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抬花轿娶对妻(6)
“站住!”沈夫人站在聚宝盆左边,视线越过自己种的菊花,看向那一身狼狈的继子。
沈文昶正猫着身子走着,听见声音,身子一顿竟是停了下来,随便拉着一张小脸,抱着鸡站直了身子,看向那所谓的继母。
“过来给乡邻们道歉。”沈夫人面上很是严肃,两手交叠放在身前,语气中不带一丝商量。
沈文昶闻言看向院中的众人,有的身上还挂着菜叶子,有的裤腿沾着碎鸡蛋皮,瞧这样子是可怜又无辜。
“道歉就道歉。”沈文昶说罢抱着惊风,抬腿踩上走廊外围的红色长椅上,借力往外一跳,稳稳落在那片菊花茎上,脚下正好一株正嫩的花儿。
沈夫人见状气的腿儿发软,往后退了两步。
“夫人!”沈文昶的奶娘见状连忙去扶,“夫人,不气,少爷想来不是故意的。”
沈文昶听这话低头一看,面上一赧,她素来知道这继母心疼她的这些宝贝疙瘩,平日里除了恼她才过来佯作要糟蹋花儿,可今儿她当真不是故意的。
沈文昶站在花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了势必要踩到前面的花儿,无奈间抱着鸡深蹲几次,跳了出去。
“诶??”落地时,踩到花圃边上的两块小碎石,扑通一声滑到在地。
沈文昶抱着惊风,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小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周围发笑的人,屁股真疼啊!
沈夫人右手紧紧抓着奶娘的手,可见气的不轻,瞥过头不去看花圃,尽力让气息放平稳了道:“还不起来。”
沈文昶心里哼了一声,倒是难得听话地抱着惊风站起来,朝着商贩们深深鞠了一躬道:“大爷大娘大叔婶大哥大姐对不住。”
“哎,其实这孩子也蛮不错的,就是皮了些。”商贩们都是朴实的小老百姓,如家损失赔偿了,人家孩子也倒歉了,是不好揪着不放的,便说起圆场的好话。
沈夫人与他们说了些应承话,竟亲自送商贩门出了大门。
沈文昶见众人走了,抱着鸡也不走小门了直接跑进了大厅,见厅上两旁的桌子放着重阳糕,笑着跑上前,左手在身上擦了擦,拿起一块重阳糕,右手抱着惊风坐下,将糕一分两半,鸡一半她一半吃了起来。
少时,沈夫人带着奶娘进来,见继子这般坐姿不禁头疼,如今老爷不在家中,她管教重了人好说她狠心,到底儿不是亲生的,不管教放任这般下去将来如何是好?
沈夫人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看着左边坐没坐姿吃没吃相的继子问道:“今儿下午夫子让人传信,说你不在书院上课,这是怎么回事?”
“逃课了么,还能是怎么回事啊?”沈文昶自己吃完,便低头拿起袍子上的半块糕拿手喂给惊风吃。
“逃课你还理直气壮?谁许你逃课?”沈夫人是秀才的嫡次女儿,自幼家教甚严。
沈文昶听那语气严厉起来,抬眸看了眼主位的那个女人,抱着鸡站了起来道:“你又不是我的谁,少来管我。”说罢抱着惊风就要走。
这个态度可把沈夫人气坏了,抬手拍了下桌子道:“我是你娘,怎地不能管你?”
