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官家/福宁殿(下)(50)
宝宁公主与飘书不知说了些什么,转头也上了马车,不到一刻钟,她又从马车上下来,脸上不知为何带着几分不快。不快的宝宁公主,拉着乐安县主的手大步迅速离开了这里。
易渔眼珠子一转,顺着街边跟上了她们。
马车内,钱月默有些怔忪。
她给公主缝些荷包,公主却嫌她多事?
她的眼圈一红,也快哭了。飘书赶紧劝道:“娘子,您可别哭,回头咱们要与陛下汇合的。陛下瞧见您哭了,可如何是好?”
可是要如何才不能哭?
钱月默埋首在飘书怀中,直接哭了起来。
飘书连声劝她:“娘子,婢子先前没敢说。其实您本就不必讨好公主的,陛下向来敬重您,您又何必……”
钱月默却一点儿也没听进去。飘书不懂,谁都不懂,有时连她自己都不懂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好好的月圆之夜,娘子可别再哭了。”飘书心疼地给她擦眼泪,继续劝。
钱月默用帕子捂住自己的眼睛,难得没了仪态,倒在飘书身上,沉默无比。
她们这儿沉默着,赵琮与赵世碂一路走来却是高兴得很。
对于一个皇帝而言,没有比看这片百姓们的欢乐而能让他更高兴的了。
走累了之后,他们上了马车,福禄赶着马车,带着他们将东西大街都逛了一圈,染陶想着买盏灯就能回宫去了。
赵琮却忽然道:“去金明池吧?”
金明池在城郊,今日是特殊情况,城门也不关,是为了叫百姓们更能乐在其中。
赵琮本来并无去金明池的打算,只是他玩出了兴致,忽然便不想就这样回去。染陶做安全考虑,有些犹豫,还想再劝劝。
赵琮已一锤定音:“去。”
染陶求救地看向赵世碂,指望他给劝劝。
赵世碂倒好,笑着直接拉开车帘,对福禄道:“去金明池。”
染陶叹气,好在随车跟着许多侍卫,倒不至于太不安全。赵琮临去前也没忘使人去找宝宁公主与钱淑妃,问她们可想去,若想去便赶紧跟上。
路上行得快,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到了金明池外。
虽在城郊,金明池倒是灯火通明,似乎比城中还热闹。赵琮被赵世碂从车上抱下来,还没站稳便往里头看去,远远便见水面上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桥头、树上,全都挂着各式花灯。
赵琮笑:“这才是月宫啊!”他说完便大步往里走去。
赵世碂乐呵呵地护在他身旁,生怕被人撞着,陪着他一同进去。
染陶与福禄面面相觑,无奈叹气,指望他们郎君劝陛下是没用了,两人竟一同胡闹上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是难得有。
秋闱平稳落幕,又是月圆佳节,过几日还是陛下的生辰,放纵便放纵吧!
第186章 妹妹发现啦
金明池只对百姓开放了一小半, 开放的是池水最为开阔的那部分。赵琮走上水桥, 回首四望,只见水面上全是花灯。流满灯火的金明池, 比夜空中的星河还要美, 他心中更高兴。
更何况, 金明池于他而言本就有不一样的意义。
当初他与赵世碂头一回……就是在这儿。
他顺着水边而走,看百姓们往水中放灯, 路遇不少年轻小娘子与郎君, 恰好有个郎君正给小娘子送了一盏锦鲤灯。赵琮眼睛一亮,走过他们后, 他不自觉地对赵世碂道:“今年元宵时, 朕也买了盏锦鲤灯的, 比他们的好看。”
他说罢,又道:“回去叫染陶拿给你看。”
赵世碂其实早已见过,他亲眼见赵琮是如何买下了那盏灯。
想到这事儿,赵世碂心中一堵, 他不由悄悄拉住赵琮的手, 小声道:“陛下, 明年上元节时,我们一起看灯。”
赵琮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那是自然。”
赵世碂正要笑,赵琮又道:“咱们还没一处给你过过生辰呢。”
赵世碂心中莫名有些苦涩,但他很快便敛去这股情绪,捏了捏赵琮的手, 小声道:“往后年年都要一起过的,陛下的生辰,我的生辰。”
赵琮反手握住他的手,笑着点头。
两人走了一会儿,看了许多人放灯,赵琮手痒痒,也想放灯。但他不愿与百姓们的放到一处,他会找不到自己那一盏的。
他拉紧赵世碂的手,小声道:“咱们到后头放灯去!”
