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117)
汤一蒙轻声提醒:“到了。”
他话音刚落,马车就缓缓停了下来。
疾风吹着车帘轻摇,气氛骤然间变得无比紧张。
负责守城的折柔人在这时上前盘问。
过了一会,随行的士兵被留在王庭外围,马车再度向前。
伴随着号角的呜咽,来自大周的使臣,终于入一点点踏入了折柔的心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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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柔王庭内一棵树都没有种。
没了黄沙的遮挡,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向大地。
折柔人并不在意这场“例行外交活动”,对懒得应付人的江玉珣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王庭内的空地上一片寂静,只有几名士兵等在这里。
他们身材高大、手持长刀,目光锐利而冰冷。
走下马车后,江玉珣抬头看了一眼徘徊在天上的老鹰,便在士兵的注视下向正前方的幕帐而去。
谁知刚迈开脚步,他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嘚嘚嘚——”
疾风自西边刮来,空地上的沙砾尘土瞬间飞扬起舞。
江玉珣下意识侧过头去躲避这阵风沙。
“江大人当心!”汤一蒙的声音从他背后传了过来。
江玉珣回眸便看到——
风沙的另一头,有一匹黑鬃烈马正朝自己所在的位置疾驰而来。
那马背上似乎还有一个人……
江玉珣下意识想要抬手遮挡或是发出尖叫,但隐藏于心底里的潜意识,却将他的动作阻拦了下来。
马匹的速度实在太快,躲避已然来不及了!
江玉珣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强忍着没有闭眼,直接咬牙站在原地抬眸看向那匹如幽灵一般的黑鬃烈马。
十米……
五米……
一米。
马蹄高高扬起,一时间沙砾狂舞。
江玉珣的心狠狠一坠。
“吁——”
就在它踏向江玉珣身体的前一秒,马匹上的人终于猛地拉扯缰绳,拽着它定在了原地。
几息后风沙渐落,又有十几匹马紧随其后停在此处。
马背上的人看了江玉珣一眼,便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话来。
这群人讲的是折柔话,江玉珣一句也听不懂。
但语气中的鄙视、失望和不屑,却明明白白地传到了江玉珣耳边。
嗤笑声从马背上传了过来。
烈马的主人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皮肤黝黑五官桀骜。
笑过之后他又用折柔话嘟哝了几句,便再次拍马向空地另一边疾驰而去,身后十几人随之大笑着跟上。
疾风再次扬起沙砾,这一回江玉珣终于忍不住咳了起来。
眼前一幕发生得太快,待其余使臣反应过来时一群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汤一蒙狠狠咬牙,压低了声音道:“那小孩便是新任的折柔王,我上次来的时候他还不会骑这么高的马。如今刚会骑……便想着来唬人!”
其余几名使臣也跟着道:
“不过是位名义上的王,竟然敢如此对待我大周使臣。”
“这小孩是故意给我们下马威来的!”
“呵,可不是吗?反正一切无礼都能用‘年岁尚小’来解释。”
说完,又有人心有余悸地看向江玉珣:“江大人您没事吧?哎,刚才怎么不躲一下呢?”
江玉珣的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他长舒一口气,轻轻用手拍掉了礼服上的灰尘。
紧张的情绪还未消散,他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
江玉珣的腰背却始终挺直:“他不敢杀我们,只想看我们惊慌失措、狼狈而逃的样子。假如躲避,不是正合了他的意吗?”
若自己真被吓得狼狈逃窜,这事不出几个月就会传遍折柔。
说不定还会被记载在史书上,被人嘲笑几千年……
这种人他可丢不起!
除此之外……
曾几何时“周”对江玉珣来说是一个无比遥远的年代。
然而从踏入折柔地界,听到陌生语言的那一瞬起,“周人”这个身份竟忽然狠狠地烙在了江玉珣的心间。
“若我是一个人来,自然可以躲。但是代表大周出访的使臣怎么能躲?”他轻声道。
“是,是……”江玉珣身旁的官员愣了一下,连连点头。
碧色衣摆上的灰尘被江玉珣拍打干净。
他展袖笑着回头向众人看去:“走吧,不要让殿下久等了。”
空地上的灰尘还未散尽,江玉珣的身上已纤尘不染。
这群官员并非专职“外交官”,全是少府手下的官吏。
然而此刻,他们却突然明白了江玉珣话里的意思。
“是,江大人——”
王庭的空地上没有任何欢迎的仪式,只有零星士兵守候,与鹰鹫在空中不断盘旋。
但大周的使臣们却腰背挺直、目光坚定,一步步向王庭中阔别大周二十载的连仪公主走去。
※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年多时间不见,汤大人的风姿愈发从容了。”
折柔没有大周那么多繁文缛节,江玉珣等人行完礼后,身着红裙的连仪公主便自屏风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她先笑着朝众人回礼,末了就将视线落在了最为面生的江玉珣身上。
连仪公主略微好奇地朝汤一蒙问:“汤大人,你身边这位是?”
说话间,江玉珣也抬眸朝着前方看去。
连仪公主今年四十出头,但保养得当的她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
她虽处于折柔王庭之中,但身上穿的依旧是大周服饰。
连仪公主是应长川的姨母。
想到这层关系,江玉珣不由仔细看了她两眼。
公主身材高挑五官明艳……然而除了同样烟灰的瞳色外,两人的五官似乎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见到来人,汤一蒙连忙上前行礼道:“回公主殿下的话,这位是江玉珣江尚书,同时还在陛下身边充任侍中。”
连仪公主没忍住重复了一遍:“侍中?”
她的语气疑惑中还有几分震惊。
应长川连杀三名的侍中的“战绩”,显然早传到了远在折柔的连仪公主耳朵里。
猜到她在疑惑什么的汤一蒙赶忙解释道:“江大人很受陛下器重,为我大周社稷之臣。”
“能受陛下器重定然不是一般人,”连仪公主有些意外地看向江玉珣,过了一会才仰头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时间不早,先来用午膳吧。”说完便笑着将众人邀入帐内。
“是,殿下。”
与大周不同,折柔人实行“合餐制”。
连仪公主身边的女官将众人带到了幕帐背后,那里铺了一张摆满金银器皿的地毯。
待公主落座以后,众人也随她一道围坐在了地毯之上。
路上耽搁得有些久,他们寒暄了几句便用起了午膳。
使臣之中似乎只有江玉珣一个人是头一回来折柔。
担心他不知道该怎么吃,随连仪公主一道和亲的女官细心介绍道:“江大人,碟里盛的是奶酪,您可直接将它泡到碗里来用。”
“谢姑姑提醒。”江玉珣连忙点头。
折柔与大周语言不通,社会风气也迥然不同。
连仪公主一边用午膳一边笑道:“折柔人吃饭直接上手抓,二十年来我始终无法适应,干脆就不入乡随俗了。”她话语里似有淡淡的遗憾。
汤一蒙忙说:“您永远都是我大周的公主,吃穿用度自然是要与别人不同。”
此行他们还带了烈酒,说完汤一蒙便叫人把酒打开为连仪公主斟满,并让江玉珣为她讲起了这酒的由来。
说话间,王庭外又吹起了大风。
正午过去后,周遭似乎也不再那么热了。
连仪公主轻抿一口,眼眸随之一亮:“我从未尝过如此烈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