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臣下[重生](36)
既然要隐藏行踪,那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来历说出来。
“我是真好奇你们之间的信任从何而来。”宋远始终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他是梅争寒,是不可能对来历不明的人全身心的信任。而且梁简只是看起来和善,实际并非善类。
梅争寒笑了笑没有回答宋远这个问题,他抬手把自己的绷带一圈圈地解开,露出那双湛蓝的眸子。他含笑看向宋远,把宋远从头到尾打量一遍,道:“宋大人的模样和我所想差不多,斯文儒雅,就是看起来有些颓废。”
宋远愣住,他直直的看着梅争寒的眼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有人天生异瞳,我还以为是下面的人故意框我。”
梅争寒的通缉令还是梁简在樵县看见的那张,除了一双传神的眼睛,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相似的地方。可就是这双异于常人的眼,让宋远在看到的第一眼产生怀疑。他也算见过世面,知道在漠北边上有个小国的人长着绿色的眼睛,但蓝色极其少见,更别说是在黑瞳黑发的丘桐国。
梅争寒习惯别人对他眼睛表示惊讶,没有在意宋远这句话,而是别有深意的问道:“宋大人也陪我聊了好一会儿,都不问问梁大哥去哪儿了吗?他之前可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我,从来没有离开这么长的时间。”
梅争寒不说宋远还没在意,梁简这次离开的时间的确有点长。
“梁大哥是觉得你也差不多该来找我了,所以特意给你腾地方。”梅争寒不等宋远回答,就自动把答案说出来。说完他站起身,看向宋远身后笑了笑,转身离开凉棚去问杜大娘需不需要帮忙。
杜大娘本来没在意,听见声音以为是梁简,把药碗递过来说要洗干净。梅争寒接过碗,杜大娘这才惊觉不对,她转身看着梅争寒,诧异道:“梅公子,你的眼睛好了吗?”
梅争寒点头,一双湛蓝的眸子盛满笑意,像是把漫天的星光藏起来,妙若星辰。杜大娘这才注意到他的眸子不同常人,他竖起手指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对杜大娘眨了眨眼,让她不要声张。
另一边,宋远看见梅争寒往自己身后看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他扭头往身后看去,只见梁简坐在凉棚边上的长凳上,嘴里叼着扒来的野草,也不知道在那儿坐了多久。看见宋远转头看他,他露出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道:“你猜我听见了多少?”
宋远:“……”
老子不想猜!
宋远后知后觉自己被梁简给算计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梁简的预料之中,所以梁简才任由他接触梅争寒和江盛雪,因为梁简知道他不会如意。
这个人何止是心黑手段狠,还无比可恶。知道自己被人当猴耍了一通,宋远一面气的想要掀桌,一面又浑身恶寒。
他能算计梁简是因为知道梁简来历,可是梁简算计他呢?短短几日接触,就看清城中局面,把他这个掌舵人装进套子里,梁简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宋远郁闷的都要吐血了,偏偏当事人还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一脸的风轻云淡的问道:“你是要和我在这里聊,还是换个地方?”
宋远觉得真是够了,他站起身把凳子搬到梁简身边放下,咬牙切齿道:“就在这里。”
“行,”梁简道:“先回答我梅争寒的卷宗为什么不在城主府。”
“你怎么知道不在……不对,他娘的,梁简你别告诉我你刚才不在这里是去城主府翻卷宗。”宋远被梁简的胆大妄为气的不轻,简直要从喉咙里喷出火来。城主府放置卷宗的地方还有其他机密,机关重重,岂能说闯就闯?
“有何不可?总比落到卢天手上好。”要不是担心卢天找人打听梅争寒的来历节外生枝,梁简也不至于翻墙去找。只是他把城主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梅争寒的卷宗,料想是被人拿走了。
宋远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让自己没被梁简这逛园子的口气气的再爆粗口:“卷宗和信都在我这里,你放心,我不会傻到把自己的把柄放在不可掌控的地方。”
信?梁简一愣,梅争寒的是卷宗,那信是……关于他的。
第37章
一个月前, 诗友会举办前夕,孙胜收到一封从江城送来的信。信上盖的是徐良川私人的火漆印, 但信的内容却是徐良川的书信官代笔写的。
信上说黑乌鸦袭击江城, 大统领梁简在战斗中失踪, 下落不明。徐良川受了轻伤, 需要静养, 不能出府。但他本人十分忧心梁简的安危, 故而传信给周边有过交情城主, 请他们帮忙留意梁简的下落, 日后必有重谢。
孙胜收到信后不以为然,随手就将信丢给当时在场的宋远:“传闻黑乌鸦所过之地寸草不生,怎么到了他徐良川的地界,就只丢了一个大统领。”
孙胜对信的内容抱有怀疑,他和徐良川有交情, 但交情不深, 多是利益往来。帮忙留意一个人倒也没什么, 只不过信上语焉不详,对梁简失踪一事一笔带过, 只说和黑乌鸦有关, 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孙胜躺在座椅上,交叠双|腿,道:“这个梁简我虽然没见过但有点印象, 每次去王城朝见,徐良川都会很高兴的和我们炫耀他的大统领能力卓越, 府中的事都不用他操心。只不过不爱出门,所以没办法带来给我们见识。以徐良川对他的厚爱,人真的丢了,肯定直接发布追寻令,而不是只让我们留意。”
