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生错了性别(7)
我明白栾战的意思,因此感谢他能说这种话。同时,我也举步维艰、左右为难。栾战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因此坚持自己的选择,而我...喜欢的是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拿到报告,我没有立即离开栾战的私人诊所。
他对我说下午没有人预约,不知真假。我索性没有深究,坐在他那小床上看着栾战在一旁做实验。
“你在研究什么?”
“基因。”栾战看着显微镜以及链接着电脑的各个实验仪器,一边操作一边和我说话,“准确的说是控制性别的基因对其他基因造成的影响。”
这句话我听得明白却难以想象,于是又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控制性别的基因你也研究。”
栾战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难得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所有性别都是在一对染色体上进行控制。”
这部分我记得,前几年我生病在这诊所里挂点滴,睡不着觉于是栾战只好和我说起他的研究,‘每一个人都拥有所有的基因,区别只是是否显现出其中的某一部分,从而产生不同的性别。’当初也是因为他的这句话,让我在那一瞬间觉得所有的性别之间都应该拥有最基本的尊重。或许身体素质因性别而有差异,可不应影响到生而为人的尊重。
栾战还说起过一些更为专业的内容,比如有些基因在某些人身上会呈现出‘绝对显现’,还有些人则可能只是‘部分显现’。这些词汇我听完压根不明白,一来一回倒是有了些困意。栾战看着我笑,随即给我解释,‘其实反映到每个人身上就是,即使同样的性别,也可能有完全不同的反应,因人而异。’我打着哈欠点头,心中只觉得栾战什么都知道,真酷!
‘如果可以控制基因,是不是就可以控制性别?’早几年我还曾经问过这样的问题,那时我潜意识担心自己无法成为Alpha,变成家里最为异类、弱小的那个。
‘理论上可以,但那也可能很危险,同时...很美好。’我记得栾战的答案,因为我当年不懂为何危险,更加不懂为何美好。
危险,美好。
即使到了现在我也不怎么理解这四个字,但一切终究因为十八岁生日而尘埃落定:我的性征显现。
“这不是结束,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栾战显然不同意我的想法,“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感受和探索。”
或许他是对的,但我关心的事情此时变成了未来的路将要走向何处,“那你在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我看着栾战侧脸,他聚精会神做实验的样子十分沉醉,我猜想他当真喜欢自己从事的职业。
“如果我不知道,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我当年也可能会去A等级的学校。”
“那你怎么发现你喜欢...给人看病?”
栾战转头看向我,又笑了,“我父亲研究遗传生物学,我的专业也是遗传生物学,我从小就对这个方向感兴趣...给人看病,只是我的副业,打发时间而已。”
行了,知道Beta大多头脑聪明适合集中专注的脑力工作,打发时间的事情都这么在行,栾战嘚瑟个什么劲?!
他说了他的过去,而我呢?“我...没有认真思考过,我对什么感兴趣。”
“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想想。”
我对着栾战点头,想了想后问了一个与他有关的问题,“你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
栾战与我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透出‘大惊小怪’四个字,“所有性别里,Alpha和Omega对彼此的某些信息素更敏感,这是天性。但对其他性别来说,有时候也可以通过学习来掌握如何辨认信息素,事在人为罢了。”
我看着栾战眼中又多了几分崇拜,“真厉害。”
回家的路上,我回忆起那为数不多的几次,栾战说起自己的研究以及对性别的理解。
他的每一句话都有极其强烈的自我认同,是我从不曾有的东西。
16
我好些天的时间没有和凌冬说话,感觉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一般。
从小到大,我和凌冬总凑在一起,好事儿一起干,坏事儿也拉着他陪我。
现在因为生日那一日的事情而再无联系,我心中感慨...也有些,无奈后悔,或许应该主动给彼此个台阶?
随着申请截止时间越来越近,我那个从小总跟我过不去的二哥简直越来越烦人。他在家里的时间少之又少,可有意无意还要说起自己在学校的训练情况,同时伸手揉我的头发吐槽我看着就挺不住。
“欧阳谭,你怎么这么无聊!”我嘟囔他,甚至直呼姓名。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欧阳谭说的那些训练我都听过,最简单的就是体能训练,还有些战争谋略训练,比较变态出名的则是用Omega的信息素进行忍耐力训练。我最初听到这最后一项的时候忍不住皱眉,Omega平日需要吃抑制剂,而他们的信息素还有被用来进行Alpha的训练…真是,变态至极的结构。“接收训练有什么了不起,那么多Alpha都…”
欧阳谭没等我说完便笑了,“没几个比我厉害。”
对,这一点我也知道,据说欧阳谭的忍耐力是出了名的好。真是无法理解平日见我就要吐槽几句的他,怎么能忍得住在Omega信息素的影响。
“小谭,”母亲在适当的时候制止了他那愚蠢的自以为是,“过来帮我的忙。”
当然,母亲也会提醒我,“别忘了申请,这是你的人生大事。”
我们家三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还算比较公平,即使我没有他们强壮,母亲也很少对我偏袒,更多时候则是让我自食其力。我小的时候觉得父母或许从心里也嫌弃我,现在再想想这样公平的环境倒是让我养成了为自己争取的性格,面对比我强壮的二哥也要正面杠过去,不能怯懦!
