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臣下[重生](95)
杜平想了个比较稳妥的法子,面不改色地撒谎道:“城主大人是中了毒,江湖上的东西本来就麻烦,大夫们束手无策,所以一直拖着。”
杜平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梁简的脸色,只见梁简眉头轻皱,怀疑地看过来。他这个反应好像是知道点什么,杜平背后汗毛倒竖,难道真的是梁简做的?他亲手废了徐良川还能面不改色地装出一副兄亲弟恭的样子,询问徐良川的身体状况,这人何时变得如此可怕。
杜平心中惊骇不已,短短数月,他已经看不透面前这个人。只是不知道他会对这个编出来的答案作何反应,是责备还是询问更多的细节。
“我看是你们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正好我身边有位大夫,等王城的事情结束我随你回江城看望,让我身边的人替徐大哥诊治。我就不信,黑乌鸦用的毒真有那么邪门。”
答案出乎杜平的意料,梁简是提出前往江城为徐良川诊治,他要回去。
杜平不由愣住,刚才的猜测产生了动摇。难道梁简和徐良川被废没有任何关系?杜平仔细回想遇见梁简后的一言一行,他好像从一开始就认为徐良川还好好的呆在江城,并没有觉得徐良川受伤中毒。他对江城和徐良川的情况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印象都还停留在他失踪之前。
可实际上江城已经乱成一团了,杜平暗道这是个机会,梁简如今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要是能得到他的帮助,江城成为囊中之物指日可待。至于徐良川的事,他有的是法子栽赃给范佟,暂且瞒着梁简也无妨。
想明白其中利害,杜平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城主大人要是知道大统领回去一定会很高兴,而且有大统领坐镇,相信江城的乱局很快就能稳定。”
梁简颔首,心道徐良川现在恨不得喝他血吃他肉,能高兴才怪。
杜平和他带的侍卫住在以前徐良川落脚的地方,他问梁简要不要随他前去见见以前的属下,梁简说那些人一向惧他,他还是不去了。等把王城的事情办完回江城,要见面的机会还多着。
梁简以前的确不是好相处的主,那些属下不见得欢迎他。杜平见他拒绝便没有多言,和他在宫门口分别。
看着杜平上马走远,梁简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冷冷道:“我要是真随你一同前去,你还怎么和下属商量对策。”
杜平心思深沉,今日的话他就算此刻信了八分,回去后一番思量,想必也就只信个两三分。不过那都无所谓,梁简要的就是杜平觉得他可以利用,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看出好戏。
暂时解决杜平江城的事便可以缓一缓,接下来梁简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梅争寒的身世已经浮出水面,但背后的隐秘梁简还一无所知,要想在这个地方护住梅争寒,他就得弄明白当年穆家为什么不要梅争寒。仅仅是因为那双眼睛肯定说不通,穆程和大长公主不是那种人。还有便是江义夫妇,他们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他们在樵县落脚就刚好捡到梅争寒,世上怎么有那么巧的事。
梁简揉着眉心,脑海里忽然闪过当日抓伤梅争寒的那个哑巴娘。梅争寒的眼睛太好辨认,就算是婴儿也很明显。哑巴娘行为举止疯疯癫癫,但看得出来对梅争寒是真的心疼。如果她当年得到的那个婴儿就是梅争寒,那是谁把孩子抱给她的,后来又怎么到了江义的手中。
这中间还缺点什么?梁简暗自沉吟,看来他有必要去听音阁走一趟,希望这王城的天音阁分堂不会让他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大魔王也是影帝级别的
第100章
天音阁在王城的分堂叫不夜楼, 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寻|欢作乐的地方,实际上也差不多, 它是个一掷千金的赌坊。和其他赌坊不同的是它是在水上, 底座是一条巨大的船, 楼高三层, 在雾雨朦胧的时节看去恍若海市蜃楼。
白天船靠岸开第一层, 贩夫走卒, 平民百姓皆可登船寻乐。到了晚上船会离岸而去行驶在河中, 这个时候就只有持有信物的人可以乘舟登船。
不夜楼的晚上只开二楼千金局, 某种意义上限定了接待的人物。至于三楼点天灯,已经很久没人敢尝试了。据说上一个开楼的人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名下的产业全部输出去,不仅如此,差点把妻子也赔上。还是不夜楼的老板见他娘子着实可怜, 把人救下来。
船上除了赌局还有貌美的舞姬, 伶俐可人的清倌, 浓烈醇香的美酒。不夜楼,销金窟, 恰似天上人间, 让人飘然欲仙,沉醉不知红尘几何。
此刻尚是白日,不夜楼停靠岸边开设正常的赌局, 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在船头接待的姑娘肩披狐裘,手里举着一柄绘了梅花的油纸伞, 面容娇俏可人,身段玲珑有致,顾盼之间媚眼如丝,一不小心就会把人的魂给勾去。
美人在侧,明眸善睐,可是却无人敢对她们动手动脚,心生邪念。因为这些姑娘不是普通的侍女,而是不夜楼的‘徵’。她们可不仅仅是长得好看吸引来客,还是维持船上秩序的执法者。手上的伞暗藏玄机,里面有一柄轻盈的长剑,剑出则见血。
