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以身饲狼(3)
楚刑立刻睁大野兽般的眼,目色森然,带着凶狠的低吼,冲谢云发威。
知道对方现在不足为惧,谢云反倒没有之前那样急切,他轻笑着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脸上虽然在笑,可眼睛却依旧冰冷,看楚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垂死的耗子。
楚刑只是凶狠地看着他,一咧嘴,便露出两边的尖牙。谢云突然像是被刺激到了,眼睛由冰冷转为盛怒。他几乎一瞬间出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好像要把他活活掐死!
“我谢云从不滥杀无辜,楚刑,这是你自找的!要怪就怪你上辈子得罪了我!”
匆匆赶来的陈茂恰好捕捉到了“楚刑”这个名字,陈茂心里一震,联想起前几日谢云几次发疯,突然就猜测了个大概。心想:“不会是楚刑什么时候得罪了谢云,谢云现在来报仇来了?”
可是他什么时候认识楚刑这个人的?又是什么时候结上仇的?
再说,楚刑不是那个失踪的六皇子吗?他怎么会在这?
楚刑可是楚家人,谢云要是杀了他,以后若被人知道,只怕寒渊门要永无宁日了。
陈茂在一瞬间掂量出了事情的轻重,当机立断要阻止谢云。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赶过去,这荒山野岭中就突然爆出一声响彻入云的叫声:“你们这些坏人!放开我大哥——”
这声音如此清亮入耳,浑厚有力,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倒像是某位隐世的高人。
谢云的手一顿,眼睛已化作两道细长的寒光,朝那方向看去。心里思量,若是这楚刑还有同伙,也一并给杀了。
众人手握刀柄,目不转睛盯着同一个方向,十几双充满杀气的眼睛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罗网,只等来人闯进来就将他一网打尽。
草丛里传来脚步声和喘息声,但就是没看见那“高人”的身影,难道来人还会隐身术不成?众人一时间目露惶疑,大气不敢出,连谢云都皱起了眉头。
而就在这时,一只又瘦又黑的手拨开了对面的草丛,接着便现出一张稚嫩黝黑的脸。
众人看着这位身高不足五尺的“高人”,面面相觑起来,随后又把视线转到了谢云身上。
谢云脸色黑得不行,说话也是极其冰冷阴森,他恐吓道:“小鬼,这里没你的事,赶快回家去!”
那小鬼人虽然小,但胆子却很大,他非但不走,还迈着小短腿往前跑几步,分腿叉腰,怒目而视:“你这个魔头!快把我大哥给放了,否则我就要你好看!”
这话一说完,陈茂简直是欲哭无泪,心道这小鬼简直是胆大包天,上一个敢这么指着门主鼻子骂的人舌头都没了!
他再看谢云的反应,果然那张脸又青了几分,虽然知道他不会对一个无知的孩子下手,但还是免不得有些担心。
谢云咬了咬牙,随后露出个邪肆的笑,手上又用了几分力道,口气恶狠狠道:“对,我就是个魔头!我就是要杀了他,我不仅要杀他,我还要连你一块杀!”
虽然看不清楚刑的脸色,但他的眼睛已经抽搐似的开始往上翻,四肢不断挣扎,但谢云不知点了他身上哪个穴道,他的手立刻就面条似的垂了下来。
小鬼见自己大哥就要被这黑衣魔头杀了,一时红了眼眶,饿虎扑食一般猛地抱住了谢云的大腿,张口就咬了下去。
谢云没防备他,一时躲闪不及,竟真被他咬中了。虎牙刺进皮肉,谢云陡然一惊,接着一脚把那小鬼甩在了地上,脸上一片阴翳。
他收着力气,没真摔着他,只是气势上看着阴森可怕。一而再再而三被这个小鬼挑衅,他寒渊门门主的面子往哪搁?不把这小鬼吓得尿裤子他就不姓谢!
小鬼头屁股摔在地上,火辣辣一片疼,眼中不觉就聚起了水汽,把他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给冲得所剩无几。再一抬头,就看到谢云居高临下,直勾勾盯着他,那眼神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他立刻缩起了脖子,恐惧后知后觉地蔓上他的心头,到了现在终于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当谢云将银针摸到眼前的时候,他眼里的泪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往下掉,一边哭还一边打嗝,样子好不可怜。
谢云在心里满足一笑,刚刚被挑衅的气闷之感终于消散了大半,暗暗得意想:“臭小鬼,还怕本门主治不了你!”
谢云记仇得厉害,还不打算放过他,于是道:“小鬼,我要杀你,你不害怕吗?”
小鬼倔强着瞪着他不说话。
很好。
谢云倏然一笑,他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就如同寒冰炸裂,冰雪消融,整个人都披上一层和煦的光。
趁着小鬼头看愣了的功夫,谢云轻声道:“只要你说我是个好人,是个大好人,我就放你回去怎么样?”
小鬼头似乎还在发愣,他的口一开一合道:“你……是……个……”他话到一半,眼神陡然腾起火光,扯起嗓子大喊道:“你是个大坏蛋!大魔头!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唔呜!”
这哪里是被迷惑的样子,这分明就是耍了谢云一次。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臭小子怎么比那粪坑里的石头还要硬!
谢云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跟一个臭小鬼置气,但这小鬼实在可恨,恨得他牙痒痒。不给他点教训,还真以为他谢云好欺负!
他当即捂住了小鬼头的嘴,让人绑了他的手脚,对着他阴森森一笑:“小鬼,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待会儿回去之后我就让人把你剥皮抽筋,剁碎了煮汤喝,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带走!”
