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古代做糕点(20)
对于信中所报的第一点,他并无担忧。
即便王太妃的手已伸到扬州,玄元观的势力也同样不可小觑。且不论观中所出的道士遍布扬州各处,甚至连官府所设的驿馆之中,亦有玄元观的不少眼线。所谓鞭长莫及,正是此理。
单一个扬州刺史,还动不了玄元观的根基。
更何况,玄元观所忠的,乃是当今圣上。如此名正言顺,区区一位刺史,又怎敢明目张胆地玩阴招。想来顶多是向王太妃禀告一些玄元观的动向,亦或是在他人来挑衅时,补个刀罢了。
至于第二点,才是令楚灵均真正皱眉头的当务之急。
——郑潇此人,下落不明。
而在其身上的那份帛书,则牵连着数百条人命的冤屈。若是帛书落入他人之手,当年那数百条人命将再无沉冤得雪之日。当今皇上的江山根基,亦会受到威胁。王氏党羽遍布朝野,近几年来野心勃勃,一日不除,往后的危机便会越发难以收拾。
陛下登基已有三年,然诸多政令无法得以推行实施,其中少不了王氏一族或明或暗的掣肘。
故而只有找到郑潇,得到那份帛书并交由郭师叔,才能为当年的冤案翻盘,一举击垮王氏一脉。
楚灵均根据信中内容暗自估算,郑潇若自太行山东面出发,两月有余,就算是徒步行来,也该早就抵达寿春了。何以到了现下,那郑潇依然不见踪迹?
必然是在路途中出了意外!推断至此,楚灵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脸色愈发凝重。
郑潇,相貌不明,身形不明。
仅知其年龄二十岁上下,是位医术卓绝的年轻大夫。
二十岁……大夫……
脑中灵光匆匆一闪,楚灵均当即神情一凛。
“师父?”默默等在一旁的柳不尘见楚灵均面色有异,霍地站起身来:“师父可是有眉目了?”
楚灵均细细回忆,道:“犹记我数日之前,从益州返回玄元观时,曾在后山与叶昕有一面之缘。”
叶昕?师父为何忽然提到叶昕了?柳不尘神情专注,并未出言打断询问,而是耐心等着楚灵均往下说。
楚灵均想起那日,自己奔走多日,风尘仆仆,本想在南琼山后山的涧溪源头清洗一番,却赶巧遇见叶昕也在那溪中沐浴。当时他受到惊吓险些溺水,还被自己所救。两人贴身而立,离得极近,叶昕周身满是药香。
但凡大夫或药农,常年接触药材,故而双手都很明显地会留下泡制药材的痕迹,身上也会时常伴有药味。不尘也曾言及叶昕双手皮肤附有不少深浅不一的棕色痕迹。
而楚灵均常年习武,于人体的骨骼体貌再熟不过,单凭他人的骨骼形貌便能断其龄。
此时想来,叶昕的年龄与当时他一身的药香味,着实与郑潇有几处相符之处。
思及此,楚灵均脑中浮现出叶昕含笑时的娟丽眉眼,不觉出神了片刻。
思路一转,楚灵均又觉心头一沉。如果叶昕就是郑潇,那应该是自己人才对,又为何要对自己和柳不尘隐瞒真实姓名呢?还有,他那一手精纯的点心制作手艺,又是从何而来?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或者王太妃比自己还要提前得到关于郑潇的消息,而后派叶昕来给玄元观设下陷阱?倘若当真如此,那叶昕不是更应该以“郑潇”的身份来接近玄元观从而套取郭师叔的下落吗?怎么反而像是漫无目的的在寿春县制卖点心盘桓不去呢?
疑点实在太多,丝丝缕缕的犹如绞作一团的乱麻。因而目前尚不能断定叶昕的真实身份。但楚灵均能肯定一点,那便是叶昕此人的背景,委实不简单。
不论其他,单是叶昕那般令人惊艳的容貌及手艺,便足以引人觊觎。万一他真是郑潇,那迟早会引起王氏一党的注意。
叶昕此人……
不能再放任其留在寿春了!
