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古代做糕点(43)
叶昕听韩容和自己说过, 只有士族子弟或是官家郎君才能戴“冠”,庶人只能用“巾”。幸亏楚灵均有官职在身, 叶昕觉得他戴冠更显俊雅贵气。
没想到平日不喜言笑的清冷道长,在衣着上还挺讲究。叶昕悄悄咧了下嘴角。也对,既然是出来和自己逛街游玩的,身着道袍总是不太妥当, 容易遭人侧目, 还是穿平常衣服更合适。
旁边不住打量自己的眸光太明显, 楚灵均绷着脸, 耳朵有点发红。“为何总看我?”
叶昕心里既紧张又高兴, 被楚灵均发现他偷看他,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嘴上实诚道:“你好看。”
楚灵均紧绷的神色一松,低声道:“你才是。”说着,轻轻牵了叶昕的手。“专心看路,仔细脚下碎石。”
叶昕撑开手掌,与他十指相握,手心贴手心,十指交缠,属于彼此的热度倏地交融在一起。两人登时侧头互望一眼,心中皆是一颤。虽然都没再开口说话,可那份无隙的亲密却萦绕在彼此心头。
楚灵均今日带着叶昕从后山走。山中有驿亭,到了那里他们可以乘坐马车下山,既省时又省力。免得还没到县里,就把叶昕给累着了。
两人来到玉春街时,往来行人居然不少。此时还未日落,但阳光已不似申时那般强烈,南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吹过街头巷尾,令人身心畅然。
楚灵均吩咐车夫把马车直接停在回香楼门口,扶着叶昕下了车。掌柜刘福一眼便认出了楚太傅,亲自出迎,将两人带到二楼的雅座。
不似自己外出来去匆匆,楚灵均不再点他惯常吃的汤饼,反而听了刘福的推荐,点了几样回香楼的招牌菜,想给叶昕吃得好点。
叶昕是第二次来回香楼。身边的人不再是对自己图谋不轨的张远,而是自己喜欢的人,叶昕倍感愉悦,东瞧西看,话也多了起来。
叶昕指了指面前刚端上来的一盘冒着丝丝热气的煮河虾。“楚大哥,你知道在我家乡,我们怎么做虾吗?”
楚灵均为叶昕倒了一盏清茶,摇了摇头,凤眸中闪着柔光。“不知。子林说说看。”
叶昕用热的布帕擦净双手,从盘中夹起一只虾,取过楚灵均面前的碗。
他仔细的将虾壳拨开,挑去虾肠,又将虾头中的虾黄用小银勺掏出,淋在虾仁上,将碗端回到楚灵均面前。
“我们那边,常在酒楼中吃得是清炒虾仁、龙井虾仁还有油爆虾。我最爱吃龙井虾仁。啊,龙井是一种炒青茶。给虾仁裹上蛋清放到锅里炒时,洒一点龙井茶,那虾仁就会沾上龙井茶的清香味,炒出来特别好吃。”
楚灵均听得专注。他以往不太讲究吃,观中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在路上奔波时,也是随意点一碗汤饼裹腹。走遍山河大川,他见过太多的人间疾苦与生命流逝。
有些闹灾病的村庄,别说吃了,连寻着干净的水源都难。
那几年,他身上时常带着麸饼,粗糙难以下咽,却不容易腐坏,最适宜做旅途中的口粮。
在宫中教授皇子们剑术的那六年,是他吃得最好的几年。但他也没将心思放在吃食上,在他看来吃饱就已足够好。
心头始终压着一座大山,九百多条性命仿佛一个魔咒,使他失了五感,无暇顾及生活中琐碎的点滴,只能不停地奔走寻找。
望着眼前滔滔不绝的美貌男子,楚灵均忽然发现也许今后和他一起生活,会是另一番不同的体验,更安心、更温暖,充满生动的色彩。
这是帮他解除魔咒的人,也是自己很想共渡一生的人。
与叶昕单独来酒楼里吃饭,见他一双巧手翻来覆去,连一只简单的虾仁都能剥地这么细致。楚灵均内心极为惊讶。他头一次见到吃煮虾也能吃得这般讲究的。于是他学着叶昕方才做得,也剥了一只虾放到身边人的碗里。
