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以身饲狼(4)
虽然可怜,但杀身之仇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放下的,他要牢牢把人看在眼皮子底下,但凡他露出一点端倪,到时候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接着谢云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吩咐了人拿了几样东西,接着便一手托着腮帮一手敲着腿面,靠在椅子上假寐。屋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的表情总是能放松些,可能是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他那两片淡色的唇瓣也就不显得那么薄情了。
门口刚响起脚步的时候,谢云就立刻睁开了眼睛。门口是三个人,脚步两重一轻。谢云猜到是谁,直接开口让人进来。
前面两人进来拱手禀告:“门主,已经清理好了,人带来了。”
谢云目光转向后面,楚刑低着头,只看到他半边头发和身子,没看清模样,一皱眉打发那两人出去。
那表情落在两人眼里却变成了急不可耐的猴急模样。两人面面相觑,沉默地退了出去,直到走出很远,一人才小声道:“门主他何时有了这等嗜好?居然也染上了那龙阳之好!”
另一人长叹一声:“这我哪知道?我看门主一直去那些风月场所,去得很勤,这突然带了个少年回来,我估计是想尝尝鲜吧?”
“这男人哪有女人好?”另一人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女子有女子的妙处,男子有男子的妙处。有的男子天生长得一副狐媚像,生得比女人还好看!”
“可刚刚那少年……也不是你说的那种吧?”他显然是想起了少年的一身污秽。
另一人显然也没想到他会接这么一句,强行辩解道:“你怎么知道他长得如何?脏是有点脏,但底下那张脸说不定就是美若天仙,倾国倾城呢?”
第5章 爪牙
紧闭的房门内光线有些昏暗,谢云坐在高椅上,一张脸被阴影覆盖,眼里微弱的光却像是要跳出来,打在对面的少年身上。
这会儿的楚刑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装束,原本杂乱无章的头发此刻也顺从地垂了下来,完美地遮住了他整张脸。虽然脚上什么都没穿,但看起来比之前顺眼多了。
谢云满意地点点头,念了句:“你过来。”
少年猝然抬头,露出两只警惕的眼,身体却仿佛僵在了那一动不动。
谢云仿佛料到了他这种反应,也不怒,只是笑:“我之前说过,让你听话。”
他声音不轻不重,却威胁意味十足,有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而且少年也显然记起了刚刚谢云拿其他人的命威胁他的事,眼里“腾”地窜起了熊熊烈火,牙齿咬的咯咯响,就像一头幼狼,面对无耻的狡猾的敌人只能恨恨磨牙收爪,任其摆布。
谢云心满意足地看着那狼崽子不甘不愿地走过来,要是他身上有毛的话估计全身都竖了起来。
他在谢云脚边站定,低头闷声,似乎是在隐忍,脊背却像剑一样笔直而锋利,让人看着精神一震。
“把头抬起来。”谢云再次开口。
对面的少年飞快地磨了一下牙,接着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了过去。
谢云愣了一下,之前远远地看时,只觉得少年的眼神带着凌厉和凶狠,现在凑近了看,竟然觉得有点……好看。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两泓清泉,还没学会如何藏污纳垢,所有的爱恨一览无余地展露在你面前。
谢云盯着那充满愤恨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紧接着便摸了摸鼻子,像是掩饰又像是转移视线。
他左转右转,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盯住了那张脸。少年的脸还轮廓分明,稍显稚嫩,眉骨的疤痕也是淡淡一笔,添了几分野气,但并不让人觉得可怕。
谢云不禁有些纳闷:“长得也不恐怖,怎么当初就把我给吓住了?”
