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以身饲狼(7)
赵东被自己突然脑补出的真相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家门主居然喜欢男人,而且还喜欢那个木头一样的蠢笨小子。也难怪门主这几天都没有去仙音阁,原来他这是已经心有所属了。
赵东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升起了一种欣慰感,这种欣慰感犹如一把火将他的心烤得发热。想他们门主以前虽然一直流连花丛,但至今都还是孑然一身,形单影只。他身在高处,半生清寒,身为江湖中人又免不了打打杀杀的,那些老实人家的女儿光是听到他的名字都觉得害怕,更别提和他相处一生了。而那些风尘女子,他总觉得她们配不上他们门主,不是说瞧不起她们,只不过在风月间里呆久了,心思便不那么单纯了,只恐不是真心实意。
不过真心实意倒也不是一个也没有,只是谢云以前半开玩笑地说过,他以前算过命,自己身上杀气太重,是个克妻克子的命,怕耽误了人家姑娘,还是一个人的好,潇洒快活,游戏人间。
这话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谢云还真没有再提过这档子事。门里有心的弟子都着急,怕他们门主真的孤苦伶仃一个人,谢云在外人眼里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在寒渊门众人眼里他却是面冷心热的一个人,是他们的恩人。有些人还在底下还暗暗发誓,门主什么时候娶妻,他们就什么时候娶妻,门主要是不娶妻,那他们就一辈子陪着门主!
这近十年过去了,最初跟着门主的人该成家的也都成家了,那酒后信誓旦旦的言论大概也顺着酒水一并吞进了他们的肚子里,随着第二天清晨的第一泡尿彻底抛在了身后。不过,那些依然守着自己当初信诺的人如果知道他们门主身边有了喜欢的人,大概要从梦里惊醒,喜极而泣了。至于那人是男是女,他们大概也不会关心了。
虽然这事有点惊世骇俗,楚刑那小子也有些呆愣,不过既然是他们门主喜欢的人,那就必须是他们门主的人。
这么说虽然显得他们寒渊门有点仗势欺人,但为了他们门主和其他兄弟们的终身大事,管别人会怎么说。
至于楚刑那块难啃又不肯服软的硬骨头,他还要在一旁多念叨念叨才行。
第10章 密信
云枫阁里四面没有窗,从门外投到屋里的光就像一束微弱的流火,被缩聚在深处的黑暗猛地吞噬。墙壁四周挂着油灯,灯芯很粗,灯苗很旺,将那拔地通天似的庞然大物映出了森森的冷光。这是专门汇集情报用的“树怪”,因为形状像树一样,名字是制作机器的师傅取的,非常妥帖。
树怪的顶部和根系分出近百条分支,通向不同的渠道,中间的那个惟妙惟肖的树洞就是取密信的地方。
此时,陈茂的眼前就摆着一张信封,信封的封泥处盖了一个特殊的印,是一个刻印的“楚”字——是楚家人来的信。
这是他收到的第三封信了。陈茂的眉头在灯光下微微蹙起,在额间形成一道阴影似的刻痕,等他看到信里的内容时,那刻痕骤然加深,一脸紧张肃然,他忙把信揣进袖里,紧接着迈步出了云枫阁,奔着谢云的书房而去。
进了书房,果然看见谢云斜身坐在椅子上,手里摆弄着他的墨宝书画,有见识的人只要一打眼就知道这些都是难得的珍宝,只可惜陈茂心里已经被寒渊门的杂事给堆满,哪像谢云有这等闲情逸致,而且,现在也不是看这个的时候。
他把信恭敬呈到谢云跟前,道:“门主,这是楚家人来的。”
谢云瞅都不瞅一眼,他那眼珠子似乎凝在了手里的画上,对于那封不怎么起眼的信不怎么爱搭理:“他们家的怎么了,他们家的还就就比别家的重要了?不过是运气好这辈子沾上了龙运,这姓楚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谢云也不知道上辈子是跟楚家人结了多大的仇怨,只要一提起来就是一通明嘲暗讽,陈茂以往听惯了,这次也听不出什么花来,只是他抬头严肃道:“他们在信上说要我们杀一个人。”
谢云:“寒渊门不接朝廷的生意。”
“是,不过这次他们要杀的人是裴忠。”
谢云一顿,眼中仿若被激起了一丝涟漪。
裴老将军裴忠已是花甲之年,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是北楚的开国元老。十六的时候就追随先帝征战沙场,浴血奋战,十八岁的时候当了参将,二十一岁成为了大将军。他一生戎马,战功赫赫,对先帝更是忠心耿耿,多次舍命相护,是先帝生前最为信任的人,也是北楚老百姓心里面战神一般的人物。
只可惜,他手里的兵权让现在的这位安帝整日夜不能寐,忧心忡忡,很是忌惮。他的那个最受宠的儿子三皇子楚焕,当今的太子爷,对他手里的兵符更是眼馋得很。他本想拉拢这位位高权重的老头子,只是没想到裴忠这个人性情刚直,最恨朝里结党营私之徒,口中称病不见,直接让他吃了个闭门羹。
楚焕这人气量比头发丝还细,这回拉拢不成,反被羞辱,彻底记恨上裴忠了。
只是,谢云怎么也没想到楚焕竟然胆大到要派人杀了他。他微微眯眼,眼中一时看不出情绪:“想杀裴忠可不容易啊——他准备出多少钱?”