“胡说,你才不是我娘!”母亲早逝是沈文昶心里的痛,红着一双小眼丝毫无惧地看向自己的继母。
“我是你父明媒正娶的妻子,便是你娘。”沈夫人不甘示弱地看着继子。
沈文昶瘪了瘪嘴,这话倒是说的没错,无话反驳的梗着脖子不服软。
“你父不在家里,我有权管教你。奶娘,拿戒尺过来。”沈夫人站了起来。
奶娘一听,可不得了,忙上前劝道:“夫人,少爷不是有意冲撞,还是饶了她吧。”
沈文昶抱着鸡惊讶地看向那一脸怒气的女人,这女人自嫁到她家可从来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今儿个怎么狠心起来要打她。
“你要打我?”沈文昶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继母。
“对,不打不成器。”沈夫人似乎铁了心。
“你,你今儿要打了我,明儿个我便把花圃的菊花都给你踩了。”沈文昶气极,跑到前厅门口,手指着长廊外面的花圃道。
沈夫人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气的发抖。
“好啊,那便试试看,明儿你有没有力气踩花吧,奶娘,快去取戒尺过来。”
☆、第七章
甜甜糯糯好秋儿,兄妹情谊比人好
前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奶娘虽然向着自己奶大的孩子,可到底儿她如今是沈家的仆人,不得不听当家主母的话儿。
可沈文昶岂是老老实实等着挨打的主儿,见奶娘当真去了后面,抱着惊风就从前厅后面跑了出去,她此刻想回房关紧房门。
出了前厅,迎面的是一个超大的影壁,上面刻有千字福,福有千字且不重样,是当初沈文昶的父亲花重金请人雕刻而成。
沈家的内院依旧分左右两处长廊,中央是一片荷花池,上面架着石桥,影壁后面的池子处设有亭子,由石桥互相连接着。走过主石桥正对着的是沈宅的主房,下了石桥往右边的月亮门走进去,便是沈宅唯一的绣楼,是沈仲南给女儿长大住的闺阁重地。
从左边长廊尽头的月亮门穿过,便是沈文昶的独处小院落,进了院落,迎面的墙边种了一排青竹,对面的青瓦廊下一是排兵器,长枪短剑立了一排,院子角落青竹旁边堆放的是些木匠工具,旁边散落着一些半成品,对面的角落里则是一处鸡窝。
沈文昶飞快跑进院子里,打开鸡笼,将惊风送了进去,自己则转身跑进了屋里。
沈文昶的屋里外间杂乱不堪,左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弓,旁边挂着半桶箭。弓箭下面放在一把椅子,椅子前是一张极大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几把木剑,旁边堆放的是崭新的连翻都没翻过的书。
书桌对面是一张榻,榻旁边是一把摇椅,摇椅上铺的是她去年打猎弄回来的鹿皮。
沈文昶进了屋,关了门,将脏衣服随手脱下丢到榻上,将脚上的靴子随意甩开,穿着白袜子匆匆跑进内屋去。
内屋倒是相对干净一些,右边一排高柜,里面俱都是沈文昶的衣物。靠窗处放着两个落地式花架凳,花架凳上各放着一瓶儿青竹枝叶,再旁边是一张上好的檀木床,床边挂着一把真的青锋剑,床上被褥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叠在床里,说来也是奇怪,她如此一个邋遢的人,床上竟是干干净净,每次清晨起床她想不叠被子总觉得耳边有人念叨着。
从内屋格局上看,沈文昶是个不会规划屋内陈设的人,如此摆放纯是浑摆一通,没有半个雅字可言。
沈文昶进了内间在高柜里寻了件浅蓝色的袍子穿在身上并未系上腰带,相比在外穿的要随意些。
穿好衣服沈文昶坐在床上踌躇不安,前厅的女人似是疯了,可眼下她爹又不在家,哦,幸亏她爹不在家,不然的话此刻屁股早开了花。
“碰,碰,碰!”外间的门此时被敲了三下。
沈文昶在内屋一惊,那女人当真要打自己了不成?
