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臣下[重生](81)
他应该告诉他的。
梁简放下茶碗又去提酒坛子,被叶白衣拦下:“你是打算借酒壮胆还是一醉方休?”
梁简摇头:“我只是想喝。”
只是想知道他爱的东西是什么滋味。
辛辣,醇香,回味甘甜,像这命运,从来都不是平淡的。
叶白衣挑眉,此刻天色不早,外面残月冷风萧瑟,梁简穿着单衣喝的烂醉,简直是自找罪受。叶白衣想了想松开手不再阻拦他,道:“你喝吧。”
说完起身出门,没过好一会儿又进来了,手上拿着一盘点心,自个在梁简身边坐下来吃东西。
梁简也不管他,把剩下的几坛酒都喝下去。酒的后劲上来了,他的意识有些模糊,眼前的叶白衣出现重影。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见叶白衣嘀咕了一句:“可真是心大,就不怕我动点手脚。”
梁简当然不是心大,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叶白衣不会做落井下石的事,还是相信他的为人。
厢房的门被人打开,叶白衣起身相迎。梁简觉得进来的人有些眼熟,可是他看不清楚。他摇晃着头想要保持清明,但是却无济于事。
来人走到他跟前,梁简看见对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声音。他伸出手想要把对方推开,可是酒劲让他使不上力,手掌落在对方摊开的掌心,倒像是故意伸过去让人握着。对方掌心冰凉,梁简被冷了个激灵,人好像清醒一些,面前的人脸也看的清楚。
他苦恼地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反应极慢道:“争寒。”
梅争寒轻应一声,梁简见真的是他,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凑过去道:“我喜欢你。”
说完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郑重严肃地重复一遍:“我喜欢你。”
那样子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放在梅争寒的手心,让他看的更清楚。
梅争寒浑身一僵,目光微闪。
身后的叶白衣识趣地离开,出门前对梅争寒道:“看他这样今夜是回不去了,这间厢房床铺软被一应俱全,你两就在这里歇下。有什么需要的出来说一声,他们会给你送来。”
梅争寒谢过他的好意,叶白衣带上门,顺便让门口留守的人退开些。
屋子里梁简没怎么闹腾,因为他醉得厉害,说完那两句话就像是被人抽干全身的力气,无力地倒在梅争寒的怀里,抱着他的腰把他压倒在软榻上,低声嘟囔:“别离开我。”
屋子里的酒味特别浓郁,梁简不知道喝了多少。梅争寒举起手几次想要推开梁简,但最终都没有落下去。梁简走后他心乱如麻,睡意全无,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发呆,最后实在睡不着便起身出门。他以为梁简避开他只是去别的地方冷静,没想到来了绿倚楼喝酒。
叶白衣派人去找他的时候,他还有些诧异。本不想来,但去的人说梁简喝醉了,梅争寒心里不放心还是过来一趟。原本是想着反正梁简醉了就算他在面前肯定也认不出来,不会那么尴尬。没想到会突然被梁简告白,那句喜欢直直地落在心底,生根发芽长成藤蔓,紧紧地缠|绕在心脏上。
梅争寒再难冷静,梁简抱着他不肯撒手,神情委委屈屈,像是得不到糖的小孩子,偏生出一股执拗。他的喜欢不是只在朝夕之间,只不过被喜欢的人今日才知晓。
梅争寒沉默不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混乱中回神。梁简靠着他睡着了,他撑着软塌坐起来,把梁简挪到床上,出门找小厮要了一点热水,让他们把房间收拾干净。
梅争寒将梁简浑身酒气的衣服脱下来,用布巾浸泡热水帮他擦拭身体。手边没有替换的衣服,梅争寒只好让梁简裸睡,替他盖好被子。
小厮已经将房间收拾干净,酒气也通风散出去。梅争寒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在走廊凭栏而立。台下有舞姬在跳舞,身姿曼妙,面容俏丽,一双眼睛说不出的妩媚动人。让人瞧上一眼,就觉得自己身在百花丛中,蝴蝶绕袖,心旷神怡。
梅争寒看了许久,直到这一曲舞终了,他在楼上拍手称赞,笑道:“这位姑娘可愿意和在下喝一杯。”
楼下看上姑娘的人不少,但谁也没像梅争寒这般直截了当。他的声音把大家的视线吸引过去,有人认出他,低头窃窃私语。
舞姬盈盈一拜道:“既然是梅公子相邀,妾身恭敬不如从命。”
二楼雅间,小厮送上美酒美食,舞姬也换了一身衣衫,她的妆容没有卸,眉间贴着花钿,更添妩媚。梅争寒端坐在她面前,用一种纯粹欣赏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品尝一种美味。
舞姬在此地多年,见识过大风大浪,对梅争寒的眼神毫不在意。她把酒杯端到梅争寒嘴边,梅争寒也没有拒绝,让她伺候自己喝下去。
“梅公子有心事?”舞姬善解人意,刚才在楼下就觉得梅争寒眉宇间心事重重。
梅争寒笑道:“确实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哦,那公子不妨说出来我听听。”舞姬巧笑嫣然,媚态横生。她生了一双凤眼,自带风|情妩媚,笑的时候更是迷|人。
梅争寒看着她,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一双迷离的桃花眼,他禁不住大笑起来,提过一壶酒仰头灌下去。等酒壶见底,他挥开舞姬道:“不必,我想明白了。”
