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文娱大亨(174)
冰冷的大门只开了半扇,柳掌柜穿着素色衣裳,一个人站在门口。
有赶大早想听小曲或者买票的观众见此情景,满肚子疑问。
“诸位主顾,实在是对不住,今日现者剧院歇业,已经买了票的烦请您谅解,可以改期也可以退票,没买票的诸位请先回吧。”
此时正是现者剧院开票的时间,剧院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听完柳掌柜的话,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柳掌柜的,我今日专门告了假,就是想听一耳朵穆大姑的鼓词,这怎么歇业也不提前通知一下啊?”
“就是,为了抢遇龙记的票,我排了那么多天的队,凭什么说不演就不演啊?”
“掌柜的,难不成是剧院出事了?”
“最近确实不太平……”
……
众人的质疑声中,柳掌柜再次拱手告罪。
“唉,诸位也注意到,我今日特意穿了素色衣裳吧。实不相瞒,这是我家老板特意吩咐的。”
“是小谢先生?难道他也出事了?”有人想起现者剧院那位年纪轻轻的传奇老板。
“小谢先生与温家二少素来交好,温二少魂死他乡,前日才传回消息找到了尸首,温夫人听闻消息后一病不起,温家人手紧缺,迫不得已拜托我家老板帮忙操办后事。老板走前特意嘱咐我,现者剧院停演三日,为温二少哀悼,诸位想听曲听戏还是过了这三日再来吧。”
柳掌柜的提到温珩,剧院外的人群顿时沉默了,哪怕原本想听书看戏的,现在也没了心情。
“二少真的……没了?”
柳掌柜苦笑,“温家已经在操办后事了,二少的尸首也在路上了,我怎么敢拿这种事胡说。”
“怎么会……我爷一直念叨,说温家人是降世救难的神仙,二少出行有龙王保护,必定逢凶化吉,怎么会……”
“天杀的洋人,为什么不是他们死!”
“好人没好报啊……”
……
众人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有些眼睛浅的甚至掉起了眼泪,柳掌柜的眼眶也红了。
是啊,二少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走得那么早!
柳掌柜吸了吸鼻子,转头一看,顺先生不知何时挤到了他身边,哭得比他还厉害。
“掌柜的,你不是说这三日歇业吗,怎么顺先生还是来了?”
“顺先生,你是不是也不知道歇业的事?”
“顺先生,您上次说遇龙记的时候,说每当人间有大难,就会有神仙应劫下凡,助世人渡过苦难,我们的神仙在哪里啊!”
……
顺先生整了整今日特别穿上的破旧黑色大褂,这件大褂,是他最早还在上海说书时做的,因为颜色暗不招客,已经很久没穿了。
但今天要讲的故事,他觉得,只有这身大褂才压得住。
在很多人眼中,他是一个好运到令人嫉妒的家伙,只因得了谢颜的青眼,摇身一变,就从一个普通的说书先生,变成了名利双收的大红人。
顺先生承认,他确实运气极好,但最好运的,却不是旁人眼中的收获了多少金钱与名声,而是他的思想得到了彻彻底底的升华。
在遇到谢颜之前,他只是一个有几分小聪明,有几分善心的普通人;而现在,每一次与谢颜的交流都让他跳出了之前的局限,他开始自主地思考世界,思考人性,思考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而越思考,他便越打心底佩服带给他改变的谢颜,佩服他的思想,佩服他的高瞻远睹。那绝不是赚了多少钱,出了多少名那么简单,谢颜先生要做的,是唤醒已经麻木的百姓,改变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
而他,有幸参与其中,愿意为这份改变倾尽全力。
“诸位稍安勿躁,柳掌柜的当然没有忘了通知我歇业的事,我来剧院,是来说书的。”
“说书,可不是……歇业了吗?”
“剧院歇业,是为了哀悼逝者。而说书是高台教化,何须避开?”