“一百两黄金。”
陈茂有些匪夷所思地看向谢云,只见这人一手摩挲着下巴,眼睛里露出算计的光芒,最后一锤定音:“这生意我们接了。”
陈茂震惊:“门主!”
谢云摆手一笑:“你去回复他们,让他们把钱备好,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当夜,一轮昏月斜挂在将军府门前的树梢上,树梢上立着一个黑影,他一身夜行衣,一张脸笼在宽大的兜帽里,看不真切。他正望着将军府的方向,似乎在找某个人。
将军府的书房里灯火闪烁,此刻裴忠正坐在桌边,手里拿一本兵书来读。他的战甲挂在旁边的衣架上,伸手就能摸到。它看起来像是刚刚被人小心地擦拭过,上面一尘不染,被火光映得发亮。
裴忠穿着单衣,他的身体看起来非常干瘦,脸上布满深刻的纹路,像是战场上的风沙血雨磨出来的,眼睛看上去是浑浊的。
只是当床边的蜡烛苗突然抖动了一下的时候,那双眼就立刻聚起摄人的寒光,猛地射向窗外那无边的黑暗中。
“什么人?”他冷声喊,那声音浑厚有力,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
接着,寂静的夜里突然就响起了一声低沉的笑声,紧接着一道黑影便猝然闯进这一室暖光中,随即他摘了帽子,露出一张风流韵致的脸。
正是谢云。
谢云笑着拱手:“在下寒渊门谢云,久闻裴老将军大名,今夜前来拜访。”
他做足了晚辈该有的恭谨之态,要不是他那一身惹人怀疑的行头,还真要以为他是哪位慕名而来的文士了。
裴忠听他自报家门,一撮胡子随着下巴往上翘,看他带着几分轻蔑和不耐,嘴上却道:“你一个江湖门主,大半夜跑来我将军府就是为了见我这个糟老头子?”
谢云哪里听不出他的不待见,心想:“自己好心来提醒他,他还跟自己摆起架子来!”
转眼又想,自己何必跟他一个快要进棺材的老头计较这些?
谢云嘴角挂着弧度:“裴将军,这是我近日收到的一封密信。信的主人愿意出一百两黄金换裴忠的一条命。”
“大胆!”老将军脸色一变,叫道,“谁敢这么大胆,敢要我的命!”
谢云淡笑着看着处在盛怒中的人,不紧不慢道:“我们也不清楚,只是上面印了一个‘楚’字,大概是姓楚的某个人……”
话说到这,就已经够清楚的了,裴忠的脸色陡然由青变白:“你是说皇、皇……”
谢云安抚道:“这天底下姓楚的人多了,而且这‘裴忠’也不一定指的就是裴老将军您,您大可不必担忧。晚辈只是猛然看信的时候看到这个名字,就突然想起了将军您,所以就忍不住过来拜访一下。这封信我就留在您这,天色已晚,晚辈就先告辞了。”
谢云说完这话,接着就消失在了黑暗中。裴忠手里捏着那封信,眼里渐渐沉下来,他虽然不爱理朝里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只是更多的时候他不愿去想而已。
不过,寒渊门和朝廷素无来往,谢云这次专门来告诉自己这件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单纯地提醒自己吗?
