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臣下[重生](14)
梅争寒嗯一声,二人开始狂奔,很快就到栓马的地方。江盛雪去而复返,坐在路边等他们回来。
梁简看见江盛雪又是一愣,回头看着梅争寒,道:“这就是你说的先走了?”
梅争寒也很惊讶江盛雪去而复返,不过他还没开口问,江盛雪就先从地上站起来,生气的瞪他一眼,翻身上马。梅争寒顿时明白,是自己自作主张惹江盛雪生气,可他也是为江盛雪好,谁知道江盛雪根本不想要这样的保护。
梁简看一眼情况心中猜到大概,只当是兄妹间的小别扭,没有多言,而是让梅争寒上马,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一次,三匹马同行,踏着丛林小道的落叶,在飞扬的尘土中,把此地的一切都甩在身后。他们向着新的天地策马奔腾,谁也无法预料今后会有怎样的境遇。
傍晚时分,他们三个人赶到梅争寒说的破庙,庙门口半人高的荒草枯黄,一只黑色的乌鸦蹲在屋脊上呱呱的叫着,看见有人来,张开翅膀飞起来,在树林和破庙间盘旋,影子印在破庙的土墙上。残阳拉长树和破庙的影子,像张牙舞爪的怪物扭曲着身体。乌鸦是为之歌唱的使者,带来不详和恐惧。
忽然,一阵冷风卷地而起,草丛簌簌作响。江盛雪忍不住打个寒颤,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着破败的矮墙,倒塌的房梁,想着以后都要逃亡在外,心里不禁悲从中来。她被江义宠在手心,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采药的山林,她原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安宁平静,从未想过会有颠沛流离的一天。
梅争寒走在前面开路,很快就清理出一条通道。江盛雪看着他的背影,努力的压下心里的伤感。世事无常,既然都走到这一步,她再伤春悲秋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振作起来。她还不是一个人,还有疼爱自己的兄长。
“这破庙四处漏风,夜里会很冷,我们需要趁天色还能看清,捡些干柴回来。”梅争寒把自己马匹拴在破庙门口唯一一根没有倒下的柱子上,顺手又接过江盛雪的缰绳,对站在破庙门口查看情况的梁简道:“这里我以前来过,留宿一|夜不成问题。”
梁简点头,有瓦遮头总好过露宿荒野,而且梅争寒说的没错,这庙虽然破烂,但里面还算干净,看的出来常有行人落脚。
破庙里还有一些干草,梅争寒简单的收拾一下,铺出可容一人睡的地盘给江盛雪。江盛雪精神不振,没和梅争寒客气,走过去坐下,郁郁寡欢。
梁简在破庙里转一圈,料想江盛雪和梅争寒多日不见,必有话要谈,开口道:“我去拾点干柴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顺便找点吃的。”梅争寒不等梁简说完,就从地上一跃而起,跟上他的脚步。
梁简回头看了眼江盛雪,对梅争寒使个眼色,委婉道:“江姑娘跟着我们奔波大半日,你留下照顾她,打猎也交给我。”
“这附近我比你熟悉,知道什么地方有猎物。”梅争寒说着,靠近梁简,在他耳边道:“再说了,盛雪不能一直穿着这身孝服跟着我们走,我留下来,她一个大姑娘家换衣服都不方便。”
梅争寒的顾虑和梁简的顾虑不在一条线上,他没有领会梁简的意思,反而有自己的考量。
带个姑娘家出门的确有着诸多不便,梅争寒说的也没错,梁简无奈的轻叹一声道:“好吧,那我们速去速回。”
梅争寒跟着镖局走镖在这里歇脚的次数很多,所以对附近的林子十分熟悉。现在是秋天,林子里有很多可以吃的果实,梅争寒挑了能存放时间久的摘一些。梁简去拾干柴,偶尔抬头寻找梅争寒。如果看不到,等一会儿就能看见梅争寒从树叶中间冒出来。
秋天的白季不长,梅争寒和梁简进入丛林的时候还能看见夕阳余晖,出去时夜幕已经降临,天地间只剩一层暗沉的光。
两个人并肩往回走,老远就看见一道倩影站在昏暗的光线中,和三匹骏马呆在一起。梅争寒高兴的大喊一声,那人受到惊吓,猛的抬起头来,而后又垂下头去。梅争寒看到她抬起手抹了把脸,像是在擦眼泪。
梅争寒愣住,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心里难受起来。
梁简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江姑娘这是不想你担心,你要是也哭丧着脸,她会更难过。”
“我知道。”梅争寒从胸膛里呼出一口气,把难过都压下去。走到这一步,他和江盛雪都没有在彼此面前露出过脆弱的一面,不是不想互相拥抱舔舐伤口,只是觉得悲伤解决不了问题。现在突然看到江盛雪背着他哭,他不仅心疼,还觉得自己很没用。
“人生在世,要经历很多次的生离死别,每一次都是一种残酷的成长。我们总是在往前走的途中,得到又失去。过去的一切不可挽回,所以应该更珍惜当下的人和事。”离破庙越来越近,江盛雪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梁简把自己的声音控制在梅争寒能听清的程度。
梅争寒认真的聆听梁简的话,听到最后,他偏头看着梁简,心里冒出一个巨大的疑问,迟疑道:“梁大哥,你是不是也曾失去过对你重要的人。”
梁简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梅争寒。暮色下,梅争寒蓝色的眸子被染了色,看起来像黑沉沉的深渊。梁简心里一阵刺痛,前世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闪过,莫名的难过将他淹没。
他当然失去过,而且失去的正在自己的面前。
梅争寒被梁简悲伤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他在心里想是不是自己说错话,才会让梁简也变的悲伤。
“梁大哥……”
“走吧,别让江姑娘等急了。”
梁简打断梅争寒的话,没让他开口道歉,而是转身往破庙走去。