曾有不长眼的在这里闹事,被其中一个姑娘一掌拍下船,卧床数月。
前世徐良川称帝,叶白衣不想卷入朝廷,让不夜楼撤出王城。所以梁简对不夜楼并没有什么了解,虽然见识过它的赌场,但有叶白衣作陪,很多东西都没瞧见。
走过船头入楼,迎面而来的赌坊人声鼎沸,声色嘈杂,嬉笑怒骂混杂在一起。梁简被吵得头疼,他抬手扶额,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领路的小厮上前问他想玩什么,梁简手掌隐藏于衣袖之中,露出手心的一张玉牌,道:“家里的胭脂最近不听话,想问问你们管事有没有什么办法。”
此胭脂非彼胭脂,它是叶白衣养的一只鸟,也不知道叶白衣怎么想的,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小厮瞧见玉牌脸上面具般的笑容就有些僵硬,听见梁简的话顿时面露正色,恭敬道:“公子请随我来。”
小厮带着梁简离开船舱,绕到船尾,在其后不远处有一艘画舫,被船上的高楼挡住并不显眼。两船之间有一叶扁舟,小厮准备跳下去送梁简上画舫。梁简压住他的肩膀,道:“不必,我自己过去。”
画舫离的不远,这点距离还难不住梁简。
小厮闻言躬身退到一旁,梁简手持叶白衣的玉牌想来不会是什么庸人。
梁简足尖轻点一跃而起,无需借力便落到对面的画舫上。小厮暗叹一声漂亮,对梁简拱了拱手便退回船舱。
这艘画舫并不大,四周有厚厚的帷幔遮挡寒风,舱内绕着炭火,热气在周围腾起一圈水雾。
梁简落在画舫上面的动作很轻,水面没有一丝波动。他往前走了两步,门口的帷幔自动分开露出一条小道。
“阁下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吴侬软语声如黄鹂,说话的人在屏风后面,盘膝而坐的倩影落在屏风上,娉婷妙曼。人尚未露面,却已让人从声音中描绘出一个温柔似水的姑娘。
梁简在船舱内随意一扫,一桌一椅一杯热茶,显然他还在不夜楼时面前的人就已经察觉到。梁简倒也没客气,在椅子上落座,端起热茶轻抿一口。
屏风后面的人低声轻笑,道:“公子倒是有趣,就不怕这杯热茶是穿肠毒药。”
茶水桌椅都是姑娘备下的,但能登上画舫的人多半有求于她,她不吭声便不敢随意坐下,更别说是喝倒好的茶。梁简如此随意,倒像是把这里当自己家。
梁简放下茶杯道:“这种好茶用来下毒岂不是太浪费?”
“的确,泡茶的水可是我收集的第一场雪,用来下毒可惜了。还未请教公子姓名,小女子闲秋,这厢有礼了。”姑娘在屏风后面盈盈一拜,头上的步摇叮当作响。
梁简拱手还了这个礼,道:“在下梁简,今日前来有事相求,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屏风后面的人一愣,道:“原来是梁城主,难怪不夜楼的人会让你过来。你是我们阁主的朋友,便是我们不夜楼的贵客,你的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叶白衣办事周全,他既然给了梁简信物自然也会告知下面的人梁简的身份。身为不夜楼的堂主,闲秋甚少会接见别人,这一点不用她说下面的人也明白。刚才小厮引路让梁简过来,闲秋心中还有些疑惑。现在知道梁简的身份,疑问迎刃而解。
“如此便有劳姑娘了。”梁简道:“听说十八年前大长公主曾有一子,但后来夭折襁褓,我想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隐秘。”
梁简所问陈年旧事,却让闲秋微微错愕。她抬手一挥,便将面前的屏风挪到一旁,抬头看着梁简道:“梁城主,陈年往事不值一提,但若深究也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如此你还要问吗?”
梁简正色道:“非问不可,他对我很重要。”
闲秋沉默不言,她面容清秀,温柔似水,蹙眉沉思的模样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沾满露珠,教人心生怜惜。听音阁建立上百年,十八年前的旧案自然也有归档,闲秋接手不夜楼后也听上一任堂主提过,其中之荒诞让闻者心寒。
梁简神色认真,对答案势在必得。闲秋一声轻叹,起身走到画舫的另一间屋子,不一会儿便捧着一卷竹简出来,递给梁简道:“希望把它给你是对的。”
闲秋忧心忡忡地退开,梁简打开竹简,上面的字用的是小篆,梁简辨认起来有些费力,开头写着:“奉皇帝诏,曰:……”
这是一道圣旨,但明显不是原版,而是有人把上面的内容背下来重新誊写了一遍。梁简顺着一句句看下去,面色越来越冷,圣旨之后还有青司鉴呈给皇上的密信。
青司鉴原来是掌管丘桐祀典,庆典,丧礼,星宿,占卜等事宜的机构,在无上皇年间颇得圣宠,但太上皇继位后对他们甚是不喜,一连打压,现在在朝中不那么突出。
竹简上的东西大致分为三个部分;皇室,青司鉴,漠北穆家。谁又能想得到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刚刚睁开眼看见这个世界,就成为他们三方博弈的牺牲品。哦,不,是两个婴儿,另一个隐藏在其中的牺牲也不可忽视。
梁简把竹简还给闲秋,他的面色并不好看,眉目间是肃杀的冷意。
闲秋忧心道:“梁城主,你还好吗?”
梁简颔首,道:“无妨,多谢姑娘相助,按照听音阁的规矩开个价吧。”
就算是叶白衣大度不计较得失,梁简也不会白白占他便宜,该给的酬劳他会一并奉上。闲秋诧异地看他一眼,笑道:“虽然这份消息牵扯甚广,一不小心还有杀头的危险,但真的并不贵重。梁城主要是坚持给我报酬,那就请下一次来时替我泡一壶好茶。”
能被叶白衣承认还给出玉牌,梁简在听音阁的地位有了质的飞跃,就算是堂主见了他也要给三分薄面,闲秋可不敢收取他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