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臣下[重生](102)
大长公主没有接玉佩,她红|唇微张,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她看着梅争寒,漂亮的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
梅争寒有些诧异,自己好心好意送来玉珏,可怎么看起来这位夫人并不高兴。别说梅争寒,就是一旁的穆昔也十分不解,大长公主素来稳重,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般失态的模样。
穆昔上前接过梅争寒手上的玉佩,正要谢他好意,大长公主突然上前一步,抬起颤|抖的手要去抚|摸梅争寒的脸。她眸中带着泪光,嘴角却带着笑意,有些难以置信,又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和高兴。她看着梅争寒,眼中带着怜爱和疼惜。
梅争寒正欲后退避开大长公主的手,手脚却不听使唤,大长公主悲伤的模样让他心里难受,脚上便没了动作。
大长公主的手还是没有落在梅争寒的脸上,有人从后边拉了梅争寒一把,让他后退两步,而后背上落下一只手,人便跟着弯腰俯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大长公主殿下赎罪,舍弟莽撞不识殿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拖着梅争寒行礼的不是旁人,正是刚从宫里出来的梁简。梅争寒听见是他的声音便没有挣扎,大长公主一词落在他的耳中犹如惊雷,他浑身一僵,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位夫人就是大长公主吗?为什么她看自己眼神那么悲伤,让他的心也跟着难过。
被梁简这样一打岔,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大长公主很快回过神来,将伸出去的手收回,在遮掩的衣摆中紧握成拳。她垂首掩去眼角的泪光,颔首道:“梁城主不必多礼,他没有冲撞我而是帮我找回了玉佩,我感谢他都还来不及。”
此话无疑是承认了身份,刚才那些小贼吓倒在地,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冲撞的竟然是大长公主。
穆昔顺势上前让周围的人将这些小贼押去衙门交给官府查办,旁人不敢不从,很快这场闹剧就平复下去。梁简和梅争寒站在一侧,大长公主看着他们二人,目光落在梅争寒的身上,心里是一阵阵的抽痛。
梅争寒没有抬头看她,衣袖里的手却不自觉的收紧。
“你刚才说他是你弟弟?”大长公主有些诧异地看着梁简,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梅争寒,更没想到梅争寒和梁简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他们两个人不应该有交集才对。冷静下来的大长公主发现其中的端倪,问话的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情绪。
梁简心里的情绪不比大长公主少,他已经格外小心处理梅争寒的事,没想到还不等他找到合适的机会,梅争寒就先和大长公主遇上。他该说什么?母子同心吗?梅争寒就罢了,大长公主这般失态,落在旁人的眼中不知道要招惹多少是非。
梁简心里有气,他心疼梅争寒要背负这些东西,可是他也知道这不能怪大长公主,她必然是认出了梅争寒。十八年光阴转瞬而逝,梅争寒已经长大成人,她这个做母亲一朝和他相逢却不能相认,心里压抑的痛苦可想而知。
要怪也只能怪这捉弄人的命运,梁简压下心里的种种不满,恭敬道:“他便是臣的弟弟梅争寒,随臣前来述职。刚才看见他和殿下在一起,我还以为是他冲撞了殿下,没想到是我误会了,还请殿下莫要见怪。”
街道上人来人往,加上刚才的事不少人都在往这边打量。大长公主还有很多话想问梅争寒,可梁简却是一副戒备的模样挡在梅争寒的面前,让她没有办法靠近梅争寒。
大长公主拢了拢衣袖,道:“刚才是我失态了,不怪这孩子。我看他像我一位故人,难免情绪激动了些,不知道他原来是哪里人士,家中可还有亲属。”
梁简述职之时虽然提过梅争寒,但总的来说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不管是皇上还是大长公主都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清楚他的来历。现在相遇认出梅争寒,大长公主恨不得把梅争寒这十八年的情况都问个一清二楚。可是她又怕自己过分的关注让梅争寒不喜,只好假托故人之词。
梁简捕捉到大长公主那一闪而过的愧疚和担忧,心里一紧,也有几分难受。原本打算拒绝回答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斟酌道:“他是红叶城的人,家逢变故只剩下一个妹妹相依为命。”
大长公主面色微变,梁简怕她再问下去不好收场,便道:“殿下,我二人还要出城去寒山寺接舍妹,先走一步,还请见谅。”
这话巧妙地堵了大长公主接下来的话,大长公主也不好再挽留,颔首示意他们请便。梁简行礼告退,梅争寒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大长公主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压下心头的情绪,行了个礼和梁简一起离开。
等二人走远,一直没有说话的穆昔才问道:“娘,你方才怎么……”
穆昔看的出来大长公主对梅争寒的态度很是不一般,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合适。
大长公主在原地站了许久,一直等梅争寒和梁简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这才回身看着穆昔道:“娘让你担心了,没什么,只是故人归来一时情难自已。今天就不玩了,我们先回去,我有事要和你爹说。”
“可爹爹今天一早去寒山寺了,这会儿恐怕还没回来。”
大长公主一听,像是想到什么,道:“刚才梁简说的可是要去寒山寺?”