小鬼头吓得呜呜直叫,但谢云再也不理他,直接让人装进了麻袋里。陈茂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他道:“门主,他应该就是……”
谢云低声打断:“我知道。”他对着陈茂挑了挑眉,陈茂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将麻袋里的小鬼扛走了。
谢云刚欲转身,袍角便被一道似有若无的力道扯住了。
此刻的楚刑已经气若游丝,像一头即将咽气的野兽,他整个身体俯趴在地上,一只手虚扯着一片黑色锦袍。那只手也黑乎乎的,似被烟熏火燎一般看不出颜色,那长长的指甲却泛着森冷的寒光,看上去便叫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是这只手穿进了自己的胸膛。
谢云盯着那只手,就在他极其冷静地思考是要把这手先砍下来还是先把他的牙给拔了的时候,却听到一声断断续续的话:“别……杀他……杀我……”
他的声音格外喑哑,可能因为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那舌头就如同生锈的铁器,变得僵硬死板起来。乍一开口,就像刀剑剐蹭般呕哑难听。
但谢云还是听出了他说的是什么。他先是一震,接着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杀了你,然后放了那个小孩?”他盯着那乱蓬蓬长发下锐利如狼的眼睛,那双眼睛分明还是带着敌视和警惕,就像野兽面临危险做出的本能反应,但在他的眼底,又翻滚着一丝压抑的痛苦和悲凉,就像被锁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那份沉痛的绝望让人心惊。
谢云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升起了一股烦躁和犹疑,甚至觉得他有些可怜。
可转念又想起那晚恐怖的噩梦,谢云又逼着自己硬起心肠。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过他,也绝不会让他有机会再来杀自己一次。
树林里寂寂无声,头顶的烈日被参天的树叶盖了个严严实实,空气都显得凝重了几分。
形似野兽的少年奄奄一息的,他垂下了手,浑身上下散发着死气,他眼里的怨恨和痛苦仿佛都消弭无踪,只剩下死一般的平静,他用僵硬的舌头一遍一遍念:“杀……我……放了他……”
谢云眯起了眼,居高临下地审视。半晌之后得出结论,他是真的想死,他想用自己的命换那个孩子的命。
谢云站在那,那眯起的眼睛逐渐散开,渐渐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一个在狼群里生活了五年的少年居然还没有变成真正的野兽,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
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谢云心里升起疑惑,忽然觉得现在不想杀他了。
第4章 龙阳之好
甬道的入口被长至半人高的杂草掩埋,拨开草丛才能看见后面一道沉重狭窄的石门,石门左右各有一个门环,左右扭三下,石门就轰隆轰隆地打开了。
通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似的,像只幽静可怕的巨口。
这是通向寒渊门的密道,寒渊门四周遍布都是机关,密道也有十数条,只不过除了寒渊门门主谢云和几个亲信以外便很少有人知道。
谢云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一面墙下,接着抬手摸索,他不知是触到了什么机关,只听“咔噔”几声,紧接着眼前便亮了起来。两边的墙壁送出跳跃的油灯,每隔十步就有一盏。
身后的人却突然像是受惊了一般低呜了一声,他本能似的绷着脊背,手一下子按在地上,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仿佛在寻找潜在的危险,可这里除了他和前面的男人并没有其他人。
谢云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这里机关重重,不想死的话就把爪子从地上拿起来,跟紧我!”他刚刚把他身体里的银针逼出来,让他有了行动能力,却没成想这家伙还跟狼似的四条腿走路,看着就别扭。这万一要是不小心踩了机关,自己也跟着麻烦。
谢云皱眉继续往前走,身后的楚刑紧接着便慢吞吞站了起来,他很久没有站立了,有些生疏感,刚开始还有些踉踉跄跄的,走了几十步之后才渐渐稳住。
他一步一步跟紧谢云,眼睛也时刻盯着他的后背,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敌视和警惕,还有一闪而过的疑惑。
这个人差点杀了他,可最后还是没杀他。
谢云刚把人带回来,就立刻叫了几个门口的守卫。他们看看自家门主带回来一个“怪物”,一贯保持的木头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几分惊异。一个个看猴子似的用眼角去扫,还不敢当着谢云的面拿正眼去看。谁知他们一抬眼就看到那一双狼一样森冷危险的黑眸,顿时头皮发麻,眼珠子立刻老老实实不动了。
谢云吩咐他们把人带下去好好洗干净,再换一身衣服带过来。楚刑立刻表现出抗拒的眼神,喉咙里咕噜咕噜的,而旁边的两人也是一脸难色。让他们去杀人行,可是这给人洗澡还真是……难办。
谢云对上楚刑十分不配合的眼神,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你最好听话,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否则……我就把山上那几只狼给宰了,对了,还有那个叫射日的小屁孩,怎么样?”
谢云威胁意味十足,楚刑则咬牙切齿看着他,眼里带着隐忍的怒意,半晌终于开了口:“我……自己洗……”
“你自己能洗干净?”
“不用……他们。”
谢云见他不妥协,也不难为他,挥挥手让人领了下去。
众人胆战心惊地看完一场“逼良为娼”的戏,心中一时升起诸多疑惑。
这个似人似狼的少年是谁?
又为什么被门主带到寒渊门来了?
他和门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刚才的门主说的话还有少年不情不愿的样子该不会是门主把人直接掳回来的吧?
几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一处,看向少年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
另一边谢云忽然感觉鼻子有些痒,此时他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手下的人当成了“逼男为娼”的恶棍,还觉得自己刚刚没杀他已经是格外地宽容大度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对方太过可怜了。堂堂一个尊贵的皇子,被自己的兄长下毒暗害,最后在深山老林里和那帮野兽一起生活了五年。等了那么多年他的父亲兄长都没有找到他,也没有人会帮他,他一个孩子,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山林里,该是多么的孤独和痛苦。他以前虽然经常食不果腹,在刀尖上讨生活,但应该也没有像他这么无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