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暴君后悔录(49)
虽然昨晚韩时卿没有追来,但是韩锦峰倒是没太担心。
“不对……”江煜松开抓着韩锦峰的手,他站在原地皱紧了眉,喃喃道,“不对,不对,时卿在撒谎,他在撒谎!”
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急忙穿上,又回屋换鞋,对韩锦峰喊道,“韩将军,帮我找匹快马!我现在就要前往止戈城!”
韩锦峰虽然疑惑江煜的态度,但还是立刻吩咐人给江煜找来了马,他本来也想跟着江煜一同前往,可这凉城还有一万城兵和上万百姓得需要他安排调整,只得留下。
江煜连发都来不及束,衣服也穿的邋邋遢遢,顶上的扣子扣错了位置,手一直在抖,直到紧紧抓着缰绳的时候才好些。
“驾!”
他赶着马儿,呼出一团团的白气,在这冷峭的大正月,向止戈城飞奔而去。
*
快马加鞭用了一个时辰赶到止戈城,江煜见到韩乙铭便喊,“韩将军,你可见到时卿没有?!”
“时卿?”韩乙铭正在指挥士兵们打扫战场。
因着已经确认了蛮族退兵的消息,整个止戈城的气氛比昨天轻松了不少。
韩乙铭走到江煜马前,皱了眉,“小弟不是和殿下你们在一起吗?”
江煜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他差点站立不住。
“没有……”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不至于对着韩乙铭大吼出声,他重复道,“时卿没和我们在一起!他不见了!他没跟上我们!他撒谎了!”
他一只手抓着头发,五指插进发丝,眸中显出血丝,“他为什么要撒谎?他为什么要骗我……”
“殿下!”韩乙铭见他状态不对,赶忙喊他,“殿下你先别急,时卿他那么大一个人了,不会走丢的,找,一会儿保准能找到他!”
“不是、不对!”江煜整个人都混乱了,脑中闪过一抹灵光,他急忙问韩乙铭,“韩将军,蛮族为什么会退兵查出来了吗?”
韩锦峰那里消息会迟一些,但韩乙铭这里已经调查完了。
提起这事韩乙铭便觉得畅快,他道,“侦查小队来报,是蛮族大营失了火,将二十万大军的粮草都烧了个一干二净,而且他们的可汗拉苏荣也被身份不明的中原人刺杀。
“既没了首领,又没了粮草,他们自然是不得不退了!”
“粮草……刺杀……”一些细节在江煜的脑海里连接成一条线索,真相呼之欲出。
“韩校尉!”正在这时,专给止戈城将士传令的信使驾马从城外奔来,看到江煜,便将手中的信交给他,“我正找您呢,真巧,这就碰到了。”
他道,“这是从永安来的加急信,那边的大人让我尽快送到您手里!”
江煜稍稍冷静了些,他接过信,拆开,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上面的内容后,一双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乃至整个人都在颤抖。
接着,不等韩乙铭问他信上什么内容,他便翻身上马,对韩乙铭喊道,“韩将军,开北城门!我要出去!”
“什么?”韩乙铭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喊江煜殿下,只能叫道,“你要去做什么?!”
“开城门!”江煜驾马向城门奔去,命令的声音划破空气,竟带着几分凄厉,他似乎此时此刻只会说这一句,大喊着。
“快开城门!!”
韩乙铭不敢拦他,只得令士兵们开了城门,接着自己也找来快马,追着江煜而去。
沉重的城门打开一条细窄的缝隙,两人两马冲出门缝,向着辽阔的止戈城外飞奔。
韩乙铭追上江煜,迎着风大喊道,“殿下,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急着出城?!”
江煜却只将薄唇抿成一条线,并不理他,凌乱的长发在背后飞扬,露出的一张清俊面庞却布满凝重和即将崩溃的恐惧焦虑。
那是林世成的来信。
林世成将玄金楼的刺客都给了时卿。
他让时卿来帮助自己。
他还说韩山也跟随了时卿。
可这件事,时卿对他只字未提。
他甚至都没有告诉韩锦峰和韩乙铭韩山也来了!