江盛雪脱下自己的孝服,换了一身素衣,头上依旧带着守孝的白花。她脸上的泪痕都被自己擦去,夜色暗沉,梅争寒走近了也没看出异样。
梁简和江盛雪打声招呼,就越过她进门把干柴架起来点燃。梅争寒拿出摘的野果给江盛雪,让她先吃一个填肚子,然后自己拧着猎到的兔子去破庙后面的水潭清理。
这口水潭是从山里引来的活水,四季不断,可以直接饮用。
干柴沾了火星,很快就燃烧起来,黑暗的破庙亮起来。江盛雪坐在草堆上,抱着梅争寒给她的果子,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梁简和她不熟,两个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许久,江盛雪抬头偷偷的打量梁简,她想知道能让梅争寒短期内认可的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梁简察觉到江盛雪的打量,但是他没动,而是大大方方的让江盛雪看,反正他不会少块肉。
梁简眉目清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映衬着跳跃的火光,平添两分妖异。他面容柔和,俊俏却不阴柔,因为梅争寒在身边,他心情不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更显的人畜无害。
江盛雪把他从头看到尾,心里把梅争寒骂了个遍。导致梅争寒提着剥干净的兔子过来时,一个劲的打喷嚏。
“你这是感染风寒?”梁简不确定的问道。
梅争寒摆摆手,道:“我看是有人在骂我。”
江盛雪哼一声,抱着自己的果子挪了挪地方,让梅争寒坐下来。
梅争寒从梁简捡的干柴里选出几根耐烧的把兔子架上,放到火上烤。野外条件有限,没有其它的调料,只能吃白味兔子。好在三个人都饿了一下午,也没人挑剔味道,把一只兔子全部分食干净。
饭饱以后,梅争寒伸个懒腰,让江盛雪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继续赶路。
江盛雪看了眼梁简欲言又止,她其实有很多话要对梅争寒说,但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梁简不是不识趣的人,见状知道自己不适合留在屋里,准备起身去外面溜一会儿。只是他还没站起来,就被梅争寒压住肩膀按回原位。
“盛雪,我知道你有话对我说,也知道你对梁大哥有所顾虑。”梅争寒拨弄着火堆,往里面添柴,让火烧的更旺,驱散夜里的寒意。他抬头看着江盛雪,表明自己的态度:“这几日承蒙梁大哥照顾,帮我四处活动,不然我也不能成功把你带走。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试着信任他,不要在他面前过于避讳。我们一样无家可归,将来要相互扶持的路还长。”
梅争寒不是真的缺根筋,看不到江盛雪的明示和梁简的暗示,只是他不希望江盛雪对梁简防备,也不想梁简把自己当成外人。他很清楚,现在他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蚱蜢,遮遮掩掩只会徒生嫌隙。
江盛雪嘴角一抽,梅争寒说出这番话她并不意外,但她心里还是有点不太爽。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原本的领地,突然被一个外侵者抢去一半。但她没有奋起反抗,而是看向那个入侵者。
梁简耸了耸肩,梅争寒的话深得他心,但梁大哥这个称呼……第一次听见他当梅争寒是想谢谢他,现在又听一次,看样子梅争寒是要把他当大哥拜,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爹临死前交给我两样东西,让我务必要给你。”江盛雪看不下去对面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从包袱里翻出个匣子,递给梅争寒,道:“除了这两样东西,爹还让我给你带两句话。第一句: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走投无路,就往漠北走,去望月城。第二句:他要你娶我为妻。”
“……”
梅争寒伸出手接住匣子,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江盛雪最后一句话吓的一哆嗦,差点把匣子打翻在火堆里。他目瞪口呆的看向江盛雪,吓的失语,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和江盛雪从小一起长大,从来都是把她当妹妹,突然听见江义要他去江盛雪,他只觉得荒唐至极。
江盛雪被他这个反应刺激道,不满的双手叉腰,道:“你哭丧脸干什么,我爹临死前神志不清说的胡话,我只是帮他把话带到,又没要你履行。”
“不是,谁哭丧脸了,我就是……哎,这样说吧,我一直把你当妹妹,心里想的是帮你把关找个疼你的如意郎君让你嫁过去,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师父会让我娶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梅争寒觉得莫名其妙,他师父真神志不清不成?他和江盛雪要真能有点什么,还用的着等到现在。他师父也不想想,他和江盛雪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妹。别说没感情,就是有感情他心里也过不去兄妹那道坎,这简直就是乱点鸳鸯谱。
江盛雪心里想的和梅争寒差不多,但被梅争寒先说出来她却觉得浑身不舒坦,这种事情难道正确的处理态度不是先把她从头到尾夸赞一下,然后在推脱吗?怎么都推了还不见一句夸的话?
“梅争寒,你真是活该没姑娘送秋波。”江盛雪气不打一处来,只差把梅争寒烂桃花的旧账都翻一翻。幸好她还没气糊涂,记得旁边有个梁简,骂梅争寒一句后,上干草铺睡觉,不在搭理梅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