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要辜负我(慢穿)(177)
容瑾坐在他身前,任由他把那支丑簪子给插在他发间:“留下来陪我?被劈成灰,然后留下来给我做花泥吗?”
顾如琢低声道:“对。”
容瑾抬眼,从镜子里看顾如琢的眼睛,温柔又无奈,似乎藏着很多难言的情谊:“那可不行。我不想要一个只能做花泥的男朋友。”
“我要先走一步了。如琢。出去见。”
☆、第201章 仙侠18
第18章
容瑾是在一日日的修行中, 渐渐发现他多了旁的记忆的。
他刚开始意识到时, 瞬间警惕起来, 还以为是“监管者”另一轮的考验和磨难。但是与之前世界直接传输给他的“记忆”不同, 他这次不是一下子得到了一段“完整的人生”,而是脑海中浮现许多模糊又杂乱的片段。
很像他之前刚进入这个世界,识海不稳定时的模样, 但是这次不会头痛,也不会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只是一种隐约的怅惘。
片段中有面目不清晰的女子,身上有很多伤口,血一路染红了脚下的绿草。
有面容稚嫩,沉默寡言的孩童。
有与谁朝夕相处的日夜,和最后不欢而散的结局。
“新名字吗君子如玉,就叫如琢好不好”
“不必喊敬称, 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我叫容瑾。”
“大人,我再为您挽一次发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容瑾的修为没多少长进,但识海却锤炼到越发广袤, 这些仿佛被薄纱蒙起来的模糊画面, 渐渐清晰起来, 并且连成了一段久远而悠长的回忆。
记忆中的世界比容瑾经历过的每一个世界,都要大许多许多。但如果要比较的话, 大概和现在所在的修真界比较像, 有凡人, 有修行者,也有妖怪和魔。
不同的是,那个世界还有神。
在这段记忆里,他是山神,掌管很大的一座山,唤作景明。
刚开始有许许多多的人信奉他,祭祀他,山下的神庙中香火缭绕。凡人的心愿很多很复杂,想成仙的,想升官发财的,想娶妻的,想生子的,想让别人倒霉的。太多了,日子久了,他便觉得无趣,不耐烦应承这些。所以渐渐地,信众便被其他更勤快,更博爱的神给吸引走了。他也不在乎,反正他没什么远大目标和崇高理想,省下了这许多的时间,整日睡懒觉。
觉睡得好好地,有一天,他突然被惊醒了。
有供奉他多年的信徒,进了景明山,爆发出了临死前极其强烈的,足以惊醒神明的愿力。
他的神识扫过整座景明山,很快就发现,山中有一个重伤的女子,手里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跌跌撞撞地向山的深处走。
他认识这个女子。她幼年时,住在景明山下的城镇,有一次贪玩,在景明山迷了路,晚上吓得大哭。他正好醒着,就将她领了出去。原来,她一直都有供奉他吗
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的伤有多重,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若不是她意志坚定,还有些修为在身,恐怕早就在山外倒下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了,她拉着自己的孩子跪在地面上,最后一次跪拜她信奉多年的神明,眼泪和喉咙里的血一起向外涌“山神大人,求求,求您。再求您一次。”
他弯下腰,替女子擦去了眼角的泪“好。”
女子笑了一下,就扑倒不动了。她一直牵着的孩子,轻轻地推了她几下,很小声地喊她“娘”
见她不动,男孩就有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了。从默然流泪,到失声痛哭。
他按照人族的习俗,将女子埋葬在了景明山,然后摸了摸男孩子的头,放缓了声音“以后我会抚养你长大。你叫什么名字”
眼泪已经渐渐流干了,男孩的脸上只剩下泪痕,嗓子也沙哑,有一种完全不属于孩童的麻木和机械“请山神大人赐名吧。”
他看了一眼男孩腰间的那块玉,知道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新名字吗君子如玉。就叫如琢好不好”
男孩跪倒“谢大人赐名。”
容瑾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心中难得升起一种怜惜和温柔“不必用敬称,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我叫容瑾。”
☆、第202章 仙侠19【捉虫】
第19章
容瑾从来没养过孩子。
景明山上倒是有数不清的生灵, 按理说都是他的孩子, 但是哪一个容瑾也没管过啊。大家都是天生地长,植物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生长地, 或者向往阳光, 或者地处阴凉,动物们自在地奔走, 捕猎,或者被捕猎。这些都是自然规律,容瑾从不插手。至于那些生了灵智的小妖怪, 愿意留在山里也好, 愿意出去闯荡也行, 容瑾无所谓。只要不造多余的杀孽,他从来不管。可以说,他“养”过的所有生灵,全都属于放养, 而且是放得极其随意的那种放养。
小孩身上的衣服早已经在跌跌撞撞又凶险的赶路中变得泥泞破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但男孩的手却柔软又细腻, 除了是孩子的原因,也说明, 他是没做过什么苦力活的。
容瑾牵着男孩的手,感受着其中微微跳动的生命力, 脆弱又美丽。容瑾发愁地想, 养一个这样娇嫩的, 没有任何在山林中生活经验的,人类的孩子,肯定不能像种花种草,养小猫小狗一样,每天浇点水喂点食就完事了吧?
