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文娱大亨(112)
“爹!”
……
汉口奇缘这个故事整体不算很长,剧情也相对简单,它可以在汉口如此火爆,一方面是因为取材取的巧,利用了大众很少听有关洋人的故事的好奇心;另一方面则因为现者的剧情设计十分巧妙,引人发笑与令人深思的地方互相穿插,节奏清晰明快,让不同层次的人都可以找到其中的意味。
而排演话剧需要做的,就是怎么把这些节奏用具体的表演方式展现出来。想要达到一个很好的效果,必须剧社所有人齐心协力,进行改编,而不是一味照搬。
谢颜站在戏台下,一边在心里思考情节安排,一边看着台上演员们的排练,他们现在排练的是第二话的内容,杀手潜入闫老五的小屋,看到的却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黑狗。
杀手由饰演情人的演员戴上黑面罩串演,这只大黑狗却成了问题。
这只狗剧情里是闫老五在捡到艾莎的河滩附近遇到的,与他曾经在故乡养的黑子十分相似,救艾莎那晚听到的狗叫声就属于它。
在京剧中,一般这种狗啊猫啊的动物都采用虚拟表演方式,台上并不设实物,观众根据演员的唱词与动作知道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演员指月就是月,指花就是花,抬膝转身就是上桥下楼。
然而话剧的舞台更为写实,不适合这种表演方式,谢颜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拉一只狗上来,毕竟狗能不能演戏是一说,一个控制不好冲下台去伤到观众问题大了。
最后还是谢颜提议,参考日本能剧的表演方式,让一个全身黑衣象征“无”的演员手拿布做的大黑犬,与台上演员互动,演完与黑狗有关的剧情。
控制黑狗的演员是紧急新找的,名字就叫黑子,长了一张娃娃脸,原本是一个戏班子的武学徒,翻跟头打旋子不在话下,他在原本的戏班子里一直被压着不能出师,不但天天挨打挨骂还不给工钱,这次被安语靖花几块大洋买过来,高兴地像个猴似的,不排戏的空档里跳来蹦去嘴里就没停过。
这出戏刚排完,他就把头上的黑头套一摘,水都来不及喝一口蹲在台沿子上八卦。
“先生,谢先生!您是白老板的徒弟,您说现在外面传的那个白老板在这里遇刺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谢颜正在想剧情,听到黑子说着说着突然问到自己,模棱两可地笑了笑,“这事我也不清楚,反正师父只说让大家不要乱传。怎么,不是在排戏吗,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刚才说现者先生写的故事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事。”黑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那位先生脑子不晓得怎么长的,居然想了个洋人姑娘和咱们华夏人的故事,最后还认了父女,我第一次听到这里真是吓了一大跳。”
“我想白老板这事不也和洋人有关吗?说不定现者先生知道后来了想法,也写一个白老板和洋人的故事,到时候我们不就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
“脑子不晓得怎么长”的现者先生站在黑子面前,嘴角略微抽了抽,他知道汉口奇缘的结局对这个时代的很多华夏人来说都有些难以适应,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接听到“读者”的评价。
毕竟现在在很多华夏人心中,洋人与华夏人仍是两条完全不可能有平等关系的直线,汉口奇缘开头让一位华夏老船工救了一位洋人贵族小女孩已经够稀奇了,结局居然让小女孩叫老船工爹?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谢颜写出这个结局时便知道,这个情节可能会引起一些争议,但他依旧没有选择改变,因为他写这本书为的就是告诉华夏百姓洋人并不比我们高贵多少,真正决定一个人品质的,是他的心灵,而不是他的肤色与头发。
继母与情人虽为洋人贵族却心思歹毒行苟且之事,闫老五穷困潦倒大字不识一个却愿意倾力救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除此之外还有贪财蠢坏的华夏邻居,善良勇敢的洋人传教士……汉口奇缘里的角色从来不以肤色分善恶,为的就是告诉人们所有集体都会有好人与坏人,不要因为偏见对一个不了解的人提前打上否定的记号。
结局的时候闫老五已经将艾莎当做亲生女儿疼爱,艾莎也将闫老五当做亲人与唯一的依靠,二人情同父女,此后余生风雨相依,难道只因为肤色不同,人种不同,艾莎就不能叫一声“爹”表达自己的感情?
