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读不回(26)
宁知然把全称说给他,顾承锐搜索了这国企的网页介绍,浏览了两分钟,道:“台风预警发了好几天,公家单位应急预案准备得肯定比我们充足,而且我看照片,办公楼是那种苏联专家楼,本来设计就结实,前几年才又抗震加固过,应该还算安全。”
他语气和缓冷静,饶是宁知然六神无主,也不自禁地听了进去。
“大概率是信号原因,我们每十分钟拨一次,再等等新闻和网上消息。”
顾承锐拉过毯子给宁知然盖上,从背后轻轻环住他,又说了一声:“不怕。”
宁知然本能地躲了一下,也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缺乏决心,终于默许了这个安慰的拥抱。
他垂眼望着顾承锐盖在他腕上的手,小声说:“你知道我没有妈妈,对吧?”
“我就见过她一张照片,她和我姐长得特别像,那时候还年轻,穿着一件紫衣服。”
“有位老师,之前听说我缺钱,就建议我将来做刑辩,还带我参与过他手上的案子。我就做过那一个刑案,激情杀人,男的掐死了自己女朋友,尸检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一眼,女孩子脸惨白,脖子上一圈青,恰巧也穿了件紫衣服。”
“我回去做了半个月噩梦,最后只好向老师道歉,说我真的干不了刑辩,”宁知然短促地笑了一下,“不过老师人很好,很理解,还又给我内推了实习——就是去睿风。”
“我小时候挨揍就是我姐护着我,她是超人,她上高中的时候就能把我爸打哭。”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是我姐要求,说宁知然你去跟顾承锐在一起吧,我会答应的。我真的会答应的。”
顾承锐默默地听到这里,也在他肩后闷声失笑:“那好,我马上就去求她发话。”
一直到快早上六点,宁知然熬得双眼血红,心都快跳出了前胸,终于打通了宁崇媛的号码。
她的声音显得很疲惫,但总算是安然无恙:“我好着呢,有什么事不能微信,别浪费那点话费——你没事吧?”
宁知然长舒一口气,精疲力竭地仰面倒在枕头上,顾承锐一直陪他醒到现在,按灭了灯,对他耳语:“睡一下,睡一下等台风停了,我陪你去找姐姐。”
第21章 厦园 06
台风给城市带来了无数混乱,树木吹倒几十万株,断水断电好些天,宁知然家的窗户果不其然被刮跑,维修又花了一笔钱,更遗憾的是台风那晚他父亲喝多了睡在某个酒店大堂,很不幸毫发无伤。
唯一幸运的是,宁知然表现不错,顺利入选学校代表队,参加十月底在厦门主场举办的初赛,赛址就在新晋地标双子塔,某酒店会议厅。
当日是周末,宁知然六点就起了床,正打算在芙蓉湖边的小广场再温习几遍材料,忽然接到顾承锐的电话:“现在到双子塔来,B座,一定要来。”
宁知然不知他又打着什么算盘,扫了个共享单车去了,顾承锐就在大堂等着,径直把他带上了53层,他才反应过来——少爷在赛场的楼上开了间房。
“从学校骑车来五分钟,”宁知然哭笑不得,“你这是何必呢。”
套房客厅靠窗的桌上已经摆好早餐,丰盛得简直过了头,包括但不限于宁知然的最爱海鲜鸭肉粥配油条,冬笋香菇芋包,一小碗海蟹面,还有榴莲班戟,显然不是酒店的标配菜式。
顾承锐在他对面坐下来,也不多说,任宁知然一边慢慢进食一边翻阅材料,偶尔转眼看向窗外,百米之下,朝霞逐渐覆满整片大海。
饭后,他把宁知然带去衣帽间,打开柜门,拉下防尘袋的拉链,一套做工精致的西服挂在里面,没有任何显眼的logo,宁知然看到衣架上的字样才知道这是Kiton,想起之前跟领导应酬在酒桌上听到过,意大利牌子,一件就要十万起。
他回头瞪顾承锐:“你疯了,我不能要。”
顾承锐显然一早料到他要这么说:“没逼你要,是我想看你穿,你当我打扮芭比娃娃,就算为了我穿一天好不好?”