他一不小心脱口而出,楚刑脸上却是明显一怔,睁大了眼看着对面的男人对着自己的脸一边看一边嘀咕,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摸下巴的,眼珠子紧紧缩着不动,看起来有些紧张。
谢云观摩够了,在心里已经对眼前这狼崽子打上了“不足为惧”的烙印,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要防患未然,决定要把这狼崽子的爪牙给拔了。
谢云一脸严肃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钢剪,对着楚刑又是一番威逼,楚刑一腔怒火直窜到头顶,一张脸杀气腾腾,恨不得把这个男人给撕碎了吞进肚子里。可谢云丝毫觉不出危险,只是对着他笑:“你放心,我就剪你的指甲,不给你拔牙。”
之后便是诡异的沉默,沉默之后就是“咔嚓咔嚓”的钝响和咯咯的磨牙声,听起来还意外有些和谐。
说好了只剪指甲,最后还是把头发给剪了一断,整齐地卡到腰部以上,十分地干净利落。
谢云对自己的成就十分满意,全程忽视了对方要吃人的视线。
谢云往上踏了一步,转身居高临下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阿刑,是本座的贴身侍从,我叫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便乱走,更不准离开寒渊门半步——现在就去给我烧水泡茶!”
少年一直默不作声,等谢云交代完便低头出了门,神情间分明是隐忍的恨意。谢云却越发觉得有趣,认为自己之前留他一条命实在是英明,一刀杀了他虽然解恨,但却少了些趣味。把他捏在手里,像猫逗耗子一样时刻捉弄刺激一下,让他时刻恐惧担忧,敢怒不敢言,这才算是真正报仇。
另一边,陈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射日那个小崽子给送回去。
谁能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屁孩居然这么能折腾,好像浑身使不完的劲儿,一路上又蹬又踢,还扯着嗓子大喊。他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被人瞅见了当成人贩子,也幸亏这里人少。
张猎户夫妇见自己儿子回来了,立刻感激涕零,千恩万谢的,还要留陈茂在家里吃饭。陈茂把被点穴的射日交给两人,交代了几句话就走了。
甩开了那个小屁孩,陈茂又开始担心谢云。虽然知道谢云不会滥杀无辜,但那可是楚刑,当今的六皇子,他们寒渊门从来不牵扯朝堂纠纷,这是谢云自己立下的规矩。谢云从不与朝廷之人来往,更不要说是楚家人,但看谢云那眼神明显是认识他的,还和对方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可是不应该呀,他怎么可能会和楚刑有交集?
陈茂脑子一团乱麻,理了半天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他从后山出来,直接奔回了寒渊门,他要跟谢云直接问清楚。
陈茂进了寒渊门,直接朝着谢云的寝屋而去。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谢云冷漠的声音。
“你这是泡的什么茶,这么难喝?”
“回去再泡一杯。”
“等等,先不用泡了,你去把外面的院子都扫一遍,给我扫干净了。”
陈茂站在门外,不一会儿便看见一名少年默不作声地走了出来,他走路似乎很快,背是挺直的,身上的某种气息让他感觉有些熟悉。
陈茂一脚踏进去,谢云便把嘴里的茶转一圈咽了下去,看着他问:“那个小鬼送回去了?”
陈茂道:“已经送回去了。”
谢云似是看到了他极力掩饰的某种愁苦情绪,淡淡道:“陈护法辛苦了。”
陈茂被这三个字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起正事,便正起脸问:“门主,那个楚刑你真的杀了?”
“没有,我把他带回来了。”
陈茂脸上一惊:“带回来了?他在我们寒渊门?”
谢云声音依旧平淡,但眼里突然就溢出了一丝笑意:“对,他现在就在外面扫院子。”
陈茂想起了刚刚走出去的少年,又看了看谢云手里的茶,恍然道:“就是刚才那个?”
这变化太大了,简直不敢置信。
陈茂惊完后脸色陡然变得严肃,他压低声音道:“你把他留在这里干什么?他可是当年失踪的六皇子,要是被人知道他在这,或者他到时候反咬你一口,我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云道:“别人不会知道的,而且他也逃不出去。”
“所以,你打算把他囚.禁在这?”陈茂直直盯着他,他简直要被这厮给气死了,连一个皇子都敢关,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谢云笑了,看起来满是无辜:“我可不是囚.禁他,我又没关着他,只是周围四处机关,他就算想出去也出不去。”
陈茂似乎被气得说不出话了,沉了口气才道:“好,那我能问问你,他是哪里得罪了你?犯得着又是要杀他又是这么使唤他?”