“哥哥~”屋外传来三岁妹妹秋儿的声音。
不错,沈文昶的妹妹秋儿才三岁半,比沈文昶小十三岁多,而秋儿的娘亲沈夫人今年才二十八岁光景,比沈文昶才大十一岁。
天顺八年那会,沈文昶的娘亲受不住沈文昶奶奶尖酸刻薄,最终在那一年去了。沈文昶的奶奶在天顺九年和同城的王秀才订了亲,给儿子续娶王秀才的嫡次女儿。当年沈夫人刚过十八岁不久,年龄正佳,可碍于沈文昶娘亲新逝一年,两家只是订了亲并未迎娶,待过三年期满,沈仲南奉母命娶了已经年过二十的沈夫人进门。
初始沈仲南不是很乐意,加上儿子满仓吵闹甚至生出退婚之心,奈何母亲苦苦相逼,且母亲病情日益沉重,最后为了冲喜将婚期提前。
本来一脸愁苦的沈仲南在婚后不久,竟生出几分笑意来,这小妻子虽说不是闭月羞花,可那份娴静之态让他很是欢喜,最让她钟意的是,对满仓不打不骂,包容的很。
屋内的沈文昶听是秋儿的声音,忙打开内屋的门,跑到外间,耳朵贴着门问道:“门外当真是妹妹吗?”
“嗯,哥哥,快开门。”秋儿在门外握起小拳头又敲了下门。
沈文昶刚想开门,想到什么,便又问道:“门外只有你一个吗?你娘呢?”
“是只有秋儿一个,娘亲不知道在哪里。”秋儿本来在丫鬟的看护下蹲在荷花池边看里面的鱼,突然见哥哥抱着公鸡回了自己的小院,便小跑过来找哥哥玩。
沈文昶闻言将门开了个小缝,低头一看,当真只有妹妹,连忙将门敞开,笑着迈出屋去,蹲下问道:“秋儿怎么过来了?今天在家玩了什么呢?”
“今天玩了泥,还玩了陀螺,可哥哥不在,都不好玩呢。”秋儿迈着小腿走近沈文昶怀里,小胳膊一抬搂着哥哥的脖子,奶声奶气道:“哥哥,我好累,哥哥抱我。”
“你做啥了就好累啊?”沈文昶笑着将妹妹温温柔柔地抱进怀里,然后抱了起来。
“我刚才追哥哥来着,哥哥跑好快,我好累。”秋儿回了话,小胳膊朝外面一指又道:“哥哥,咱去外面玩吧,咱们去喂鱼好不好?”
“喂鱼啊~”沈文昶仰着脑袋想了想,“哥哥明天陪你喂鱼好不好?”
“为什么呢?”秋儿不解,歪着脑袋,“鱼饿了呢,明天鱼会死的呀。”
沈文昶闻言道:“鱼可以喝水啊,不会死的。”
这时,沈夫人带着奶娘急匆匆来了沈文昶的小院子,沈夫人手里拿着戒尺,刚进院落,往右一看,房门前,继子抱着秋儿,兄妹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到这一幕,沈夫人就心软了,手里的戒尺默默垂下。每每看到他们兄妹和睦地在一处时,她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你们俩去洗洗手,然后到前厅吃饭。”沈夫人说罢转身离开,奶娘见状给沈文昶使了个眼色,然后追上主母。
沈夫人走在长廊上,停了下来,眼下秋天,池子里的荷花早就凋谢,想到荷花便想到了心底的那个人,摇了摇头连连叹气。
沈夫人娘家姓王,闺名唤作玥珍,自幼儿便读遍家中藏书,订亲之前从未想过给人做继母。
“夫人,消消气,少爷心善,就是皮了些,待再长两岁,懂了道理就好了。”奶娘在沈夫人跟前念叨着。
“哎,我二十岁嫁进府来,如今都八年了,岂能不知满仓他嘴硬心软,他虽不是我亲生,可到底儿和我生活了八年呐,我心中便是待他如亲生一般。奶娘,你说,哪有娘亲看着儿子整日混闹却置之不理的,往日我说一句他能厌恶我好几个月,本想着为着和睦我不去说他,他大了明事理就不惹是生非了,可如今他都十七了,大字不识几个,还整日逃课,再这样下去沈家的生意靠谁打理啊,我和老爷总有不在的那一天,他坐吃山空之后靠什么过日子?秋儿倒是可以给她说户好人家,到底儿是女儿家,靠夫吃饭即可,可满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