说罢转身离去,回到楼上雅间。梁简醉梦不醒,俊美的容颜多了丝薄薄的红晕,恰似雪中一点红梅,叫人挪不开眼。梅争寒用手描摹他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唇上。
这个世间有无数的美人,看不尽的美色,他喜欢也欣赏,但心底想要的只有一个。和这一个相比,其他的都黯然失色。他以为那是好美之心作祟,到头来发现是情爱下蛊,教他满心欢喜离不得。
别的美色看一眼就够了,唯有面前这个百看不厌。以前不明白不敢生出亵渎的念头,现在却只想让他为自己失控。
“梁简,别负我。”
梅争寒俯下身在梁简的唇上落下一吻,挥掌灭了四周的灯火。
夜的喧嚣还未褪|去,月明梢头,屋内暖意如春。
第86章
梁简是被痛醒的, 身上忽冷忽热,全身乏力, 头疼欲裂。他睁开眼盯着房梁愣了许久才想起昨夜发生什么, 叶白衣似乎把梅争寒给请来了, 他抱着梅争寒不肯撒手, 还说了不该说的话。梅争寒没有回应他, 亦或者是他说了什么但自己记不清楚。
梁简心里一惊, 猛地坐起来, 不料头晕目眩的感觉更加强烈, 只觉得面前天旋地转。他抬手撑着额头,太阳穴阵阵刺痛,喉咙也有一些不太舒服。他顿觉不妙,自己这个情况像是染上风寒。缓过那股眩晕恶心的感觉,身上凉意阵阵, 梁简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不着寸缕。
他无力地躺回床榻, 看出自己还在绿倚楼, 这里是昨夜的厢房,梅争寒并没有把他带走。难道是梅争寒被他的心意吓到无法回应, 所以把他留在这里冷静?那是谁把他挪上|床, 换了他的衣服。
梁简想不起来,宿醉加风寒,他现在难受得很。
白天的绿倚楼不做生意出奇的安静, 就是掉根针在楼道里也听的清楚。梁简趴在枕头上,用被子捂着头, 他是真的难受,眼皮沉重仿佛下一刻就会合上。
他的衣服不在身边,这个样子那儿也去不了,只能在屋子里干等。他有些烦躁,情绪上来了心里不痛快,重重地砸了一下床板。
砰的一声传出老远,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梅争寒端着醒酒汤开门进来。
梁简听见声响以为是绿倚楼的人,在被子瓮声道:“出去。”
他现在谁也不想见,只想自己呆一会儿。
梅争寒走到床边,端着瓷碗道:“你把醒酒汤喝了我就出去。”
梁简一愣,这分明是梅争寒的声音,他从被子探出头,看着面带笑意的梅争寒,声音卡在喉咙里。梅争寒没有丢下他,也没有生气的迹象,笑容温暖和煦,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他有些失落又有些高兴,连忙裹着被子坐起来,伸出赤|裸的手臂接碗。
梅争寒见他神色不对,把碗递给他后手背贴着他的额头,道:“你在发热,身体不舒服吗?”
梁简含糊的应一声,把醒酒汤一口喝完。他昨天晚上没穿外衣就跑出来,又开着窗户吹了许久的冷风,多少有些受寒。一碗醒酒汤下肚,梁简还是昏昏沉沉的难受。他强打起精神想多看梅争寒几眼,梅争寒却端着汤碗出门。
梅争寒还是那个梅争寒,有说有笑,恭敬礼貌,可是梁简总觉得那儿不对劲。太平静了,在经历昨天那些事后,以梅争寒的性格不会那么平静地翻过去,他肯定会问点什么。可是他没有,梁简心里不太踏实。
他盯着门口望眼欲穿,就怕梅争寒把他丢在这里一走了之。等待的时辰异常难熬,梁简以为过去很久,但实际上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都有些撑不住,要坐着睡着时,脚步声又一次传来。
梅争寒带回来一套衣服,是叶白衣找给他的唯一一套不是白色的锦衣,还有一件兔毛的披风。梅争寒把衣服递给梁简,道:“兄长的衣服酒味太重,我让他们拿去清洗了。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带衣服,只好让兄长穿叶白衣的衣裳。他看起来和你差不多的身高,应该可以。”
梁简接了衣服但没动,他现在全身赤|裸,并不想在梅争寒跟前宽衣。梅争寒误解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没力气,靠过去道:“我帮你。你这病情看起来有些严重,回府让盛雪好好看看。”
梁简神色复杂起来,昨日叶白衣的话尚在心头,他压住梅争寒的手欲言又止。他往日脱衣服梅争寒都会回避,如今却不躲不闪还主动帮他,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
梅争寒被梁简压住手腕,抬眸道:“兄长这是何意?难不成这衣服我帮你脱得穿不得?”
梁简一愣,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声音有些沙哑:“争寒,你可知我心中所想,知我心中所喜,知我心中所忧。”
梅争寒道:“倘若我说不知,你是不是就不跟我回府?”
梁简的眸光黯淡下来,心里酸涩脸上还维持着一点笑意,倒像是自嘲。梅争寒这是婉拒他的心意,佯装不解其意,维持兄亲弟恭的表象粉饰太平。他果然不该抱有那些期望,此刻的梅争寒对他确无兄弟之外的情感。
他脸上的笑维持不下去,化作苦涩消失在薄红的脸上。他伸手试探自己额头的热度,知道自己这次病得不轻,明日还要接待武试的三十人,他若还困于情爱之事非要找梅争寒问个究竟,只怕无心养病,明日要让人看笑话。
他稍敛心中的失落,违心道:“不知也好……”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梅争寒,眼尾带着一抹淡红色,高热让他的眼神有些朦胧迷离,欲哭未哭,倒是把心底的不甘泄露,怎么也遮掩不住失望。梅争寒面不改色,冷静自持。梁简触之,只觉得凉水透心,心底泛起阵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