟就求不到吗?”
“……沈……嗳,沈公,属下不走,属下陪您说说话,一抒心中郁结。”
“滚!”沈公顿时厉目而视,尖声骂道,“少在这儿见缝插针的,一池子水在这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竟也敢打咱家的主意!咱家早就觉得你看咱家的眼神不对了,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背着棺材跳水——存心找死!你且过来,咱家今儿就教你知道,什么叫不该看的别看,不该想的别想,你这混账!敢跑?跑什么?站住!如今竟是谁也敢不将咱家放在眼里了!都是混账!都是!天下男儿皆薄情寡幸,今儿咱家就叫你们都做宦官!来人哪,把那混账抓起来,阉了!”
“……”
此等惨案在短短时间内发生不止一起,直叫闻者觉大难临头,见者思唇亡齿寒,东厂今日的外出办公积极性大为提高,人人抢着往外跑,宁可冻死他乡,也不留在东厂。
总而言之一句话,求沈公别如此欺软怕硬,有本事去找洛大人骂啊!
洛金玉被东厂人热情似火地迎接进去,坐在客厅里等他们去通传沈无疾。
半炷香后,一人过来赔笑,道:“沈公问大人,可知错了?若大人知错了,他就宽仁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计较这事儿了。”
“……”洛金玉皱眉,“劳烦转告他,家中私事,我不欲向外传说,请他亲自来和我说。”
这人便回去传话。
沈无疾一听,十分警惕,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洛金玉不肯认错。
其实不肯认错倒也罢了,可洛金玉若不认错,恐怕还要倒打一耙,继续说他,更甚者,要和他翻昨日旧账。
嘶——
昨日旧账不能翻,翻了,咱家就讨不了好,少不得还要被牵着鼻子走,去向那姓明的老头儿道歉。
道歉也罢,怕只怕道歉之后,那老头儿从此见着了好处,成天来这套,金玉虽不见得当真被说动悔婚,可时候久了,难免耽误咱家好事。
那些都可稍后再说。
要紧的是,洛金玉他竟不肯认错!
咱家与他夫妻一场,夜夜温存,日日恩爱,胡话都肯说了,胡事也敢做了,时不时还对咱家吟诗做赋,说些再叫人疼爱不过的甜蜜话……还以为石头也长了心了,如今却为着别人,那样说咱家!
咱家满腔的一厢情愿……竟是将真心都错付了!
其实,沈无疾又哪里真是如此想的,他自然也知洛金玉对自个儿是真心诚意,知道洛金玉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可知道归知道,委屈归委屈,他如今就是受不了这份委屈,偏要往最自怨自艾的方向想。
那人又赔着笑向洛金玉传话:“沈公说,您先认错,他再和您见面。”
洛金玉:“……”
这人眼看着洛金玉微微皱眉站起身来,生怕他一气之下说不接人了爱回不回,急忙上前拦截去路,大声道:“洛大人,沈公年纪轻,又貌美,有本事,家财万贯,更对您一片赤诚,就是性情娇纵一些,何罪之有呢?!何至于休妻!?”
洛金玉:“…………”
他险被吓了一跳,茫然怔怔道,“我何曾……说过要休妻?”
“那您还是早日接他回府去,夫妻之间,有什么隔夜仇呢。”这人笑着劝道。
洛金玉讪讪道:“在下起身,便是想请阁下引路,带在下去接他。”
“可沈公说……”这人低着头,艰难思索片刻,一咬牙,道,“好!可大人别说是卑职带您去的,您就说是自个儿闯的,行吗?”
洛金玉:“……”
他沉思片刻,不解发问,“难道,若我能随意闯入东厂后院,不算你们怠职吗?”
“问得好,”这人咬牙笑道,“那就算卑职怠职。”
“……”洛金玉道,“既如此,在下哪能因家私而陷阁下于不义之地?还是罢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面前这高大壮实的锦衣卫要往地上跪——好在洛金玉眼疾手快,慌忙去拦他:“这位……”他也不认识这人,“您休得如此,究竟是怎么……”
“洛大人!”铁汉落泪,求道,“您救救卑职的弟弟吧!他对沈公着实有钦敬之情,却绝无觊觎之意,他都定好了亲,夏天就要娶媳妇儿了,这时候阉了他,于心何忍啊!您让卑职怠职吧!卑职就这一个弟弟,我兄弟二人父母早亡,相依为命,长兄为父……卑职敢对天发誓,东厂上下,绝无一人对沈公有不轨之念啊!”
难道,嫌自个儿命长吗?!
洛金玉:“…………”
沈无疾正在房中焦虑徘徊。
迟迟不见人来回话,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石头向来也是个不肯被摁头的,说不定一气之下说不接了爱回不回,然后就走了!
那咱家真是毫无台阶可下!
死了算了!
嗐!真是一群废物,传个话也不知道传,都是何方舟养的废物!统统废物!
门在此刻被敲了敲。
“谁?”沈无疾冷声怒道,“滚!”
“我,洛金玉。”
沈无疾:“……”
他差点没喜极而泣,嘴角已咧开,回过神来,忙又收敛回去,清清嗓子。
“我可否进去?”洛金玉问。
沈无疾冷哼道:“你天大的本事,连东厂后院都进得来了,这一扇门,难不成拦得住你?”
洛金玉不和他斗嘴,闻言便推门进来。
洛金玉先关了门,转身看着坐在床沿边倒拿书本作势在看的沈无疾,也不戳穿,只关切问道:“我听人说,你昨日来东厂后,只在喝酒,到现在还不曾吃东西。你生气归生气,切不可如此折腾身体。”
沈无疾冷冷道:“说什么都是你有理,什么事儿都要教训咱家。”
“可我所说之事,难道是错的吗?”洛金玉问他。
沈无疾哼道:“你没错,都是咱家错!”
洛金玉微微叹气,走过去他身边,忽然低头亲亲他的脸,抓住他的手,低声道:“昨日之事,你有不对之处,先生也有不对之处,我也有不对之处,可师哥并无不对,西风也无不对,大黄更无不对,且先生究竟是长辈,是你爹,你先打先生与师哥,后踹大黄,又淹西风……”
“都说了是意外!”沈无疾急忙道,“别什么脏水都往咱家身上泼!”
洛金玉哭笑不得,道:“我必然也知是意外,可你当时并不是这么说的,你当时冷笑连连,要杀这个要打那个,我如何不气?”
沈无疾自知理亏,不说话了,别过头去硬撑。
洛金玉拿他没别的法子,只好凑上前去亲他,亲了一下又一下,亲一下说一句“抱歉”,又亲一下,说一句“我当时也说得有些重了”,又亲一下,说一句“你还要生气吗”,又亲一下,说一句“真不理我了吗”,又亲一下,说一句“那我……”
未说完,洛金玉只觉眼前天翻地覆,已被人放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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