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抬花轿娶对妻(155)
沈文昶跳下车,跑进一个胡同里,敲开了程家的大门,边往里走边问程家新聘的小厮:“你家少爷在书房还是在内宅?”
小厮闻言忙道:“我家少爷去书斋了,眼下不在府上。”
“她去这么早啊?”沈文昶停下步伐,不待小厮回话,转身又往外走,跳上马车之后对沈松道:“出县城,郊外书斋旁停一下。”
沈松闻言扬起了马鞭。
此时的郊外书斋,十多个人的座位上只坐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程意正细心地交着二人,不多时,郊外说笑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三五成群的少年背着布包进了书斋。
“夫子好。”少年们瞧见程意纷纷见礼,随后便走到位置上做好。
之前的那两名少年则将之前还在学的书本收好,拿出了另一本书。他们两个每日来的比众人早,走的比众人晚,因而有机会和时间学得比旁人多一些。
“今日,咱们不在书斋上课,外面春风习习,万物复苏,拿上书本,咱们在晴天白云之下讲课。”程意站在前面开口笑道。
众学子闻言无不欢呼雀跃,他们不喜欢老旧的讲课方式,程意讲课新颖生动,容易理解,比老夫子讲课有趣。
程意在众学子都出去后方才离开书斋,刚关上书斋的门,身后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呦,我当是谁,大家来看,这不是娶了声乐坊的歌妓为妻的程意吗?”孟轲摇着扇子,一脸轻蔑地看着程意。
程意转身冷冷地看着孟轲,右手微微握拳,她能容忍他们骂她,可是容忍不了他们言语侮辱丽娘。
“程意,你可知道子辽如今在吏部尚书严大人手下为官?山长特意写了赋称赞子辽,而你,山长至今耻于谈及你,你可知为何?”吴骖在一旁添油加醋,其实山长称赞的时败而不馁,胜而不骄之品性,是他们私以为张子辽是这般的人。
他们在张家落难时袖手旁观,可张子辽得志之后依旧拿他们当兄弟,这让他们如何不感动?
程意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到吴骖想把话引到丽娘身上。
“孟轲,吴骖,咱们往事无怨近日无仇,言语奚落是何道理?”
“咱们几个就是看你不顺眼,之前你在书院还是挺努力的,娶了个被千人摸万人亲的女人之后,怎么没志气了?躲在这书斋教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当真出息。”孟轲嗤笑道。
“你再说一遍。”程意眸子里透着冷意。
“我说你娶个□□还当宝........”孟轲收起扇子指着程意开始羞辱。
程意闻言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握起拳头,在孟轲张开羞辱之后冲向孟轲,一个拳头砸在孟轲脸上,孟轲被程意打倒在地,还没有回神,嘴角便又受了程意两拳。
吴骖愣了一秒,连忙招呼其余三个同窗去打程意。
双拳难敌四脚,程意被揍了几拳,跌倒在地。
“夫子。”那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冲了出来,跑到程意身边替程意挨了几脚。
“竟然敢打我,找死。”孟轲说着拽起两个少年,五个人一起朝程意打去。
程意嘴角被打了一拳,闷哼一声,嘴角微微渗出血丝。
“你们干什么呢!!!”不远处的官道上传来一声怒吼。
众人闻声看去,便见空中一道人影,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便被重重踢了一脚,孟轲刚站稳待要看清楚来人时,被来人的脚踢在左脸,摔倒在地。
“沈文昶!!!”吴骖捂着胸口怒道。
程意见是沈文昶,嘴角扯出笑来,牵动伤口疼得又闭上了眼。
“还有力气喊?再受我一拳?”沈文昶看向吴骖,动了动拳头。
“你,你不要以为岳父是知府,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吴骖往后退了两步道。
“你岳父连知府都不是,都可以没有王法打人,我为什么不可以打你?”沈文昶走近两步。
“吴兄。”孟轲爬了起来,捂着脸走到吴骖旁边,“这里是南通,打起来没咱们的好,天地下没有岳父不向女婿的,咱们不吃眼前亏,走。”
吴骖想想也是,况且,打怕是打不过。
几个人拍了拍身上的土,看了眼沈文昶和程意,面带不愤地走了。
沈文昶见几人走了,便回去去瞧程意,程意被两个学生扶到一块石头上坐着,瞧见沈文昶走过来,便苦笑道:“幸亏三哥来得及时,不然我这小命不死也得丢半条了。”
“嘴角都流血了,还有心思说笑。”沈文昶在程意身旁坐下,“他们几个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是专门来欺负你的?”
“瞧样子是游春的,不像专程而来。他们言语侮辱丽娘,我气不过。”程意说罢握起拳头,恨不得再打他们几拳。
沈文昶闻言道:“你一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的,这不是讨打嘛,听我的,你回去买一两个伸手好的,别等我回来你小命没了。”
“回来?三哥要去哪儿?”
