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暴君后悔录(12)
人们纷纷说是月老显灵,这月老庙不能拆,但明德坊扩建是先帝下旨,要在旁边修建哨楼,哨楼不能停止修建,所以工匠们就商量着将月老庙东边的住户全部遣散,哨楼往正东面稍稍再偏一些,这样便将这小庙留下来了。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月老庙香火鼎盛,直到远安帝登基。
远安帝不信神佛,觉得月老庙是无稽之谈,后来又有官员上奏祭拜月老的人太多,哨楼附近监管困难,于是他一道圣旨下来,禁止所有人再祭拜月老,五年之中也没有再对此庙进行过修缮,任凭其遭受风吹日晒,逐渐显出沧桑斑驳。
对此,江煜觉得应当好好谢谢自己这位哥哥。
因为,他在进入永安城之后便悄悄地把自己身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了此处。
前两年这里还有京城守卫银甲军看着,后来见百姓们真的不在来祭拜,便收了兵,去别处站岗了。
所以江煜出入此地简直易如反掌。
走进庙里,江煜收了伞,将其倚着墙放,而后抬眼望向那尊泥塑彩绘,手持缠绕红绳木杖的白胡子老翁,目光沉沉。
“月老,以前永安城的人都说你灵验,我不信。”
他言:“可现在重生一次,我却不得不承认这许是你给我的机会。”
新历五年正月十五,韩时卿死去的第七天,上元节,举国欢庆,整座皇宫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席间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江煜在众官员的奉承下大笑着喝了很多酒,酒气熏得他双目迷离,脸颊通红,最后竟是于笑声中落了泪。
宴席过后的深夜,亥时三刻,江煜提着佩剑与酒壶出了宫。
经过几年的摸索,整个永安城的格局早就被他了熟于心,他依着记忆找到这座被明德坊百姓推崇的月老庙,将路上喝光酒水的酒壶狠命一扔,砸碎在门框上,而后晃晃悠悠地走进庙里,望着那尊月老像,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又扑通一声跪在了脏兮兮的蒲团上。
“月老啊!神仙——!是神仙对吧?管得了姻缘对吧?”他像个醉汉,语无伦次地边说边用手指一会儿指着自己,一会儿指着天空,“我你认识吧?我是江氏王朝的皇帝!是九五之尊!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可你…你为什么把我给忘了啊……”
他一开始嚣张的语气越来越低,最后竟是低到卑微的程度,“你怎么就……把我给忘了呢……”
他垂着头,跪坐在地上,由于喝了太多酒,脑子已经不大清醒,心中对韩时卿的思念一窝蜂的涌上来,堂堂七尺男儿竟是像个孩子一样不可控制地大哭起来。
这几日他一直不信韩时卿已经死了,只道是他生气了,不想见自己,宫人们没得到他的命令,不敢动韩时卿的尸体,一直放在静心殿,以为这样就能永远自欺欺人下去。
月光皎洁如水,清清冷冷,照进小庙里,倾泄了跪在地上的男人一身。
“月老……我想要韩时卿,我只想、只想要……韩时卿……”江煜哽咽着对月老像拜下去,就像抓着棵救命稻草一样给月老磕头,“求你、求你把韩时卿还给我……”
江煜摇了摇头,将过往的记忆甩去,对着月老像恭敬地拜了拜,而后走到泥塑的脚掌位置,在其踩着的铜皮台面后方抠了两下,打开了一个一指宽,两指长的暗格,露出里面那块鼓鼓囊囊的黄色绸缎。
江煜拿出绸缎,打开,入眼的是一块温润洁白的上好羊脂玉雕件,雕刻成如意的形状,雕工细致,在如意的背面可以看到篆刻的小字。
正是江煜的“煜”字。
这块玉是江煜出生时先帝赐给他的,从小带到大,是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手指抚过如意的纹路,确定玉雕完好,江煜将其重新用黄色绸缎包好放进暗格,再从钱袋里拿出十两银子,把钱袋也放进了暗格。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乞丐,拿着这么多钱财,早晚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他需在永安城待到都水监王良出城,这段时间住在客栈里,十两银子足够。