“你去陆家一趟,问问叶昕最近都在何处摆摊。”楚灵均对柳不尘吩咐道,又取过悬于墙上的七星龙渊剑负于身后。
“是!”柳不尘垂首抱拳,见楚灵均取过佩剑,便知他要出观,于是问道:“师父,您去何处?”
“去趟后山。片刻即回。”当时他是在后山涧溪源附近遇见叶昕的,很可能叶昕那时就住在那附近。楚灵均打定主意,要去那边探看一番,看是否能查到更能证明叶昕真实身份的线索。
☆、28.拦截
楚灵均之所以要亲自去后山探查, 是因为没有人能跟上他的轻功。他的剑术已臻化境,与其本身的轻功助益不无关系。即便有探子想要跟踪他, 也会在短瞬间就被其绝顶的轻功所摆脱。
楚灵均来到南琼山的后山,凭着脑中记忆穿过一处狭窄的山谷和浓密的乔木林,还真就被他发现了一间空置的竹屋。
此处是他少年时期修炼轻功时偶尔发现的,东、西、北均是山体, 唯有南面是一片密林。地点十分隐秘。平时几乎不会有人发现这里。楚灵均第一想到要探看的, 便是此处。
果不其然,到此一探, 他发现还真的有人曾在此隐居过。
此时酉时已过半, 太阳逐渐西沉, 淡淡暮色如纱帘一般,将四周笼得一片朦胧。
楚灵均绕着竹屋走了一圈,方才推门而入。
许是多日无人居住, 门扉发出吱嘎声响。屋内各处都积了一层薄薄的浮灰,竹几之上的灯台内,尚余少许油脂,已凝结成块。
竹屋前后都有高大乔木,光线本就不足。此时日头已偏西, 屋内更是昏暗不明。
幸亏楚灵均是习武之人, 五感均超出常人所及, 方能将屋内之物看得清楚。
其余都不足为奇, 但紧贴竹屋屋角的一长排木制药柜, 着实让楚灵均心头一震。
如此看来, 这间屋子里之前住的人,就算不是大夫,那也必定是药农无疑了!
楚灵均走近药柜,小心地拉开几个小屉闻了闻,仍有淡淡的药香味。
在屋中环视一圈,他在竹床上发现了一小块被换下来的细棉,其上还有一块凝固的膏药。楚灵均拿起凑近鼻端细闻。“田七、白芨、仙鹤草……”皆是生肌止血的药材。
此屋的主人,曾经受过伤。楚灵均又回忆起那日在溪边遇见的叶昕,当时叶昕未着寸缕,他记得没在他身上看见任何伤口。
那这屋子的主人,难道不是叶昕?不过,既然是大夫,也可能这些外敷药是别的病患留下的,也不一定。
楚灵均将屋子探查完后,只觉疑点越来越多。无法,只能先回玄元观,问问徒儿那边得来的消息再做计较了。
*
“唉……”叶昕用完哺食,捶了捶走了大半日酸胀不堪的腿,没过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唉……”
师父如此长吁短叹,陆诚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师父,你……想好了吗?当真要应那九江郡王的邀请,跟着他回阴陵,入郡王府当厨子吗?”
没想到他们去给那九江郡王送了两次点心,那位少年郡王竟然也对叶昕提出了类似于张远的提议。但是那提议还不至于让叶昕心里不得劲。毕竟那郡王的邀请,是真的请他去郡王府当厨,而不是什么私宅别院之类一听就是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
饶是如此,叶昕也不愿意去。他见陆诚愁眉不展,立刻摇头回复道:“怎么可能?!”