为什么他昨晚会突然一睡不起?
为什么时卿没有与他们一起去凉城?
他为什么要撒谎?
怎么就赶巧蛮族的可汗被杀,粮草被烧?
那个身份不明的中原人又是谁?
江煜越想越觉得恐惧,那种整个心脏被手掌攥紧的感觉让他连呼吸都困难,吸入的每一口气都如锋利的刀子在身体里搅来搅去,让他痛苦难当。
时卿……
韩时卿……
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蛮族撤退的很快,待到江煜和韩乙铭赶到的时候,之前连绵成片的蛮族大营已然消失的一干二净,只余烧毁的帐篷残骸和一些蛮族士兵的尸体或集中或零散地摊在地上。
江煜下马,急匆匆地跑过去,挨个去翻看尸体的脸,一颗心起起落落,几欲跳出喉咙。
他像魔障了一样,韩乙铭问什么他都不答,只快速地在这蛮族之前扎营的地方来来去去地走动,一会儿弯腰,一会儿矮身,长发随着他慌忙的动作显得更加凌乱,部分还粘在了他的脸上,嘴角。
“不是他……”江煜并不在意,他一具具地查证尸体,小声念着,“也不是他……”
“没有时卿,不会……”
要说的话戛然而止,喉咙里像是被一块硬骨头堵的死死的,一时让江煜失了声。
顺着青朗剑的剑锋所指的方向,江煜看到了那侧躺在地上的人,他的手还抱着眼前的黑衣男人,只露出了半边侧脸,可江煜还是认出了他。
那是韩时卿。
那是昨天还温柔拥抱他的韩时卿。
江煜几乎站不住,他踉跄着跑过去,直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韩时卿从韩山怀里拉出来。
韩时卿的脸上、背部,胳膊、腰腿上插着数十只羽箭,每一根都没入血肉,甚至深入骨髓。
蛮族没有留手,泄愤一样对着韩时卿和韩山射了三四波箭,这般看来,韩时卿身上除了前胸,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时卿……”江煜甚至碰都不敢碰插在韩时卿山上的箭,他就跪在地上,趴在韩时卿耳边喊他,“时卿醒醒,别睡了,时卿……”
这般喊着,他的眼圈已经通红,巨大的刺激让他一下子失去了思考能力,瞳仁像是没有焦距,眸中只倒映着韩时卿的脸,泪珠像决了堤一样,豆子大小,滚出眼眶,一部分掉落地上,一部分蹭在韩时卿青白的脸上。
“时卿,你看看我,时卿我来找你了。”他说:“时卿,我找到你了,你不是说跟我回凉城吗?你怎么失约了啊?你知道我今早没看到你,多害怕吗?”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好像韩时卿还活着一样。
“殿下?”韩乙铭已经从远处走了过来,看到韩山和韩时卿的尸体,他顿了下步子,彻底愣在了当场。
他环顾四周,看到不少与那二人穿着一样衣服的中原人的尸体躺倒在地上,脑袋如同被一把重锤击打,瞬间明白了一切。
“怎么会这样……”韩乙铭脚下没站稳,坐倒在地,他几乎是爬到韩山与韩时卿身前,喉咙哽咽着,眼泪也流了出来。
他要去碰韩时卿的脸却被江煜挥开了手。
“别碰他!”江煜终于将韩时卿抱进怀里,他往后倒退着拉开和韩乙铭的距离,他喃喃道,“别碰他,他睡着了,这里太冷,我要带他回去……”
他这次是真的与疯子像极了,长到肩膀下的头发垂在韩时卿毫无血色的脸上,沾染上了血迹,结成条状,随着他身体的颤抖和挪动晃来晃去。
他抱着韩时卿的姿势像是野狼护住幼崽,凶狠空洞的目光盯着韩乙铭,森寒入骨,深处却显露着慌张和恐惧。
“殿下,小弟他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