至于之后要如何接近韩时卿,他还得再做计划。
第20章 小人韩煜
再说韩时卿那边,既然决定了要参加科举考试,就必须要全力以赴了。
只是这科举考试可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他之前逍遥惯了,并没有深究这考试的规矩,如今见到那筛选流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差点就反悔不想考了。
江氏王朝的科举考试是先让学生参加一年一次的考试考取童生,再由童生考取秀才,成了秀才的第三年再去考举人,考完举人转年才能考贡生,贡生发榜之后五天,合格者再去参加殿试,由皇帝审阅试卷,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称为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赐同进士出身。
这家伙,若是一通考下来至少要用四五年,这还不算上学习的时间,还得说都能过。
韩时卿十分丧气,瞅着眼前堆的半人高的书册,还没看呢,脑仁就开始隐隐泛疼。
“少爷,您放心。”韩山知道韩时卿在想什么,他赶紧把今早得到的消息告诉自家少爷,“左相大人已经联系了主持历年乡试(江氏王朝三十五城每个城范围内的考试,江氏王朝的城池面积非常大,包含城外的村镇,相当于一个省)的翰林学士李岩李大人,他说以您的才华和在嗯……”
说到这儿,韩山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和您在永安城的名望,可以直接获得秀才的评级,到时候可以有资格参加明年九月的永安城乡试。”
“这还行!”韩时卿一听这话,乐了,“还是我外公办事痛快,省了好多麻烦!改天要好好谢谢他老人家。”
提到左相,韩时卿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江煜。
当初的将军府有多惨,左相府只会比他更惨。
江煜为了安抚将他推上皇位的右相一派,把将军府连同左相府直接连锅端了。
可叹左相何正兴堂堂三朝元老,最后却落得个于大牢中孤独病死的凄苦下场,并且在他病逝之后,江煜将关于左相的史书全部改写,给其扣上了一顶谋乱朝政的罪名,让他背负着骂名入土难安。
江煜啊江煜,有的时候韩时卿真想拿把刀插进江煜的胸口,破开血肉骨头,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的。
这几日接连大雨,韩靖宇体谅先生往返辛苦,便将韩时卿的学习时间改为了隔一天上半天,先生每到上课的日子便申时来到府里,未时离开,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韩时卿放下手里的书卷,推开书房的窗户,一抬腿便轻巧地坐在了宽平的窗框上,开始百无聊赖地伸手……揪那棵大槐树垂到窗前的叶子。
人人都说槐树与官位相连,是三公宰辅的象征,也是科举吉兆的象征,将军府书房这棵槐树有些年头了,如今刚好应了韩时卿参加科举的念想,图个吉利。
再说韩时卿从小就爱吃槐花糕,枯燥的学习中有棵大槐树作陪对他来说也挺不错的。
想一想,到时候槐花盛开,阵阵花香飘进书房,可真惬意。
思绪至此,韩时卿笑了笑,正巧被冲进院子里的韩山撞见。
心头猛地跳快了一下,韩山压下悸动,上前与韩时卿说道。
“少爷,先生出了点事……”
韩时卿听他语气古怪,随即问道:“出了什么事?”
“他被一群小乞丐堵在门外进不来了……其实也不是堵在门外,是他自己停了……”
听到乞丐这个词,韩时卿嘴角抽了抽,心里蓦地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跳下窗户,找来油纸伞,与韩山说:“走,带我去看看。”
等到了将军府门外,见着那个浑身是伤,半抱着先生大腿被其他小乞丐拳打脚踢的江煜,韩时卿闭了闭眼,又深吸了口气才压制住把那王八蛋一脚踹开的念头,只冷笑着看台阶下的江某人演戏。
“你们这些孩子,做什么要这样打他?”韩靖宇给韩时卿找来的教书先生名为卢德申,曾任职翰林院大学士,还当过科举考试的主考官,后来年岁大了,便退了官职,教起了学生,如今在朝为官的青年人才有不少还是他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