叶昕兴致勃勃的讲完,一低头,发现自己碗中的虾,遂对着楚灵均微微一笑,用箸夹起送入口中,吃得兴起,一双桃花眼闪闪动人。没加太多调味料,只品出了葱姜盐的味道。但胜在虾肉新鲜弹嫩,单是这清甜的鲜味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唔!好吃!虾肉很韧很滑,楚大哥快尝尝。”
不一会儿,麦饭、炖芸苔、炙鱼、烩猪肉都被一一端了上来。叶昕与楚灵均边吃边聊,心情愉悦,将这顿饭吃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结束。
两人用清茶漱了口,从回香楼出来时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了。
临出雅座前,楚灵均从衣襟中摸出一方绢帕,沉默的往叶昕面前递了递,威仪的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
叶昕顿时脸红了,心里明白自家道长不乐意别人看他的脸。于是笑着接过,将绢帕的两个角分别挂在左右耳后。楚灵均这才让他出了大门。
晚间没白日那么热,暑气散去,流风微凉,皎月光华倾泻,空中繁星点点。
外出散步的民众随处可见,摆摊的货郎们亦是三五步就能见到一个。有不少路边的店铺都还没收起门板,显然是不想错过这夏季夜晚的好商机。月华星光将沿街景致照得朦胧可见。那些聪明的货郎便将摊子摆在店铺与店铺之间,蹭着店里漏出的灯光来卖货。
叶昕与楚灵均没带什么行李,用完哺食便径直跟着人流闲逛了。
叶昕这次下山带了一块金锭,去钱庄兑了一些散钱出来方便花用。路过一个卖绣品的摊头时,他被其上一个宝蓝色的织锦钱袋给吸引了。
那钱袋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宝蓝的锦缎底色将白鹤上的丝线衬得更显眼明亮,叶昕第一眼就看中了它。“大娘,你这钱袋如何卖?”
老大娘看着叶昕露在布帕外面的秀气的眉和清亮如水的桃花眼,愣了愣,才笑道:“小郎君好眼光。这钱袋是我刚拿的货,用得是上好的料子,针线密实着呢。你瞧。”说着,还拿起递到叶昕眼前。“你若诚心想要,我便卖你六十个钱。”
叶昕轻轻碰了碰身旁的楚灵均,楚灵均略微低下头,叶昕便凑到他耳旁问:“好看吗?你喜欢吗?”
楚灵均点点头。“好看。喜欢。你要买吗?”说罢,便要摸腰间的钱袋付钱。
叶昕忙按住他的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要买。你别掏钱。我来。我不会做女红,只好买来送你。我也买一个,咱俩用一样的,这叫‘情侣款’。”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擦过楚灵均俊逸的面颊。
楚灵均摸钱袋的手当即停了,自然地垂在身侧。他面色淡然,耳朵却红了,扫了一眼笑得眉眼弯弯的身边人,眸中满是情意。
他离自己那么近,想起之前那晚两人相拥相吻,叶昕的心砰砰跳。和他对望一眼,转头笑嘻嘻地掏钱。“大娘,那我要两个。”
老大娘只管挣钱,见两个俊美男子在摊子前眉目传情,她识趣地抬头两眼望天,装看不见。不该她多看多管的便绝不多参合,很是会做生意。
然而一听叶昕的话,她登时皱了脸。“小郎君,对不住。我这摊子上的钱袋都是一样一个,不重样的。”
叶昕挑了下眉毛,有些为难。“大娘,能帮忙再做一个吗?这个我特别喜欢。你再帮忙弄一个,过几天我再来取也行的。我也不和你压价,你看行吗?”
这钱袋好看归好看,但老大娘自己清楚她的确卖得贵。摆了好几日都没卖出去。无法,钱袋本来就不太好卖。
无论是官家还是蓬门,女郎们的手艺一个比一个好,若是要送心上人,肯定是自己做得更显诚意。
哪家哪户还缺个心灵手巧的媳妇或女儿了?