看来以后想睡就睡,一睡就是好几年的日子彻底结束了。
至于具体到底怎么样养孩子,他得去他那几个热爱收徒的好友们那里走走才行。
容瑾牵着孩子,一人一神沉默地向山的深处走去。自从埋葬了他的母亲,这个小孩子就一直垂着头,沉默温顺地跟随着容瑾。除非容瑾跟他说话,他从不主动出声,独自和一个初次见面的神待在一起,也完全没有任何忐忑好奇,先前的悲痛欲绝之后,他身上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沉寂。
容瑾除了之前问这孩子的那几句话,再没问过其他的事。看女子的模样,容瑾也能猜到,他们在被什么人追杀。能破釜沉舟地向山里跑,请求一个只见过一面,极少应答的神灵的帮助,可见这母子二人,已经再没有什么人能够依靠了。他不想再给这孩子任何的压力,或者让他升起什么不好的情绪了。至于那些追杀的人,反正他们进不来景明山。
失去了唯一一个相依为命的亲人,这孩子就算再如何哭闹崩溃都不为过。才五六岁呢。
容瑾感受着身边小孩子身形的稚嫩和与之完全不符的早熟隐忍,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绝大部分神都是冷漠的。其中有一些愿意倾听凡人声音,为他们实现愿望的神,也不过是为了香火和修行。而容瑾是对这些不以为然的那类神。
这大概和容瑾的神职有关。他生来就是一山之神,山中无数生灵和依山而居的人们都仰仗他而活。这座山是他坚不可摧的根据,不必仰仗人间的香火。在容瑾心中,天生地长,万物自有其规律。神虽然高高在上,但也不该随便插手其中。所以他偶尔醒来,所做的事,也不过是顺手将山中迷路的孩子送出去而已。
这次,大概是因为那女子数十年如一日的虔诚信奉,容瑾答应了保护她的孩子,抚养她的孩子长大。
这是容瑾第一次感觉到,责任两个字的分量。
……
一处干净整洁的静室内,摆着一扇屏风,一座矮几,零星的几张坐席,矮几上的薰炉还里燃着清淡的兰香。容瑾穿着一件深色的长袍,一个人坐在矮几边的坐席上,安静地喝茶。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男子笑着走了进来。那男子很年轻,容貌俊美,穿着一身道袍,但道袍歪歪扭扭的,不像什么正经道士,整个人的风格和这间静室格格不入。他随意地盘腿坐在容瑾对面,笑道“这可真是稀客啊。怎么不在山里睡觉,跑到我这儿来了?”
容瑾主动伸手给道袍男子倒了杯茶。
男子一愣,眉毛得意又惊诧地挑起来“这么客气,难不成你竟然有事求我?”
容瑾直接道“我那里最近住了个人族的小家伙,记得你以前收过不少人族的徒弟,来找你讨讨经验。”
男子见容瑾没否认,心中更是惊奇。他们相识了近万年,又性格相投,是很亲近的朋友。容瑾是个非常无欲无求的神,对实力名声等等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他竟然也会有求人的一天?
“养徒弟啊。”男子沉吟片刻,无奈地摊摊手,“我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容瑾一点也没有不耐烦“那就从头说起。”
“从头说起,那就从开始收徒弟说起吧。我一般收徒弟,看资质看人情,但无论是谁,都得在这山上自己盖一处房屋。盖好了房屋,才能正式拜我为师。所以,要养徒弟,得先让他们学盖房子。”
“自己盖一座屋子?”容瑾皱眉,“学这有什么用?你随便挥挥手,要多少房子都有了。”
“非也非也。”男子摇头晃脑,“难道我这是为了平白无故刁难人吗?其实我想到这个法子,是为了磨炼他们的意志力,还有踏踏实实努力的精神。这是教养徒弟的第一步。你也要这么做,要不然小心以后压不住他,气死你。”
能找到他这里拜师的,绝大多数都是修行世家最杰出的子弟。大家肯定都傲气地很。修行是一件苦差事,他又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师父。若是来了这儿却不肯听话,还时时把优越感挂在心上,还不如让他们直接滚蛋,另寻高明。容瑾会专门为了他收的那个人来这里一趟,那无论为何收下他,在容瑾心里,这个徒弟肯定是占挺大分量的。他也不希望自己好友好不容易收一次徒,就收了个桀骜不驯的白眼狼。
容瑾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他对教养人一无所知,而他眼前的这位好友,却教出过无数杰出的徒弟。专业的事,自然还是听专业的人的。
容瑾点了点头,继续听好友给他灌输教育徒弟的种种经验。
……
容瑾心中默念着好友灌输给他的心得,回到了景明山。
容瑾自己是没有住所的。对他而言,随便一片叶子上,一块巨石下,都是他的安睡之所。但是容瑾知道,如琢这样的小孩子,是应该住在房子里的。所以早在如琢刚来的那天,他就挥手为如琢造了一座木屋。
那孩子没在屋里,容瑾愣了一下。要知道,这孩子跟着他的十几天,一直都是容瑾说一句,他动一动,或者答一句,从没有自己主动去做过什么,更别说离开木屋了。但容瑾知道他安安全全在景明山内,倒也不怎么担心,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孩子是因为之前的遭遇才变成这样。若是能走出来,恢复些孩子的活泼气,也是件好事。
容瑾徘徊地站在木屋的门外,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第一次在自己的神生,体会到难以启齿是个什么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