宁知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带里面衬衣领带不到三百块,做工确实经不起细看,也就是他身材好,衣装靠人了。
想了想,也没必要跟好东西过不去,他现在的能力无法在经济上偿还顾承锐,只能如他所说,“穿给他看”,提供情绪价值了。
顾承锐没出去,只是背对着等他换衣服。
宁知然发现剪裁相当合体,他知道做西装的量身定制和一般衣服不同,就像做旗袍一样要精细到毫米,不是目测能做到的,有点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的码?”
顾承锐似乎在笑:“我天天抱能不知道吗?”
自从上次他无意目睹了宁知然当街被父亲甩巴掌,在车里逾越了吻脸颊的红线之后,普通级别的拥抱宁知然已经挡不住,难道真的让顾承锐一来二去抱出尺寸来了?
他差点就信了,顾承锐才幽幽道:“当然是我量的,你有一次在客厅睡着,我把你从头到脚量了一遍都没醒。换好了吗?”
得到肯定,他转过身来,宁知然虽光着脚,但肩、腰、臀、腿的线条无一处不是完美包裹在烟灰色的布料中,比他想象中还要得体养眼。
宁知然有些局促,垂下眼,轻声问:“像不像走出门就要去卖保险?”
顾承锐摇头,诚实道:“……像走出门就要去和我结婚。”
宁知然瞪了他一眼,但又说不出责备的话,无奈:“其实我有潮人恐惧症,稍微打扮一点就浑身不自在。”
顾承锐走到他身后,环着他转向落地镜,用欣赏艺术品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偶尔目光相触,便向他一笑:“别这么说,这身配你的脸都够呛,更别提配得上你的内在。”
宁知然心说配不上我的脸和内在那确实,不过我不在意,我比较好奇的是……要怎样才能与你相配呢?
他指的倒不是情感层面上的“般配”,而只是普世意义上的“协调”,不带多余的暧昧色彩,反倒有一点点仰视与不服气参半的雄竞意味在。顾承锐只穿着最最基础款的白T黑裤,可站在那里就是出类拔萃得毫不费力,而自己套上这一身名贵的皮,就像中华田园狸花猫被强行拉去充作赛级布偶,用一些化学产品伪装出柔顺的丝质毛毛,才能勉强不至于因顾承锐周身的光彩而怯场。
宁知然又想,顾承锐说得不错,他就是他的芭比娃娃,一个外形条件优越到足以抹平一切审美差异的玩偶,享受着物质和精神上均超出应得的优待,意识到这样不应该,却又克制不住。
可就算给蜗牛造个金子壳,水晶壳,夜明珠壳,蜗牛也还是蜗牛,被温水煮的时间久了,怕是只剩下“由奢入俭难”。
不知道是不是有“战袍”加持,尽管学校队伍在强者如云之中无缘前三甲,但宁知然的“最佳个人”一路从初赛拿到了决赛,写在简历上也足够看了。
比赛落幕后便临近了顾承锐的生日,12月16号,宁知然准备礼物的时候着实费了一番脑筋。钱能买到的,大约人家都不稀罕;不能用钱衡量的,他又拿不准究竟有没有价值。想来想去除了以身相许,大概只剩下亲手做的比较有意义——于是就有了那条扎染围巾。
顾承锐最高兴的应该还是宁知然记得他生日,软磨硬泡,求他好歹把周末的兼职推掉,带他跑到位于五缘湾的别墅躲清静。
这时节厦门已经有些冷了,不方便下水,但是躺在泳池边露台晒太阳、吹海风、呼吸新鲜空气却很舒服,再加上宁知然这半年已经脱敏到给摸给抱给亲脸给叫“然然”,只要不太过火,直男之间常见的亲昵都被允许,顾承锐更是爽上加爽。
宁知然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什么都做不了,他就干脆缩在柔软的双人躺椅上,背靠顾承锐的怀抱,身上盖着毛绒毯子补眠。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宁知然没声张,懒散地躺着,听到顾承锐接起了一个电话。他显然还以为他睡着,刻意压低了嗓音,可是夜太静两人距离又太近,听筒里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宁知然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