钱袋这种贴身物件,普通些的样式多数都是家中的媳妇或女儿亲手做的。故而她收的钱袋都收样式特别、用料考究的,这样才能卖得出去。
有钱赚当然好,主顾还不和她压价钱。老大娘喜得眉开眼笑,立马应承下来。“可以,那我和那绣工说一声,再做一个。你过个五六日再来取。若是摊子上找不见我,便去街头的桃花绣坊找我。”
叶昕干脆的付了六十钱,取过那只钱袋,喜滋滋地往楚灵均手里一塞。“送你。”
楚灵均轻轻勾了勾嘴角,又将那只钱袋塞回他手中。“等你的那只拿到了,再给我。先放你那里保管吧。”
叶昕愉快地应了。
这是叶昕唯一花钱的一次。过后,楚灵均再也没让叶昕掏钱。叶昕想给,楚灵均便会板起脸,叶昕才舍不得惹他不痛快。再说他的道长也不缺那几个钱,叶昕索性放开手脚随他意了。今后都是一家人,你的我的还不都是两个人的,不需那么矫情。
于是两人一个买买买,一个花花花,都高兴了。
两人将玉春街旁相邻的两条街也逛了一遍,借着昏暗的夜色和宽大的袖子遮掩,叶昕悄悄牵住了楚灵均的手。
楚灵均身形一顿,侧眸扫了一眼身边人,见他偷笑的像只偷吃了鱼的猫儿,也悄然翘起了嘴角。他为人正经,没叶昕那么开朗,在人多的地方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但他完全不会拂叶昕的意思。叶昕想牵,他便让他牵。
叶昕心满意足地牵着道长的手,安心逛街。他终究是离不开老本行,来到一家胡商开的铺子里就迈不动腿了,杂七杂八地买了一堆调味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两人在街边买了一点豆糕当宵夜,楚灵均便带着叶昕去了寿春驿投宿。
寿春驿是官驿,里面的房间和床铺都很干净,布置的也雅致,只有官员和士兵才能住。最主要的一点,是它比外面的私人宿屋要安全,闲杂人等无法进入。
楚灵均要了三楼的两间相邻的上房,先送叶昕进了他那间,将房间整个看了一遍,确定无甚不妥之处,才将采买的物品放到屋角。“时辰不早,你早些安歇。明日晨起,我再来找你。”
“好,楚大哥也早些休息。”叶昕笑着道。他推开窗户,看见夜色中整条街道阑珊的灯火。戌时已过了一半,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只偶尔有马车经过,哒哒的马蹄声在这静谧的夜晚听得格外清晰。
楚灵均靠过来,无声的将叶昕揽进怀中轻轻靠着自己。只要两人独处,他就特别想将他搂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会永远留在他身边,不被任何人偷走。
叶昕正打算关上窗户,回头想要亲亲他的道长。转身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驿馆门口站了个人,那身影极为眼熟。
叶昕身子一僵,在他身后的楚灵均马上发现了不对劲。“怎么?”
叶昕疑惑地转过头。“我,好像看见方昆了。”
楚灵均眼神一凛,朝楼下望去,搂着他的双臂不自觉地收紧。“在何处?”
恰在此时,楼下那人似乎感觉到叶昕和楚灵均的目光,倏地抬头望了过来,整张脸都充满阴沉的戾气。叶昕头皮一炸,立刻指着楼下那人。“就是他!黑衣服的那个高个子!”
楚灵均还未解剑,看清那人后,毫不犹豫便从窗户一跃而下。叶昕只感觉到耳旁吹过一道劲风,眨眼间屋中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来!”
回过神来,叶昕才发现楚灵均已经追着那人,叮嘱他的声音犹在耳畔,人却已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三楼啊……就这么眼睛都不眨地飞出去了……叶昕呆了半晌,心中又是佩服又是倾慕。
楚灵均离开没多久,叶昕的房门被人敲响了。“叩叩叩。”
“哪位?”叶昕还坐在窗边没动,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即使楚灵均武功高强,他仍然挂念得紧。
“客官,我来送净水。”门口传来一个陌生男声。
叶昕转头看了一眼房中空空的木盆,明白这是驿馆的小佣来给客人添水,遂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闩。“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