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游戏(7)
钱德勒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一个病人给撞的,只得自认倒霉地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兰斯听到动静,重新戴上眼镜向门口望过来,见到三个熟人居然都在门口杵着不进来,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米兰达刚上网订购了可可粉,正在满心期待地等着兰斯医生呼唤她的名字。钱德勒见兰斯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有点尴尬,但一想,自己本来就是鼓起勇气来同兰斯一起就餐的,于是也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然而,兰斯第一个叫的却是祁默的名字。
“小黑,”兰斯的笑容如春风化雨,“你怎么来了?在门口站了多久了,怎么不进来?”
哈哈哈,另外两个小透明完全被兰斯当做了背景色。
第18章 饺子
只要有兰斯在,祁默的疯狗病便不会发作。他乖顺地走过去,在兰斯面前坐下来,低着头瞄他正在看的书。原来是聂鲁达的诗集,祁默会心一笑。
米兰达本就只是路过,她还有其他病人要照顾呢,见兰斯没有叫她,她也就扫兴得噘着嘴走了。只剩下钱德勒尴尬地站在门口,提了一盒饺子,兰斯医生显然已经看见他了,此刻是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兰斯毕竟是个温柔的人,他又接着向钱德勒挥手说:“钱德勒医生,站在门口干嘛呢?那一盒饺子,是准备要与我分享的吗?”
钱德勒总算找到台阶下来了,赶忙屁颠屁颠地提着饺子走到了桌边。可是……坐在哪里呢?兰斯和祁默一人占了桌子的一边。坐在祁默旁边吧……看看那凶恶的疯狗眼神,还是算了吧,可是如果坐在兰斯的身边——能与梦中情人靠得那样近,他当然是求之不得,可那个祁默,不会站起来咬他吧?
但是必须得选一边,钱德勒终究还是遵从了内心的声音,和兰斯坐在了一起。
兰斯赶忙拿起桌上的塑料袋,拿出里头的饺子,欣喜地打开盒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饺子呀?”
钱德勒见兰斯喜欢,马上得意地说:“猜的,你们华裔不都喜欢吃饺子嘛。你一个人离开家出来这么远的地方工作,我猜你一定很想家吧。怎么样?是不是在家里,你妈妈也常给你包饺子吃?”
兰斯没有母亲,他的父亲年轻时候生活在中国的北方,所以过年的时候,父亲难得会在家,亲自下厨给他们兄弟两个包一顿饺子。
一瞬间兰斯脸上现出的尴尬,全都被祁默看在眼底。但傻乎乎的钱德勒却丝毫没有察觉,继续说道:“我大学同学有一个就是华裔,他母亲来学校看他,给他带过一次自己包的饺子,自从他请我吃过一次之后,那味道……”不等兰斯动筷,钱德勒已经用手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嚼了起来——老外没几个会用筷子的,边吃边赞叹,“那味道,真是棒极了。嗯……你吃呀……”那个“你”当然指的是兰斯一个人,在钱德勒心里,“疯狗”祁默当然是没有资格染指他特意用来讨好心上人的美味的。
兰斯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见他嘴里鼓得跟个充气蛤蟆一样,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他夹起一个饺子,握着筷子的修长手指,指尖上覆着修剪得干净整齐的透明指甲,看在祁默眼里,都是风景。
“小黑,你吃。”没想到兰斯竟然没有把饺子送进自己嘴里,而是体贴地把原本垫在自己咖啡杯下的空盘子用柔纸巾擦了擦,推到祁默的面前,再把饺子轻轻地放进盘子里。
祁默看了一眼盘子里刻意给他准备的饺子,没有动。
钱德勒看到自己非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这马儿居然还主动伸着腿去勾别的马儿了,心里气得要命,怪就怪自己没有魅力,讨不了兰斯的欢心。可是,可是他怎么也不服气自己会输给一个精神病人——对,一定是同情,一定只是看他可怜才对他这么好的。
这么想着,钱德勒也就平衡了,为了不在兰斯面前显得自己小气,他故作大方地对祁默说:“哦,你也吃吧。”
兰斯没理会钱德勒脸上的尬笑,他又问祁默:“小黑,你也是华裔,你一定也喜欢吃饺子吧。”
祁默的档案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父母不详、年龄不详、身世背景和工作经历等统统不详。好像这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似的,什么资料都没有,怎么发疯的也不知道,关于他过去的一切,都是一个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看他的外貌,应该是比兰斯年长,大概在三十岁出头,他亲生父母应该都是华人,不像是混了其他血统的。
兰斯不敢问及祁默的父母,他怕祁默的疯病与他的父母有关,所以他只说了“你喜欢”。
没想到祁默冷冷看一眼面前已经压变形的饺子说:“我不喜欢这种外面卖的,没有营养。我自己会包,如果主人你喜欢,下次我亲手包给你吃。”
正在一边默默吃饺子的钱德勒,听到“主人”两个字,立刻受了惊吓似的抬起头来,狐疑地盯着两个人。
兰斯想了想,决定不去解释“主人”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钱德勒爱怎么想就随他怎么想好了。于是他只对着祁默说:“好,那下次我要尝尝小黑的手艺。”说着,他也夹起一个塞到了嘴里,不管怎么说,在吃到“有营养”的饺子之前,用外卖饺子杀杀馋虫也不错。
这时候一块手帕贴到了兰斯的嘴角。这块没有任何花纹的白手帕似乎有点眼熟,兰斯想起来,就是上次祁默在他床上用来包他一根落发的那块。祁默用最温柔的手势和眼神,帮他擦掉嘴角的一点油渍。
在一旁的钱德勒简直像白天见到了鬼一样,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两人。这种……这种冒着粉红色泡泡的剧情,难道不应该是他幻想中自己和兰斯之间的甜蜜场景吗?怎么能让这种疯子占了先机啊!