谢云懒懒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之中又仿佛沉着不为人知的情绪:“他当然得罪过我,不过以前的事我也都放下了,之所以让他在我身边伺候,就是为了磨一磨他的兽性,总不能让他再回狼窝里跟那些野兽一块住吧?而且五年前他被人陷害,现在回去是自寻死路,留在寒渊门是他最好的选择。”
陈茂猛一听这话,觉得还挺有道理,一时无言以对,只能缄口。
等他出了这个屋子,被外面的凉风砸了个激灵之后,才陡然察觉不对。
谢云会是这么有度量的人?
他会这么为一个曾经的罪过他的人着想?
还有,他使唤人家就是单纯的想磨一磨他的性子?骗谁呢?
只可惜陈茂现在才反应过来,转身一看那扇紧闭的门,也只有自个儿生闷气的份了。
第6章 女人
一整个下午,谢云都没让楚刑有一刻功夫闲着,平日里那些琐碎的诸如挑水、劈柴、洗碗之类的差事全都推给了他,好像只有看到他顶着太阳辛苦忙活的时候心情才会大好。
直到太阳落山,门外进来人按时给他送饭,来人放下东西就走,也不多说一句话,规矩得很,只是退着离开的时候才微微抬起眼像是极为紧张似的瞻仰了一下自家门主的冷颜,然后飞快地垂下头迈着步子离开。
可惜谢云对下属的眼神丝毫没有察觉,他打开食盒,便闻到一股油腻的肉味,他颇为嫌弃地皱起眉,好像满肚子里都灌满了那恶心的味道,刚刚喝过的茶一个劲在肚子里翻腾,他忙往旁边大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肚里的不适,只是那张脸有些白。
谢云一点饿意都没有了。
灶房里刚刚歇了火,盘碗堆成了一座小山,歪歪扭扭的,看起来犹如大厦将倾,岌岌可危。
又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少年再一次砸了碗,立刻紧张地抬头,无措地看着一地碎片。
这是他砸的第九只碗。
之前他还因为用力过大把扫帚和斧头给弄坏了,他茫然地盯着自己的这双手,原本长而锐利的指甲已经被剪掉了,这让他的手看起来跟其他人差不多,这确确实实是一只人的手,可是他觉得这只手跟其他人的又不一样,它总是弄坏东西,还很笨拙。就在今天之前,他还用它破开了一只野兽的肚子。
楚刑慢慢收回了手,看上去就像不想被人看见似的。屋里的灯一晃一晃的,摇摆不定,闪烁的一瞬间给那双墨色的眼睛蒙上一层不为人知的凄楚脆弱之感。那温柔又寡淡的光顷刻化成一双看不见的手,把他拖进了那困住无数人命运的高墙之中。
高墙之中的女人正在梳妆,她穿着那人刚刚赐给她的新衣,一边哼着曲儿一边坐在铜镜前反复打量自己那张年轻美丽的脸。
那张脸比起宫里那几位尊贵的女人的确年轻了不知多少倍,肤白似雪,唇若点朱,一双眼睛也是娇滴滴盛着万千情丝,柔情似水。
她似乎也对自己的样貌很是满意,越看越痴迷,连有人来到她身边都没有察觉。
镜子里映出另一个人的脸,那是一张十分稚嫩的脸,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镜子里的女人,表情带着疑惑和沉默的探究,似乎在看镜子里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让女人这样忘乎所以。
但女人似乎吓了一跳,她就像一只受惊的鸟吓得花容失色。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道:“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吓娘?”
男孩儿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没有吓娘,是娘自己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