谢颜把这些思想单独写了一篇后记,打算在汉口奇缘小说出书时附在后面,届时应该又会在汉口引起一番激烈的讨论,甚至传播到华夏其他地方,谢颜相信,道理都是辩出来的,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去思考这个问题,得到真正的答案。
不过眼前,还没有披上现者马甲的谢颜只能用微笑回应黑子。
“现者先生这么写肯定有他的道理,以后有机会说不定他会解释。不过现者也只是一个写故事的人,他所写的并不代表真相,就算他写了有关白落秋的故事,也不意味着那些故事是真的发生过的啊。”
话岁如此,被黑子的话启发后,谢颜心里已经有了新的计较。
汉口奇缘整个故事已经走向尾声,他也是时候把之前答应文老先生宣传成人学校的事捡起来,构思一个通俗易懂的短故事了。
第89章 暗桩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 转眼三日过去,剧社的排练越来越熟练,谢颜也等到了之前去撷芳楼被老鸨暗示的“三日之后”。
没有叫任何人同往, 他在早上拿着五百块大洋的银票,一个人踏上了去跑马场撷芳楼的路。
如果撷芳楼的妈妈真的有什么机密要告诉他, 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谢颜不想秘密外泄,更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毕竟这可是曾经无光无二的清廷外交大臣向颜林生命中最后留下的东西,只凭之前与白落秋交谈时知道的一星半点内幕, 谢颜就已经不敢去想象它的能量。
若藏在撷芳楼里的东西真的与那份记载了所有情报暗网和敌人把柄的名单有关……谢颜的心又沉了几分, 但他不能停下,也不能逃避, 因为这是他从原主那里连同这具身体一起继承的使命。
早晨的跑马场临江一带依旧冷冷清清,这块声色犬马的区域只有在太阳落山后才会真正热闹起来,撷芳楼的门半开着, 几个伙计哈欠连天地擦桌扫地,看上去与三日前没有丝毫不同。
“哟,这位爷来接云柳啊!今儿怎么不见另一位爷?”伙计还记得那天直接拿匕首往桌子上插的两位狠人,见谢颜进门赶紧招呼。
“他有点事, 我拿钱来接云柳,你们妈妈人呢?”
“妈妈老早就起来等您了!吩咐您来了后往后院请,她在那儿和您谈。”伙计殷勤地朝一个方向招呼,“哑嫂呢?快带小爷过去!”
撷芳楼的后院住了不少买来教养的女孩,过了十二的小子一律不许进去,这是规矩。
弓着腰的妇人闻声缓步走来, 在离谢颜半米远的地方比了个请的手势。
“小爷, 她就是这样, 脑子不灵光还是个哑巴,您多担待啊。”伙计怕谢颜不高兴插嘴解释。
“我上次已经知道了,没事。”谢颜摆手,跟在哑嫂后面朝里走去。
撷芳楼一楼分为大厅与后堂,从后堂出去隔一条小道是锅炉房,再往旁边一转则是后院的入口。
哑嫂带着谢颜走出后堂,路过锅炉房时伸手在锅炉房的铁门上敲了三下,一个精瘦的姑娘闻声从灶台后站起来,脸被灶火熏地漆黑。
“娘你有事找我?”姑娘拍了拍手,转头看向他们。
哑嫂抬手比划了几个手势,谢颜看了几眼,发现并不是后世通用的哑语,但应该也有它独特的意思,不是胡乱比划的。
姑娘看完哑嫂的手势,点了点头,“那我陪你一起去后院吧。”
她说着朝谢颜二人走来,谢颜这才发现,姑娘的腿不知出了什么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看上去十分吃力。
谢颜想起三日前那个伙计的介绍,这应该就是哑嫂的女儿瘸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