顺先生擦干眼角的泪,暂且按下澎湃的内心,“诸位,现者剧院这三日时间,只有我的说书表演,只讲一个故事,一天讲完,重复三天。”
“演出不卖票,剧院里包括包厢在内都已经换成了硬板凳,进满人就关门,您们如果想听,现在就可以排队了。”
“什么故事一天就能讲完?是现者先生写的新故事吗?”
“当然。”顺先生挺直腰板,掷地有声,“现者先生说,他用这个故事,为温二少送行。”
第135章 汉口集会
偌大的剧院内部, 乌压压一篇坐满了听众,哪怕现者剧院生意最火爆的时候,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架势。
临时换上的木条凳有些硬, 对一部分听众来说,体验不是很舒适, 但没有人因为这份不舒适离开,反而仿佛感受不到一般。
顺先生的话传开后,短短一个多小时时间,现者剧院就被闻讯赶来的听众填满了, 柳掌柜粗略估算了一下, 剧院里算上二楼的包厢,此刻坐着的起码有近万人。
还没到开书的时候, 还有人陆陆续续涌向剧院,柳掌柜的谨记谢颜的吩咐,劝他们明日再来, 同时安排伙计分区巡查,小心走水和踩踏事件的发生。
到了开书的时候,顺先生一步步来到台中央,把手里一个喇叭样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这是丁海和几个朋友做出来的小玩意儿, 样式和后世的电喇叭相比有些笨重,但扩音效果已经十分不错了。
拿喇叭说书,属实有些不伦不类,若不是今日情况特殊,剧院里的人太多,怕后排的人听不清楚, 观众们也能理解, 而且此刻坐在剧院的人都迫不及待想听听现者先生新写了什么, 也没人在意这些。
顺先生缓缓看了一圈台下,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期待的眼神,在心中感慨,不知不觉间,现者这个名字在汉口居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影响力,只靠一句话,就能吸引到如此多的听众亲自前来。
顺先生拿起喇叭放在嘴边,轻咳几声,扩音线圈将他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遍了整个剧场。
“诸位主顾都到齐了,咱们的故事也就开讲了。不过这次的故事,要换个新鲜讲法,比起我说,更重要的是你们来说。”顺先生买了个关子,随后指了指手中的喇叭,“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一问,有人认识我手里的物件吗?”
坐得靠前一些的人看的比较清楚。
“是喇叭?”最先开口的人不太确定。
“老天爷,这是什么喇叭,怎么声音这么大?”
“是电喇叭吧,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见过。”一个戴着眼镜的留学生不确定地说。
“这位小先生,能给我讲讲什么是电喇叭吗?”
……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剧院里此起彼伏,因为不售票全凭先来后到入座,很多不同身份不同地位的人坐在了一起,有年轻学生,有工人伙计,还有思想开发的后宅妇人。
剧院开场后,除了舞台打光和几盏应急灯之外,其他地方的灯都灭了,人们看不清周围人的打扮和样貌,只能听声交流,在这种情景的感染下,一些自持身份或者心中自卑的人也抛开顾忌,自然地和身旁的人交谈起来。
顺先生只用一个小问题,就初步打破了剧院内观众间的隔阂。
“大家说得没错,我手中的,就是电喇叭。要是往前推个十来年,看到这样的喇叭,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肯定会以为是神仙显灵,不然这喇叭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大?能传得这么远?”
“但是现在,大家就算没见过它,听到名字里的电字,也能想到这是洋人造出来的玩意儿,而不是神仙造的,对吗?”
顺先生讲到这里,给了听众们思考的时间。
很多人在顺先生的提醒下思考起这些事。电灯、电报、电厂、电车……这些带电的东西,在汉口大规模出现,距今不过短短十几年时间。有些年纪稍长的人还记得,最初看到电灯时的震惊,看到电车时的恐慌,而现在,哪怕没有条件使用电器,他们也对这些新奇玩意儿的存在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