穆昔点点头,大长公主沉郁的心情一扫而空,眉眼间带上两分笑意,道:“那好,我们也去寒山寺,你去雇一辆马车,在牵两匹马。”
穆昔猜到大长公主是要去追梁简二人,她心有疑惑但并没有忤逆大长公主的意思,很快就准备好马车和马匹,派人传信回府说是去接穆程。布置好后才上马走在前面为大长公主开路,一同出城去。
第107章
梁简和梅争寒径直出了城门, 路上二人谁也没提刚才的事,都默契的把它翻篇不去深究大长公主的用意。去寒山寺接江盛雪本来也只是梁简随口扯的一个借口, 这会儿出了城门看着外面的好天气, 心里舒坦不少, 想着去接江盛雪也不错。
没有雇车没有骑马, 两个人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也不扎眼, 慢悠悠地往寒山寺走。
大长公主的车架追上他们已经是一刻钟以后, 两人正准备从官道下去抄小道, 幸好马背上的穆昔眼尖, 及时叫住两个人。
穆昔拉住缰绳让马停在二人面前,抱拳道:“梁城主,梅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我和我娘正要去寒山寺接我父亲, 此去路途稍远, 若是不介意请上马。”
穆昔的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和一匹没有人坐的马,她嘴上说着请二人上马, 目光看的却是梁简。
梁简眉头微蹙, 穆程竟然也在寒山寺,他开始有些后悔刚才的提议,张嘴想要拒绝穆昔的好意。穆昔看出他的意图, 不等他表态又道:“我娘和梅公子一见如故,想和他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还请梁城主行个方便,随我一同欣赏沿途的雪景。”
穆昔这话一出顿时堵了梁简的嘴,他要是拒绝无疑是拂大长公主的意思,显得不近人情。梅争寒看出他为难,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兄长不必担忧,只是闲谈两句不碍事,没必要拂大长公主的好意。”
梁简怕的就是大长公主的闲谈,可梅争寒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继续阻拦反而显得突兀,像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他心里叹口气,便没再多言,自顾上了穆昔身后的马,看着梅争寒跨上马车。
穆昔雇的马车宽敞精致,帘子一遮里面暖和的很。大长公主端坐在里侧,看着梅争寒上车,眉眼间染上笑意。梅争寒抬手欲行礼,大长公主阻止道:“不必多礼,我还没谢谢你替我找回那块玉珏。”
大长公主发话梅争寒便止了礼节,规矩地坐到一旁,道:“殿下言重了,就算今日我不出手,想来玉珏也丢不了。”
“确实丢不了,可是让旁人找回来和你替我找回来意义不一样。”大长公主怜爱地看着梅争寒,目光游离在他的面容上,看着他和穆程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心里即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她终于看见自己的孩子,难过的是他们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
多少年了,她日思夜想的孩子终于到了自己的跟前,和他的父亲一样英俊高大,不卑不亢。哪怕出生乡野,也不能掩盖周身的锋芒。
梅争寒察觉到大长公主话里有话,他心里莫名的难受,脸上却是笑意不变,对这话避而不答。
大长公主请他上马车也不是要和他说在市集的事,并没有觉得有不妥的地方,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刚才在市集上听梁简说你家逢变故只剩下一个妹妹,可方便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有些复杂,殿下想听还容我想想从何说起。”梅争寒弯了弯眉眼,随后脸上的笑意稍敛,沉思片刻道:“我和妹妹原是红叶城周边小县城的人,大概是半年前……”
梅争寒不紧不慢地诉说自己遭逢家变的事,提到闽国蛊师进犯红叶城,江义为此丧命。他说的冷静,面上不见多少悲痛之色,只是声音有些低哑,情绪也不高。大长公主听他徐徐道来,拢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地收紧,面上浮现薄怒之色。听见江义身亡梅争寒受伤,她更是沉下脸,心中愤懑不已,只恨自己当时不在红叶城,不然要将那昏官斩首示众。
梅争寒没有错过她的神情,越说心里越沉,他不是傻子,早在市集上遇见大长公主时就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不同,现在同在一个车厢中,那种感觉更甚。明明是个才见过一次的陌生人,可偏偏对方给他的感觉很是熟悉,让他不自觉放下戒备去依赖。
这种亲昵很是突然又让人生不出厌恶,梅争寒心里有个猜测,可是他又不能确定,便强压|在心头没有表露出来。
马车外梁简和穆昔并驾齐驱,梁简时不时会回头去看身后的马车,看起来心事重重。穆昔只当他是担心梅争寒,笑道:“没想到梁城主对令弟如此上心,只是片刻不见,怎么像是如隔三秋。”
“郡主说笑了,我这弟弟性格顽劣,我是怕他言语间冲撞大长公主殿下。”梁简收回自己的视线,把心中的不安都压下去。不用想他也能猜到大长公主想问什么,无非是梅争寒这些年过的如何。她为人母想知道无可厚非,梁简只盼梅争寒不要起疑才好,当下这个局面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
穆昔不以为然,道:“我倒是觉得令弟进退有度,不卑不亢,和他一比,王城中的那些贵公子才叫顽劣不堪。”
穆昔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厌恶地皱了皱眉。她和王城的贵家公子鲜少打交道,但对他们的事迹却知道不少,都不是什么好话。若非她甚少回来不想和这些人计较,非得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不可。
王城多贵少,却找不到几个真正的公子。这一点梁简心知肚明,倒没有反驳穆昔。虽然梅争寒自小在民间长大,可到底是皇室血脉,和那些顽劣之人比起来不知道高贵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