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166)
他只好放下还没有整完的奏报裹着被子躺了下来,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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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不早,江上一片寂静。
楼船随着江水轻轻晃动,好似一个巨大的摇篮。
但是躺在船上的江玉珣却没有半点的困意。
冷,实在是太冷了。
大周的“床榻”非常低矮几乎贴地而设。
江玉珣原以为自己早适应了这种低矮的床铺,不料现在才意识到它的“威力”所在。
江水虽然没有结冻,但江上的寒意与湿冷之感却半点不少。
此刻湿寒之气通通顺着船身蔓了上来,江玉珣躺了半天都没有将身下的褥子暖热。
而裸露在外的耳朵,更是被冻得痛了起来。
他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喷嚏。
终于将整颗脑袋都埋入了被窝之中。
江玉珣身上盖的是今年新缝的棉花被,此时也只能勉强保他一条小命。
“嘶……”
早知如今我方才就应该去和庄有梨挤挤的!
想到这里,江玉珣忍不住后悔了起来。
——桃延郡气候恶劣,应长川此行带的官员年岁都比较轻。
庄有梨与其他几名郎官也在这条船上。
今日用晚膳时,同样冻得不行的庄有梨还在邀江玉珣晚上与他们几人一道挤通铺,却被不知天高地厚的江玉珣给当场拒绝……
被窝里温度虽高,但待了没多久江玉珣就有些缺氧。
就在他打算探头换气之时,忽然感到有人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肩。
江玉珣被吓了一跳:“谁?!”
来人停顿几息:“是孤。”
此行不比南巡,每一艘楼船上都塞满了物资和人,一点空位都没有留。
江玉珣上船后便直接被安排进了那间熟悉的外舱,没有任何挑选的余地。
“陛下?”江玉珣终于将脑袋探了出来。
月光透过窗照亮了船舱。
身着玄衣的天子正身披黑色狐裘,垂眸看向自己。
……他不冷吗?
江玉珣被对方这造型吓了一跳。
若自己的感觉没错,此刻船舱的气温绝对已经逼近,甚至达到了零度。
江玉珣正想起身行礼,却听天子轻声道,“免礼,”停顿片刻,应长川忽然问他,“可是冻得睡不着?”
江玉珣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如实回答道:“回陛下,正是。”
脸皮虽重要,但生命价更高。
见应长川也没有睡,江玉珣终于没忍住问:“请问陛下,臣可以现在去找庄有梨他们吗?”
说着意识到自己造型不对的江玉珣终于放下被子,拽来狐裘正坐于榻上。
“找庄有梨?”应长川不禁蹙眉,“为何?”
月光落在雪地上生出了莹莹光亮,照亮了半片辰江。
此刻的楼船比点了灯还亮。
天子那双烟灰色的眼眸也被照得愈发冷。
好歹已是朝中大员,直接说自己怕冷实在是有些尴尬。
江玉珣很想找一个好听一些的理由,但现实所迫,他只得轻声道:“臣,臣一个人睡实在是太冷了,所以就想去找庄有梨他们几个挤一挤。”
说话间,天子忽然起身朝舱内走去。
听完江玉珣的话后方才轻声道:“那里挤不下了。”
“嗯?”
应长川怎么知道庄有梨那里挤了几个人?
江玉珣心中虽有疑惑,但天子都这样说了他只好点头称“是”。
楼船随着江水轻摇。
站在隔门旁的应长川随之顿了几秒。
就在冻得不行的江玉珣想要开口问他还有什么事时,却见天子转身道:“但内舱还有位置。”
内舱?
……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内舱”吧?
江玉珣的心突然扑通扑通地跳了两下。
他的视线一点点越过应长川的肩,落入了背后的船舱之中。
木质的床榻至少有两米宽,挤一个自己的确绰绰有余。
最重要的是,床榻上除了普通的棉褥外,还铺了一层毛毯。
单看一眼,江玉珣便觉自己的体温都跟着提高了一度。
不要乱瞧!
几乎是下一刻,江玉珣的目光便如被烫到般收了回来。
手被冻了也罢,自己的脑子怎么也被冻坏了?
竟然连天子的床榻都敢瞄。
船舱内突然静了下来。
江水轻击舱壁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尤其清晰。
“……内舱的床骨下垫了一层铜板,底部置有水袋。”天子漫不经心道。
江玉珣瞬间将“‘内舱’是什么地方”这个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
……楼船上竟然有这样的好东西?
装满了热水的羊皮袋可以维持几个时辰不凉,热气顺着铜板传向床榻,顷刻间便能暖热身体。
不愧是皇帝啊。
应长川在这个时候都能避免挨冻。
听完他的描述,江玉珣瞬间心动了起来。
说话间应长川已经走过了隔门,他一边说一边随手放下悬吊在舱顶,同样由毛皮制成的帐幔:“爱卿可要继续于舱外过夜?”
江玉珣立刻摇头:“臣不想。”
米白色的毛皮帐幔缓缓坠了下来,遮住了天子唇边藏不住的笑意。
应长川故意假装疑惑地问道:“那爱卿要去何处?”
“臣……”
江玉珣的心中瞬间闪过几个巨大的感叹号。
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想法后,他甚至生出了故技重施,再次将自己弄哑的想法。
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几个字却在同一时间冒了出来。
几息后,他只得强行压低声音,如悄悄话般轻声道:“内,内舱?”
第72章
内舱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踩起来如棉花一般软。
为防皇帝沾染风寒,内侍官还抓紧时间在船舱四壁悬了壁毯。
羊毛编成的壁毯上饰有山水、花卉,经纬细密巧夺天工,除了保温、隔音外还能吸光。
舱门缓缓阖起,内舱随之一暗。
江水拍打船壁生出的水声也突然消失不见。
楼船上虽没有点香,但舱内御用之物与锦衣龙袍皆是由薰笼熏染过的。
江玉珣走进内舱,便嗅到了一阵淡淡龙涎香。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无声中提示他:这里是应长川的地盘。
视线变暗的瞬间,他忽然站在舱门口不敢再向前。
江玉珣不由一怂:“陛下,要不……”
要不然我还是出去吧?
“爱卿想睡于何处?”
江玉珣的思绪瞬间被天子的话所打断。
他愣了愣,下意识回答道:“睡在里面吧。”
语毕便一脸痛心地闭上了眼睛。
可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一次怂不了了。
雪又大了起来,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圆月。
没有点灯的船舱变得愈发暗。
江玉珣的心跳忽于这一瞬漏了一拍。
……不就是睡一觉吗?
又不会死!
江玉珣深吸一口气,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摸索着向前走去。
他蹭着舱壁一点点挪到了榻边,最如壁虎一般紧贴着船舱躺在了床上。
下一秒,江玉珣的耳边就传来“哗”一声轻响……应长川把帐帘放了下来,终于与他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江玉珣的心忽地一坠……
此时此刻,他们的呼吸与心跳被困在了同一顶幔帐之下。
船舱内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原本细弱的声音也变得格外清晰。
大周丝枕以香草为枕芯,江玉珣恍惚间甚至听到了香草摩擦生出的“沙沙”细响。
他当即直挺挺地躺在原位,一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江玉珣似乎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了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