提交了申请的那天,我在学校门口看到了凌冬。
申请通过高中进行纸质版材料提交,截止那天有不少人,因此我离开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凌冬一个人站在校门口,低着头来回踱步。他见我从学校中走出来,面上有些尴尬,缓了片刻后主动朝着我走过来。
他...在等我?
“完成了申请?”他主动开口问我,声音有些局促。
嗯。我冲他点点头,与他对视一眼后主动移开视线。我转身朝着另一边继续走,而他则跟在我身后,默不作声。
我往前走了几步后回头,而他则顺势停下脚步,像是等着我开口。我回过头,继续往前,他则顺势跟上保持了刚才的步调和距离。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突然想起小时候的情形。那时候我可能不到十岁,刚刚到了可以出门找其他孩子玩耍的年纪,但我经常生病看起来不怎么能成为他人的玩伴。同年龄的孩子不愿和我相处,甚至会说我是个小病虫。孩子的玩笑看似无伤大雅,但我却在脑子里记了这么多年。
我记住的,还有那时停下脚步的凌冬。凌冬从小话就不多,看样子也不是其他孩子喜欢的类型。当然,他不被人喜欢的理由和我完全是两回事。
我被同龄人落在最后,凌冬则走在与我一步之遥的前面。
‘你离我远点,我可是个大病虫!’那时我这样对凌冬说,而他则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你现在在跟着我。’
‘我没有。’愣愣吐出这三个字之后,我还是继续跟着他往前走。
凌冬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拿出卫生纸递给我说,‘鼻涕出来了。’
我看着他笑,接过卫生纸擤鼻涕,越发开心。那时候我心中想: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些年我习惯了跟在他身边,甚至身后...以至于,现在这样听着他的脚步声,感觉有些奇怪。
“你要干嘛?”我回头看着他问,“有什么事情?”
“回家。”
哦,对,我和凌冬家住的很近,源于我的父母和他父母都在政府部门上班,因此安家于同一区域。“你别跟着我。”我冲着他嘟囔了一句,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凌冬加快脚步走到与我肩并肩的位置,侧头看了我一眼,“我现在和你并排,没有跟着你。”
靠!这是我的惯用招数,死皮赖脸给彼此台阶,没话找话非要继续说下去。过往我总是笑着与他打趣,凌冬这座冰山此时面无表情,也就眼神中传达了些情绪。
“幼稚!”
我没有再用言语让他离开,因为我这几日却是想念他。除去我对他的感情,我们的朝夕相对也让我十分想念。我想念半夜从家里跑出去,跳进凌冬窗户的感觉,我还想念一起吃午饭,一起放学回家,一起躲起来干坏事儿的感觉。当然,我最想念的是...我们之间的亲密。
我想我对他的感情就是在那样的亲密中建立的,最初是友谊,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变成了懵懂时候的爱恋。我时常与凌冬一起窝在他的屋里看电影,还会一起在我的房间里打游戏。我们盖一床被子,饿了的时候吃一碗饭。这些亲密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这些亲密也让他成我我的一部分。
这份亲密,我感觉到正在渐渐消失。
“你的申请也交了?”我主动问了他一句,想要重新打开彼此之间的话题。
“交了。”凌冬回话,倒是比平时多了些急切,“前几天就已经交了。”
可...发生在我们之间的事情,并不会因为闭口不谈而不存在。
17
我和凌冬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每天中午一起吃饭,下午没课的时候则会一起学习。
周围的同学甚至没有察觉到我们之间有过短暂的隔阂,可在我看来却有很大的改变。以前开口相约一起吃饭的是我,以前找他去自习的是我,以前...什么都是我。
现在,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他。
凌冬当然还是那副冰山样子,也不可能像我那样嘻嘻哈哈。但他莫名传达给我一种不安,像是害怕再无交集一般。
提交了申请,剩下的事情就仅仅是等待毕业。周围显现出性征的学生越来越多,因此老师也会时常提醒那些刚刚成为Alpha的人不要冲动。
“你和凌冬的味道很像。”
对我说这句话的是一个Omega,叫小菲。她和我关系还算不错,平日总是借我的家庭作业,还有让我帮她完成各种设计类的报告。Omega在显现出性征之后,偶尔会在上学的时候使用抑制剂,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我想,从这个角度来说,大学的分级制度有一定的可取之处,毕竟抑制剂那种反生物的东西,能少用就少用。
小菲的生日在我之后一段时间,也是刚刚经历了蜕变。对我开口说话的时候,她打开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蓝色药片塞进嘴里,“你们的味道很像,感觉厚重程度差了很多。”
她吃的是抑制剂,我从高一开始就看穆弘吃过类似的东西。小菲平日大大咧咧,十分豪爽。现在显现出Omega的性征,莫名多了些温柔的样子。我清了清嗓子,将视线从她手里的药片上移开,“我和凌冬有什么像的?”其实我像对她说,抑制剂这类的东西还是少用一些。印象中,我对穆弘说过类似的话,可我与小菲不想那般亲密,不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