赵世碂自是附议。
金明池都来了,其余的事儿不过是顺带,染陶听罢便立即吩咐侍卫先去后头开道,再吩咐其余宫女去准备花灯之物。
赵琮与赵世碂则一同坐在池水边的桥上,望着水面上晃晃悠悠的各式花灯与不时颤动的月亮。
等后头准备好后,他们来禀,赵琮拉上赵世碂就要往后头走。赵琮临时刹住,转身对染陶说:“派人去外头看看宝宁公主们来了没,若是来了,带到后头来一起放灯玩儿。”
“是。”染陶应下,转身去吩咐。
赵琮脚步轻快地带人往暂无人的后头走去。
宝宁公主也的确来了。
只是她来得过于急,且怪异的是,她一下马车,见到赵琮的侍卫时,说出的头一句话是:“钱淑妃可来了?”
侍卫一愣,正要回答,宝宁公主已经不耐烦地大步走了进去,澈夏紧随着她。
侍卫再往后看看,乐安县主没来,淑妃娘子也没来啊。
但染陶姐姐吩咐他们多等片刻,他们也不敢过早离去,继续在门口等着。
急急走进去的赵宗宁却是越走越急,澈夏劝道:“公主,您慢些啊!”
赵宗宁不仅走得急,脾气也十分急:“怎能慢?!”
“公主您到底听那人说了什么啊?”
赵宗宁脚步一凝,走得越发快。
说了什么?
那个陌生人说赵世碂与钱月默有私情!
她自然不信,可那人说得也对,他又何必要骗她?又有什么本事骗她?她的身边都是侍卫,一声令下,都能叫他即刻去死。
许多时候,越是不可能越是荒诞的事儿,越有可能是真的!
赵宗宁又想到还在洛阳时,有家中下人偷偷告诉她,夜里看到钱淑妃在外头哭,小郎君路过并安慰她,还单独与她说话的事。
当时赵宗宁并未当回事,这会儿却突然全都想了起来!
她想到钱月默主动给小十一做扇套,做荷包的事儿,虽说也给哥哥做了,但何必也给小十一也做?!这事本就很荒诞!她与小十一可是毫无关系!
她越想越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气。
但她快气疯了。
钱月默怎能做这样的事?
赵世碂又如何能做这样的事?!
她急急经过人多的水桥,经过五殿,正要再往后头他们所说的哥哥在的地方走去,却忽然停下脚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
澈夏只看一眼,立刻吓得跪到地上,不敢再看。
赵宗宁瞪大双眼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嘴巴越张越大,直到有风经过,将她渐渐吹回神。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圈突然红了起来。
五殿离人群已经有些距离,虽也不是开放的地方,到底受远处灯光的影响,不至于十分暗。但也不是很明亮,独独带有一份幽静。
赵琮与赵世碂拉着手,本是想绕过五殿去后头的一排房舍。
走到五殿前时,恰好闻到桂花香。五殿前种了许多桂花,赵琮停下脚步,赵世碂“辣手摧花”了好些桂花枝下来,赵琮抱在怀里指使着他继续掰。
染陶等人原本还在陪着,后见他们俩越来越亲密,很有眼色地退到四角,隐进暗中不见。
赵琮顺势坐到桥栏上,抬头指导赵世碂往哪儿掰。
赵世碂低头一看,他坐在桥栏上,赶紧跳下来扶着他,生怕他掉下去。赵琮拿桂花枝逗他,拂了拂他的鼻子,笑问:“痒不痒?”
赵琮难得有这样活泼的时候,赵世碂随他闹,闹到一半才紧紧将他揽住,低头去吻他。
美景,美人,赵琮也揽住他,一同加深这个吻,人更美,景也更美。
更美的景使得更美的人沉醉其中。
他们的倒影一同斜斜照在无人看到的静默水面上。
如果没有听到任何异响的话,这将是最美的时候。
偏偏传来一阵响动。
两人自然而然地分开,赵世碂回身看过去。
清明月光下,万盏灯火前,赵宗宁流着眼泪,看着他们俩。
见已被发现,赵宗宁索性放下捂住嘴巴的手,抽着哭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何要哭,可是看到这一幕,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哭。
赵世碂叹气。
被发现了啊。
他并不怕被发现,只是公主殿下怎就哭得这样伤心呢。
赵世碂与赵宗宁遥遥相望的时候,赵琮望着右前方一片无人照看处,他眨了眨眼,微微低头,装作并未看到。果然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赵琮立即抬头,托月光太亮的福,捉住了对方的一截靛蓝衣角,衣角上的银丝线同样一闪而过。
赵琮反倒翘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笑罢,他静静收起笑容,回身一同看向伤心流泪的妹妹。
“唉。”赵琮叹气,难哄啊。
易渔魂不守舍地从金明池跑出来,他的小厮在外头等他,见他出来,赶紧上前,询问道:“二郎,咱们可要回家?”