于是钱德勒马上伸手,试图把那块手帕抢过来:“喂你拿什么东西碰兰斯医生的嘴啊!谁知道你这种疯子会不会在上面放了毒!”当然他不至于真的觉得祁默会想害死兰斯,这只是情敌之间找的一个拆台的借口而已。
祁默正在帮兰斯温柔地擦嘴,自然没有防范情敌忽然伸过来的手。钱德勒一抽,便把帕子抽了出来,帕子不小心抖开了。本来被叠成了四四方方、用来擦拭兰斯嘴角的手帕,忽然被完全打了开来,钱德勒看见里面的东西,瞬间惊讶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一股无以名状的恐怖从他的心头升起。
他到底看见了什么呢?
是一根长长的黑色头发——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以及,那头发边上一点一点的淡黄色痕迹——是精斑,而且是长期没有射·精之后好不容易发泄出一次的那种颜色。
第19章 变态
钱德勒像是看到了什么天底下最污秽的东西一样,触电似地把手帕扔出去老远。
祁默知道兰斯也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他什么都没有解释,默默地走过去把手帕捡起来,拍了拍灰,放进口袋里。然后继续跪伏在地面上,两手撑着,低下头,两只眼睛都快要贴到地面上去了,像是焦急地在寻找着什么。兰斯知道他在找什么——他的头发。
“变态!你看看,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样子,”钱德勒气势汹汹地指着跪在地上找发丝的祁默,“他就是一个变态、一条疯狗!”见到那疯子居然敢意淫自己的梦中情人、自己心中圣洁的蓝莲花,钱德勒也失去了作为一个医生的涵养。
变态吗?兰斯在脑海里想象,祁默在黑夜里握着他的一根发丝,放到鼻尖去嗅上面并不存在的“兰斯身体的味道”,那味道让他亢奋。他撸·动着自己的生·殖器,一声声叫着“主人、主人……”,然后动情地将兰斯的发丝缠绕在指尖上,将自己深沉的欲望发泄在了想象的最深处,用那块白手帕包裹起来,与他的一根发丝留在一起。
兰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那种感觉,有一点荒诞,有一点诡异,但是却没有恶心或厌恶。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钱德勒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感叹。
兰斯看到祁默依然趴在那里认真地搜寻,满脸痛苦的样子,他知道,刚才钱德勒的奋力一挥,那根轻飘飘的发丝已经不知去向了。他忽然有点心疼,不就是一根头发嘛。
于是,兰斯做了一件让钱德勒医生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事,兰斯伸手从垂在一侧的马尾发梢间拔下一根,径直地走到祁默身边,温柔地对他说:“小黑,你起来,我再送你一根。”
祁默不敢置信地直起身子,呆呆地接过兰斯递过来的发丝。
兰斯突然凑到祁默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钱德勒听不到的话:“下次记得藏好,不要被别人发现。”说着,他朝祁默调皮得挤了挤眼,漾开了一抹笑容。
祁默没想到,主人知道了自己意淫他的事,非但没有觉得他恶心,反而这般温柔以待,他好久都忘了要站起身来,就那样直直地跪着,定定地望着兰斯。
钱德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走上去,把兰斯拉走了。
花园里,僻静处,钱德勒终于放开了兰斯。兰斯得了自由,满不在乎地整理了一下衣襟。
“兰斯医生,”钱德勒的语气显然较之刚才平静多了,“我以你的同事、以及专业心理医生的角度提醒你一句,你不可以和你的病人之间不清不楚的。你知道我们医院的规定,如果病人和医生之间,有了……”钱德勒不愿意把“恋人关系”说出来,好像说出来了这件事就成真了一样,于是他调整了一下措辞,“有了不正常的关系,医院是有权为病人更换主治医生的。”
兰斯微妙地瞥了他一眼:“什么不正常的关系?我和我的病人之间,哪一点不正常了?”
“你、你还问我?刚才那手帕上是什么东西,你难道没看见吗?”
兰斯笑笑:“手帕里有一根我的头发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正常的东西,其余的我什么都没看见。钱德勒医生,我看你是近来工作压力过大,看花了眼睛吧?”
钱德勒没想到兰斯还有装糊涂这一招,顿时没辙了:“好,好,就算那里面只有一根头发丝,你们这也太暧昧了吧?什么‘小黑’和‘主人’,传出去让别人怎么说闲话?”
兰斯在心里想,要传也已经传了,要说的闲话也一定没少说。
“钱德勒医生,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我与病人之间的一种特殊治疗方法而已。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首要的就是取得病人的信任,尽量多与他们沟通,特殊一些的称呼可以让病人觉得我们两人之间是有特别的默契的,他就会愿意多向我透露一些自己的想法。”
钱德勒听得半信半疑,可对兰斯的心思让他更加愿意相信兰斯所说的是真的:“这么说,这真的只是你对病人采取的特殊治疗方案而已?你们两个之间,什么都没有?”
兰斯冷笑着,斜了他一眼:“不然你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应该有什么呢?”
“这个……”钱德勒语塞了,他总不见得说兰斯和祁默应该有暧昧,兰斯自己都不承认了,他何必把心上人往可能的情敌那边推呢,于是他想了想,说:“不,我相信你们两个之间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
哈哈,这场与傻同事的交锋,兰斯只用了三言两语就赢得这么轻松,他在心里满意地笑了。
“那没什么事的话,钱德勒医生,我要回我的办公室去了。”
“唉等等。”钱德勒一想,今天既然都闹到这个份上了,干脆就把话说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