“去京城,我去见见你嫂子的外婆,顺便考个武试,希望能中个武举吧。”沈文昶说罢看向程意,“我都成家了,不能和以往那样混日子了,我爹和岳父那儿我都得给个交代。”
“如此,三哥一路顺风,我们等你回来给你接风洗尘。”程意忍着嘴角的痛意道。
沈文昶笑了笑,站了起来道:“成,那我走了,你也赶快回家上药,回去赶紧雇个伸手好的跟班。”
“听三哥的。”程意也跟着站了起来。
郊外,绿色茵茵,一个走向马车,一个站在原地挥手作别,此时的她们尚有几分意气风发,殊不知再见时,已然道不相同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程意站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目送沈文昶,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 方才收回目光。
“夫子,请快些回去上药吧, 我们上午可以自行攻读。”程意身后的少年怀里抱着书,语气透着对程意的关心。
程意闻言转身, 朝少年笑了笑, 牵动嘴角的淤伤, 抬手碰了碰道:“好,我先回去,子澈和由汇带大家学习新篇。”
“是,夫子。”子澈和由汇同声道。
程意的心情着实不好, 身上和嘴角的疼时不时地提醒她今日所受的侮辱,读书人都知道士可杀不可辱, 今日吴骖孟轲与她之仇怨已然定下了。
其实, 南通士林对她早就颇为不满, 违抗师长求娶丽娘,不思进取放弃仕途,每日她耳边总能多多少少听见几句不中听的, 可听见的都是指责她的,还从未由人当着她的面侮辱丽娘。
程意走着走着, 意难平,扶着旁边的杨树独自喘息着,右拳紧紧地握着兀自朝树杆捶了几下。今天到底儿是她冲动了, 被人言语所激怒竟是先动了手。可纵然明知不敌,她也不能放任他们羞辱丽娘,丽娘是她,是她内心深处最后的柔软。
“吴骖,孟轲。”程意低声呢喃,这二人的性子她知道,有仇必报,睚眦必较,纵然她忍下一腔愤怒,那二人也未必肯放过她,看起来雇护院已迫在眉睫。
程意如此一想加快脚步,急匆匆地进了付县城门,刚想往家的方向走,摸了摸嘴角,如此回家,必然让母亲与丽娘担心,不若先去药铺买点跌打药,再去雇聘护院。
那厢,沈文昶一行人已然出了南通,马车行驶在土路,稍稍有些颠簸。沈文昶坐在车梁上观看沿途风光,土路两旁是一片小树林,树枝上俱都长了嫩绿的新叶子,树下的绿草生机勃勃,春风一起,沈文昶便嗅到了青草香。
沈文昶抬眸瞧见两只燕子,开春了,这燕子也飞回来了。
兴致一起,开口高声道:“天空中,两只燕,忽飞来,忽飞去。道旁树,有鸟巢,小鸟一群,树间飞鸣。”
马车内的陆清漪本陪着母亲说话,乍听沈文昶高声说第一句时便竖起耳朵听,听罢嘴角扬着笑意,到了客栈她可得拿出笔墨让这人写下来,她保存好,待哪年这人恢复记忆,拿出来好好羞一羞她。
陆清漪心情甚好,弯着腰走到车帘处,撩开车帘抚着裙子蹲下,看向沈文昶揶揄道:“相公如今都出口成章了,当真可喜可贺。”
“哈!是吗?哈哈哈哈。”沈文昶也觉得朗朗上口,竟没有发现陆清漪话中深意。
陆夫人正从盘子里捏了一颗茴香豆,刚放嘴边听见小夫妻的对话,无奈地瞧了眼女儿,哪有女人当着众人面这样揶揄自己丈夫的,满仓也是,这傻小子,拎不清话意,还傻乐呵呢。
“咦,刚才那边跳起来的白绒绒的是什么?”陆清漪指着小树林里面,刚才一晃眼没看清楚。
沈文昶顺着陆清漪的手指看去,什么也没有,待要回头时,见一只小兔子嗖的一下往树林深处跑。
“是小兔子。”沈文昶回头看向陆清漪。
最后那一幕,陆清漪自然也看到了,眼眸中透着欢喜。
“喜欢?我给你抓来。”沈文昶见自家娘子喜欢,顿时来了精神。
“别了。”陆清漪抓住沈文昶的胳膊,“咱们还得赶路呢。”
“你们先走着,我带陆庆去捉,稍后骑马赶你们。”沈文昶说罢拿下陆清漪的手,自己左手在车梁上一用力,腾空而起,翻了个跟头,落在前面陆庆身后。
陆庆吓了一跳,勒停马道:“姑爷,你搞什么?”
“嘿嘿,我家宝贝儿看上林子里的小兔子了,你和我去抓。”沈文昶说罢双腿夹了下马肚子,扯过陆庆手里的缰绳,调转马头往林子里去。
陆庆根本来不及反抗,一张脸憋的通红,他家姑爷忒不害臊,他家小姐纵然真是姑爷的宝贝儿,也不该大庭广众说出口啊,听的人多难为情。
马车内,陆清漪暗啐一声,待放下车帘转身时瞧见母亲的神情,脸颊刷的红了起来。陆清漪连忙移开目光,弯着腰走到座位前,一言不发地坐在母亲身旁。
小柔对此早就见怪不怪,窝在一旁权当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还没有信?”陆夫人笑着看向女儿,待女儿疑惑地看过来时,瞄了眼女儿的肚子。
陆清漪见状哪里有不明白的,红着脸颊摇了摇头。
“瞧满仓精力旺盛,又.......咳咳,想来应该快了吧。”陆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脸皮薄,将话隐去一半。
“娘~”陆清漪今生还是头一回被问及此事,羞红着脸颊道:“我们才刚成亲不久。”
陆夫人听出意思,拉着女儿的手道:“纵然爹娘不急着抱外孙,你公婆还能不急着抱孙子?此事听娘的,到了京城,你和满仓去寺庙烧烧香拜拜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