“回,回家?”易渔吓傻了,语不成句。
“您可放了花灯?”小厮不解。
“对,回,回家。快回家!”易渔拉住小厮的手臂,手上青筋爆出。他瞧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二郎,您,您别急,小的去赶车来。”
“我,我同你一道去!”易渔近乎疯狂地拽着小厮的手,他只想快点离开这儿,他怕再晚一刻,他的命就没了!或者说,他的命迟早得没了。头一回,他慌神到如此地步。
易渔的新小厮很靠谱,赶上马车就往城中赶。
只是他们还未到城中,便有几匹马从身后追上,马上的人个个面容严肃,更快地往东京城中去,惊慌失措的易渔并未发现。
待易渔他们进城时,城门处突然多了许多护城侍卫。
今日是节庆,虽加了两成的守卫在城门处,但不过做做样子,出城的时候还未有人查,回来时却忽然查起来,易渔更慌。
也好在,对方掀了帘子仔细上下看他一眼,问了是谁,小厮自豪说道是宝应县知县易渔易大人之后,侍卫便痛快放行。
他们一走,搜查的侍卫就赶紧到城楼上汇报道:“大人,刚刚有个十分符合的人经过,靛蓝色衣衫,衣摆上绣有银丝线。”
“是谁?”
“宝应县知县易渔。”
对方点点头,赞道:“不错,继续查着,但凡是这样的人,不论年龄性别,全部记下来!”
“是!”侍卫得了夸赞,很是高兴,转身下楼继续尽职搜查。
金明池中,五殿中亮起了灯。
殿中十分安静,唯有女子的哭声,赵宗宁哭得很悲切,停都停不下来。
赵世碂抽出一块帕子递到她面前,赵宗宁将他的手用力打开,换个方向继续哭。
赵琮接过赵世碂手中的帕子,亲自起身,坐到赵宗宁身边给她擦眼泪。
赵宗宁原本也想打,见是自己的哥哥,不好拒绝,却又不想接受,哭得更为伤心。
“别哭了,哥哥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赵琮心疼道。
话匣子一旦有人开,便会源源不断。
赵宗宁逮住话头,哭着大声道:“为什么!这些都是为什么?!我是不是看错了?哥哥,我是不是看错了?”
赵琮柔声道:“你没看错。”
“他是小十一!他是男子!”
“他——”
赵宗宁打断他的话:“难怪上回我瞧见他跟哥哥睡在一张床上!”她气得抢过赵琮手中的帕子,砸向赵世碂,“你是不是逼哥哥?!是不是?”
赵琮无奈道:“朕是皇帝,他如何逼?”
“哥哥是不是因为他替你挡了一刀才如此?哥哥,他是你的侄儿啊,您怎能这样?”赵宗宁越哭越委屈,她真的觉得天快塌了。
赵琮心疼地搂住她,哄道:“行了,别哭了。”
赵宗宁“呜呜呜”地哭着,恨恨地看着赵世碂。
赵世碂开口:“我对陛下一片真心。”他看了眼赵琮,赵琮点头,他才继续道,“我并非赵氏血脉,我娘是被赵从德抢回郡王府的,这事儿,你也知道的。”
“啊?”赵宗宁哭到一半停住了,疑惑地问,“你不是赵氏血脉?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是陛下的侄儿,也不是你的侄儿。”
“……”赵宗宁愣愣地看着他。
“是以,我们并不违伦常。你放心。”
赵宗宁吸了吸鼻子,忽然觉着自己被说动了,但她很快回过神,怒道:“即便你与我们没有血亲关系,你也配不上哥哥!!”
“……”赵世碂无言以对。
赵琮将她拉回来,继续抱住,哄道:“行了,别哭了,回头眼睛要肿了。”
哥哥的怀抱过于温暖,赵宗宁回身埋到他怀中,哭得好似天已塌了一半:“哥哥你为何要跟他好?他满肚子的坏水啊!他骗你,你不记得了?他最爱使苦肉计,你为何要跟他好!”