裴忠想起那个不怎么起眼的年轻人,竟然觉得有些看不透他。
黑暗中,谢云的身影飞快地在林间跳跃,悄无声息,如同灵巧的夜猫。
书房里的窗前还是亮着的,谢云进去关了门,问已经候在那里的人:“怎么样了?”
“我按您的吩咐去了趟天牢,确实找到了一个叫裴忠的死囚。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谢云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陈茂。
陈茂道:“只不过楚焕这个人气量狭小,我们这么骗他,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谢云眼里闪着笑意:“你说错了,我们寒渊门做生意可是规规矩矩,他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天底下那么多叫裴忠的,杀错了也不能怪在我们头上——对了,那一百两黄金呢?”谢云突然扭头问他。
“已经压在密室里了。”陈茂不冷不热道,分明十分鄙视谢云这副守财奴的模样。他还严重怀疑,谢云这次的行动究竟是为了裴老将军还是为了那一百两黄金。
陈茂心里刚起了疑,那边谢云就仿佛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两条长眉蹙在一处,眼里瞬间聚起一副忧国忧民的神色,接着嘴里吐出一口轻叹:“想当年大漠人犯我边境,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我大楚兵马虽多,但大漠人人凶狠狡猾,见势不妙就窜进茫茫大漠里,一时居然奈何不了他。最后若不是裴将军带领三千骑兵杀进他们的老窝,取了领将的脑袋,恐怕现在北疆也还不能消停。”
“裴老将军忠肝义胆,英雄盖世,我们江湖中人再怎么瞧不起朝廷那帮人,但提到裴将军也不免要汗颜。如今他有难,我们寒渊门又怎么能不出手相助?”
陈茂怔怔地看着站在光下的人,只觉得那常常不着调的人怎么就突然换上了一副愁苦的脸,说得出这么深切感人的话来?
陈茂一瞬间从心里觉得谢云的身影高大了不少。
这时,却见谢云眼中突然浮起了一丝熟悉的愤然,把那维持不到半刻的假面具猝不及防撕了下来,他冷笑道:“楚焕那蠢货,居然要杀裴忠,他还真是舒坦日子过腻了——想找死了!”
谢云转头看陈茂:“明天,明天你就把天牢的那个死囚给他送去,他们要是想动手,你也不必跟他们客气,我们寒渊门可不是虫子,可以任他们拿捏!”
陈茂点头,把自己刚刚愚蠢的想法愤愤地塞回肠子里去。他实在不该对谢云抱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陈茂一走,谢云就灭灯就寝。体内的寒毒老老实实的没有发作的迹象,说起来这几晚好像没有再做之前的噩梦了,只不过夜晚总是清寒,就算不做噩梦他也很难有个好觉。
他床底下的酒没了,等陈茂明天办完事,就让他帮自己再多买一些。还有仙音阁,他好些日子没去了,那里的姑娘们大概也会想他吧。对了,那天他去见了沈逐流,半途把他扔在了那独自走了,明天就让人去请他一同去,还有……
还有什么来着?
谢云总觉得自己还忘了什么事,但他此时的意识已经朦朦胧胧了,潜意识也觉得那件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索性撇在脑后不去想,闭上眼睛会周公去了。
第11章 爱竹遭难
谢云照常眼睛半睁半闭醒来,迷迷糊糊地自个儿洗漱去了。清洗之后,就换了一身俊俏的白衣,他今天要去见仙音阁的姑娘们,总不好继续穿那身黑衣。黑衣太过严肃,总让人有一种冰冷无情的感觉,还是白衣更显得亲近温和一些。
谢云换上崭新的白色锦衣,将一头疏狂的墨发梳得彬彬有礼,他眼里似乎盛着水光,一笑起来就显得熠熠生辉,像是开出两朵多情的桃花来。偏偏嘴角还勾着似有若无的弧度,三分邪魅七分儒雅,若是手里再多一把题着名家墨宝的折扇,还真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