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软(48)
“为什么不把她带身边呢?”慕青临紧紧捏着档案袋问:“既然是长期在外工作,把她带过去不是更好?”
谢扉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家庭私事,我们当老师的也没办法追问太多,不过周意和父母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每次放假,她就一个人乖乖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边做题边等他们来接。
有一次飞机晚点,她愣是等到了第二天早上,还好有当时的班主任一直陪着才没被保安撵走。她父母那边呢,只要是答应了来,就一定会来,风雨无阻。”
风雨无阻的前提是,那个小孩子没把他们来之前孤零零的生活放在心上。
慕青临不是周意,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她无法接受,她压着胸腔里翻涌的情绪,稳着声问:“周意学籍里那对父母有没有打过她?”
谢扉当即否定,“绝对没有,他们都是报社的退休老干部,不可能做这种事。”
慕青临皱眉,稍作犹豫,她把之前已经被周意否定过的问题再次问了出来,“那周意在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过?”
谢扉,“那就更不可能,她的人缘上到各科老师叫家里吃饭,下到岗亭门卫塞零食,谁敢?倒是她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初中几年一直在被霸凌,后来考到这儿,遇见周意才慢慢好起来的。”
“女孩儿?”
“嗯……”
慕青临大概懂了姚晓琪出事后,周意在医院跟她说的那句「像」。
是因为姚晓琪像她这个朋友,她才能那么敏感的凭一句话察觉到姚晓琪在学校受欺负了吧。
懂了之后就更想不明白,既然没人欺负周意,那她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得一身伤跑去红门巷的?
放弃高考也真的只是因为父母突然过世?
慕青临心乱如麻。
这些事大概只有周意亲自说出来,她才能想通。
“今天非常感谢,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慕青临起身说。
谢扉,“客气了,我也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你如果想知道更多,可以试着找周意以前的班主任,她就在后面那栋楼办公。至于那对退休干部,好像是去国外陪定居的儿女了,没什么联系方式。”
“好……”慕青临说。
谢扉,“周意是个好苗子,能回去上学,我们这些做老师真心为她高兴。”
慕青临,“您放心,我会让她去最好的学校,走最好的路。”
那条路不一定繁花锦簇,但一定不会像巷子那样拥挤狭窄。
从办公楼出来,冷风刮骨。
慕青临很慢地往前走着,心里摇摆不定。
从这里去高一的教学楼,步行也不过五分钟,很方便。
可她真要去窥探更多秘密,然后带着这些秘密对周意另眼相看,或者,有一天口不择言,变成刺伤她的刀?
刚从谢扉那儿知道的事情恐怕已经超过界限了。
……
慕青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很具年代的教学楼。
小小年纪的周意就是一个人在这里磨蹭着长大的,她日复一日地等人来接,最后却还是不得不亲手送能接她的人先走,然后孤零零地离开,躲进总不见太阳的红门巷。
如果她没来,周意是不是要在那里待一辈子?
慕青临紧握着手,心里一瞬间有了决定:她不富裕,但有的是时间陪这个曾经热情的小孩子重新开始。过去的就先这样吧,只要它们不再影响周意的生活,她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
不画图的时候,周意喜欢坐在门廊上逗发财,如果它不来,她就一个人坐着发呆。
今晚发财去和它的狗子女朋友约会了,周意只好无聊地趴在膝盖上看着对面那条胡同出神。
那里阴暗拥挤,还是个垃圾场,很少有人会没事跑进去恶心自己。
如此天时地利,一到晚上它就变成了诸多干柴烈火的男女纾解欲望的圣地。
周意以前碰到过几次,总是来不及细看就会被唐远舟派来盯梢的小黑求回去。
今天小黑能忙死,顾不上管她。
慕青临匆匆过来的时候,她正看到关键时候,丝毫没有发现有人正在靠近。直到脑门被慕青临用手指敲中才惊慌失措地抬了头。
慕青临的手停在半空,“做亏心事了?”
“我没有!”周意矢口否认。
“没有你慌什么?”
“谁慌了!我是被你吓得!”
“啊……”慕青临提起裤腿在周意旁边坐下,“转学的事附中那边已经审核通过了,现在就等教育局,明天还没结果的话,我找人催催。”
周意大半张脸缩进羽绒服里,弓着肩,没有回应慕青临投过来的视线,“哦……”她说。
“嘶!”慕青临被周意的冷淡气笑,“我来回开了九个多小时的车,饭都顾不上好好吃一口就跑来跟你汇报进度,你这什么反应?”
周意一愣,快速坐起来,脸色难看地说:“你不要命了?才熬一个半通宵,又来?!”
慕青临两脚往下挪了一级台阶,伸开腿回她,“怕你等着急。”
“要着急,早急了,差这一两天?!”周意越说声音越高。
慕青临偏头看向周意,不怀好意地问:“怎么,心疼我了?”
周意被慕青临眼下的青黑和发干的嘴唇弄得心里很不舒服,她转头躲开她的视线说:“我是怕你猝死在半路,那我不是又得去警局做笔录。”
“嘿,我说你属狗真一点没错,你翻脸不认人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你知道吗?”慕青临气得勾住周意的脖子威胁她,“给个好脸。”
“没好脸……”周意不服软,但也没挣扎,任由慕青临把她半个人勾进怀里,嘟囔着说:“有本事别喂,饿死多好。”
“我还偏不。”慕青临松开手,随意搭在周意肩上,声音变得又轻又缓,“放心,还没看你长发及腰,我哪儿舍得猝死?”
周意反驳,“谁规定女人一定要留长头发?”
慕青临笑说:“傻不傻,这只是一种期望。”
多数人以此期望爱情,她只希望周意有一个美好的愿望,这个愿望单纯得只和她是一个女孩儿有关;
她还希望周意多一些任性生长的时间,而不是像余华先生所说的那样,「时间无需通知我们就可以改变一切」。
“呦,你染头发了?”慕青临看到周意的新发色,故作惊讶地说。
周意无语,“不是你让染的,装什么失忆?”
慕青临,“我让你染你就染,这么听话?”
周意一言不发地把慕青临那只正在卷自己耳边头发的手拍下去。
慕青临按了按长时间开车后酸疼的腰,问周意,“家里有吃的没?”
周意,“有,我的剩饭。”
“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
“又没逼你吃。”
“行吧,剩饭也行,拿出来我先垫垫。”慕青临起身往里走,“今天一天就吃了个煎饼,快饿死了。”
周意听到这话,眉毛立刻挤成一堆,想骂人。
视线不经意扫过胡同,蓦地定住。
刚才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似乎结束了,其中一人退开时,周意看到他们不是普遍的男女,而是两个实实在在的女人。
一人的手从另一方裤子里抽出来,在她被欲望紧紧包裹着的注视下将手指放进嘴里吮舐,然后热情的吻在一起。
夜风吹动周意刚刚修剪至眼睛上方的刘海。
她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模糊痕迹支配着她的意识,她快速抓住慕青临的手腕,抬起头问她,“慕青临,女人和女人也可以ZUOAI吗?”
慕青临表情有瞬间凝固,抬眼发现视觉死角里那两个急不可耐的女人,快速拉起周意的帽子盖住眼睛,说:“等你毕业了再来问我这种问题。”
周意不解,“为什么?我已经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