赵世碂也没想到,真相来临的这样一天,赵宗宁在意的竟然不是他的身份与他是男子,在意的竟然是他满肚子的坏水……
赵琮也没想到,本该是个悲伤与忧伤的时刻,听着妹妹这些话,他忽然好想笑。
他将视线移向赵世碂,赵世碂面上是与他类似的神情。
两人对视片刻,一同笑了起来。
“你们还笑?!”早已忘了到底为何事而来的宝宁公主,发出惊天怒吼。
这个世道真是不能再好了!
第187章 “我放了灯啦!”
宝宁公主自小到大便不知规矩为何物, 自然, 身为皇家女儿,她自有贵气与威仪。只是无论是她的父亲, 还是她的哥哥, 从未将她当作寻常女娘对待。宝宁公主几乎比全天下的女娘都要洒脱与干脆。
但——
这不代表, 当她知道她的哥哥与她的侄儿是一对时,她也能痛快且平静接受。
哦对, 是前侄儿, 那个侄子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
即便毫无血缘关系,此事于她而言也太过冲击。她再洒脱, 再不顾规矩, 她也是女孩子, 更是个把她哥哥看得比谁都重要的女孩子。
赵琮与赵世碂一直在哄她,赵宗宁哭了很久,被哄得停止流泪后,似是平静了, 实际脑中更为混乱。其他令她烦恼的事情, 例如她要召驸马的事, 又例如那人胆大包天,竟然敢跟她说小十一与钱月默有私情,又或者小十一与钱月默的确有私情,此事还待查探,等等。
这些事儿,她已统统抛到脑后, 她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她的哥哥跟她的侄子在一块儿了!
他们俩抱在一块儿亲!似男女那般!
她的哥哥啊!她最喜爱的哥哥!她那如谪仙般的哥哥!
她脑中晕乎得很,赵琮看她这般,也不再回宫,叫染陶将五殿收拾收拾,晚上三人便打算住在此处。
染陶尚不知所为何事,先带人准备。
他们虽少来,五殿一直都有人打扫,一应器具都是齐全的。赵琮拉着赵宗宁的手,到里头,继续哄劝着。赵世碂在一旁,本也在劝,只是一旦他开口,赵宗宁便用似有血海深仇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他心中好笑,倒也不气,只是不想再惹赵宗宁生气。
赵宗宁看他看烦了,拍他一把:“你出去!我不想见你!”
“……”赵世碂无辜地眨了眨眼。
赵宗宁看他这无辜的样儿,更气,还要伸手打他。
赵琮打圆场:“行了行了。”他朝赵世碂使眼色,赵世碂起身,“勉为其难”地说道:“既然公主不愿见我,我出去待会儿。”
“瞧你委屈的样子!!”这个份上还不忘装可怜,赵宗宁气坏了。
赵琮继续圆场:“都别吵,小十一先出去玩会儿。”
“公主,我先出去?”赵世碂还问。
赵宗宁再度红了眼圈,赵琮无言以对,瞪了赵世碂一眼:“你别逗她。”
赵宗宁越发气:“他敢逗我?!”
赵世碂暗笑,这才大步迈出去,还没走出内室,便听赵宗宁又哭出声来。
他脸上顿时露出更多笑容。
赵世碂走出殿门,便瞧见澈夏跪在地上直哆嗦。
显然是适才被吓得还没回过神来,染陶等人忙着收拾屋子也还没在意到她。赵世碂走到她跟前,蓦地多出一个人来,澈夏一惊,抬头看他。瞧清楚是他,澈夏吓得赶紧低头。
“这么怕做甚?”
“婢,婢子——”澈夏抖着说不出话来。
赵世碂轻松笑:“我又不会杀你。”
澈夏眼角一亮,哭道:“婢子知错。”
“你跟你们公主一样,平常厉害得很,天不怕地不怕,这才多大点儿事,就哭?”语气中居然还有几分宠溺。
澈夏想伸手擦眼泪,又不敢,低头抽抽着哭。
“成了,别哭了。你起来吧,你们公主一直在哭,等会儿怕是要你。”
“是,是。”澈夏应着,却还是不敢起身。
“起来啊。”赵世碂再道。
澈夏努力了会儿,颤抖着站起来,还待说话,赵世碂却已经抬脚走了。澈夏缓了半天,诧异地回身看去,他竟然都不叫她守好秘密?他竟然也不恐吓她?他甚至提也没提方才的事,还叫她去陪公主。
澈夏抬手擦了擦残泪,心道,这位郎君对她们公主是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