别说进了郡王府自由上会受到限制,没法随意地去找那个叫田斌的人;仅论身份,就从自由人变成了王族的奴仆。作为现代人,叶昕完全接受不了自己从自由身变成这种奴仆身份。如果自己的命运化为一纸卖身契被捏在别人手里,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那你当时怎么不拒绝?”陆诚总算松了口气。如果叶昕真的要离开寿春,那他也要考虑是不是随行了。到时家里就只剩了阿母和妹妹两个弱女子,他着实放心不下。
叶昕捶完腿,又转动了一下沉重的肩颈,那被担子压得又红又肿的肩膀顿时火辣辣的疼。他撇嘴忍了忍,才无奈道:“当场拒绝郡王,那郡王肯定会认为我不识抬举啊。拂了他的面子,以后我们在寿春怕是别想过得安生了。”
之前叶昕在张远那儿得了教训,到现在都觉得憋屈的不行。只不过是拒绝了太守儿子的美意,两人都招来那许多麻烦。若是得罪了九江郡王这条超级大腿,那不得被当地的士族给灭了才怪。
他亲身经历过这些日子,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古代的平民见了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会显得那么卑微而小心翼翼。身份有别,实在是招惹不起,唯有夹紧尾巴小心做人,才能尽可能地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陆诚一边用臼子捣着赤豆泥,一边担忧地问:“那……你明日如何应付?”
“这九江郡王不过在这儿呆个几日。我就和他说我过不久要去省亲,不会在寿春久留。然后躲一阵,等他走了我再出来就行了。”想来自己不过是个糕点师傅,那高高在上的小郡王也不至于盯着自己不放。他们这样的小人物,那些大人物才不会真正放在心上惦记。
陆诚听了叶昕说的,心道也是,哪个王孙贵胄成天吃饱饭闲得没事做,会去跟个低等平民纠缠那些于入不入府当厨的芝麻小事。遂放下心来,安心干活了。
叶昕心中倒是有别的想法,他最近几日一直在打听田斌的消息,但都没什么太大进展。估计这人应该不在寿春。他打算再过几日,就离开寿春,往附近的两个县再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只不过目前,他还没打算告诉陆诚他有离开寿春的想法。
等把九江郡王那边对付过去,确认没给陆家惹上麻烦,再告诉陆诚也不迟。
翌日,曙光甫透,叶昕与陆诚便扛着挑担,将新制的点心先送到刘祺的丹暄院门口。
下意识的不太想见那位趾高气昂的少年郡王,再说他一个市井小民还真是不耐烦和那般人物接触。
叶昕想着在角门处放下点心,与那看门的仆役交代几句许点好处,请他转为告知自己回绝了郡王的邀约,就想和陆诚赶紧离开。
不料到了角门,连担子都还没放下,竟让门口的仆役给拦住了。
“叶兄弟,不忙着走。我们郡王吩咐了,今日也要面见二位。”那长着一对倒三角眼的仆役,压着嗓子怪声怪气地说:“二位在此等等吧。殿下再过片刻便会醒了。”
叶昕拉着陆诚抬脚就想开溜,谁知门口原本像是雕塑似的两位士兵却突然拔出腰间的剑,往他们身前左右一举,直接示威了。
叶昕一头黑线,一见这阵仗,心知要糟。之前他千算万算,自以为摸透了权贵的心思和傲气,谁料还偏就碰上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闲得蛋疼的主。
这小郡王到底是把吃看得多重,才会自降千百倍的身份操心本该由府中管事来操心的事!怎么就这么闲得盯上自己了呢!本想拖得一日是一日不要当面拒绝郡王就行了,哪想到人家早就挖好了坑,等着自己今日就送上门呢。难道是自己脸太黑,穿越之后自带持续得罪权贵的debuff嘛!
就算平时脾气再好,但先被张远耍了这么多天,这回又要和九江郡王这种超级Boss正面杠,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弄得叶昕的气性便止不住地冲上来了。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更何况叶昕还是个血气方刚自主自立的男人。
就这么憋着气等了约莫一刻,才有婢子过来角门传话,说郡王睡醒了,唤他们进去。叶昕和陆诚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路聘聘婷婷的婢女去了正堂。
☆、29.强抢
穿过重重回廊, 绕过假山与莲池,进入富丽堂皇的正堂, 引路的婢女盈盈拜下,朝依着凭几的刘祺行了一礼,很快便退到一边。
“今日又做得什么新点心?”刘祺刚起,睡意未曾全消, 人懒懒的歪着, 倨傲地望着堂中跪着的两人,完全没有让他们起来说话的意思。这厨子胆敢对自己使用拖字诀, 过了半日都不回复自己的邀请, 还真把自己当好哄骗的小孩子了吗?刘祺在心中冷冷一笑, 抬手一边把玩着凭几上的一个玉琮,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面前的美貌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