孙胜其实很讨厌徐良川炫耀梁简的口气,因为他把梁简说的太好,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梁简办不到的。当着徐良川的面孙胜不会反驳他的言论,只在私底下和其他城主议论过。他依稀记得谁曾经说过,梁简来自江湖,是徐良川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身受重伤全靠一口气吊着,奇迹般活过来。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我每次看见那个孩子穿着一身黑衣执行任务,都觉得他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他不是来人世间享清福,而是来人世间讨债。”
那个见过梁简的城主如此评价他,孙胜记忆犹新,甚至时常想起来都一阵恶寒。他们这些当城主的,谁手上没点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丧尽天良的不在少数,在旁人眼中就是催命阎王。可是谁又能想到,有一天他们会觉得一个小小的统领比他们更像恶鬼。
江城的事孙胜是没什么兴趣,这件事他也没放在心上。既然徐良川只是让他留意,他就随意交代宋远两句,让宋远趁着诗友会去找那些江湖人士打探,看有没有消息。
宋远拿着江城的信,把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默不作声的收起信。他服从孙胜的命令,诗友会期间见过不少江湖人士,有一些是从江南来的,多少听到风声,几杯黄酒下肚和他唠叨起来。
江城遭到黑乌鸦袭击不假,但城主内的伤亡情况却无人知晓。他们只知道黑乌鸦铩羽而归,在黑乌鸦退走之际,大统领无缘无故的失踪在府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住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放着,屏风上还有他换下来没有送去洗的衣服,床头搁着看了一半的兵书,案桌上还有笔墨未干的字画,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在静悄悄的等着出门帮厨娘跑腿的主人回来,却不知道他已经人间蒸发,找不到踪影。
江城内对梁简消失一事各有猜测,大家意见都不统一,加上徐良川受伤,整个城主府笼罩上一层阴霾,城内戒严半月之久,闹的人心惶惶。
来往的江湖人士聊起梁简,态度各不一样,他们都只在徐良川举办的宴席上见过这个人,其余时间基本见不到。梁简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给人一种很不好相处的感觉。但和他交谈之后就会发现他还是一个很健谈的人,有问必答,对人客气不会甩脸色。
而且他长的好看,基本上对着他的脸,就算他真的态度上不够温柔,大家也发不起火。
宋远一圈问下来,对梁简的性格和为人有了大致的了解。他那个时候就对孙胜十分不满,心里打着别的算盘,心想要是能遇见梁简该有多好。
然而等他真正遇见了,他却有些不敢认。
不爱说话?不爱笑?不好相处?
宋远看着对梅争寒笑的温柔,桃花眼里满满柔情的梁简,心里真是哐当哐当冒出三个大问号。梁简之于梅争寒,耐心体贴,无微不至,有求必应,简直是在心甘情愿的照顾一个祖宗。这除了脸真的好看以外,和传闻中的人根本没有半厘钱的关系。
宋远认真的怀疑过,江城那群人是不是对梁简有什么误解?说不定就是误解太深,梁简才会拍拍屁|股走人,不鸟他们。
然而几日接触下来,宋远认识到自己的天真,江城的那些人没说错,梁简就是个恶鬼。他现在除了可恶二字,找不到其他可以评价梁简的词。
梁简对宋远的满腔怒火视而不见,他叼着野草看着缓缓下坠的夕阳,心里在想那封信是谁让书信官代笔写的。
江城内部的势力错综复杂,最强大的两股当属杜平和范佟。虽然梁简这些年打压范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良川一倒他紧接着失踪,没有人压制范佟很快就能重新爬起来,建立起和杜平旗鼓相当的势力。
想必现在江城就是他二人的天下,他们两个人心里各有秘密,表面齐心协力还是有可能,但背地里一定勾心斗角,相互插刀。在这种粉饰太平的情况下,谁先掌握城主的火漆印还是很关键。
“梁简,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江城?”宋远坐在梁简面前,问出这个他思考很久的疑问。
徐良川对梁简有恩,按理梁简无碍应该会第一时间回江城。可是他非但没有,还往反方向越走越远。宋远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梁简自己选择离开,二是他被人迫害,逃亡在外。
梁简拿掉嘴里的野草,看着宋远笑了笑道:“我在城主府呆了四年,除了出任务很少会离开。这次阴差阳错来到红叶城,本想一观诗友会盛况才回去,岂料遇上时疫。这不是留下来帮你治理时疫吗?”
梁简说的有理有据,听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可是宋远也不是好糊弄的,梁简这态度哪里有回去的意思?他提起江城时漫不经心,甚至在得知徐良川受伤也反应冷淡,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这让宋远不得不产生阴谋论,他认真的盯着梁简,好奇道:“难道真的和传闻的一样,是你勾结黑乌鸦进攻江城,事情败露后落荒而逃?”
梁简冷笑:“你看我哪里有落荒而逃的样子?”
宋远扫他一眼,的确,从认识到现在,梁简就是稳操胜券的样子。他要真的落荒而逃,怎么还有闲工夫去救梅争寒,帮他治理时疫。只怕早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而不是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
“我在多嘴问一句,信上说你有一把长刀,刀背上开了血槽,是徐良川送给你的成人礼。可我都没看到你身上有刀,你的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