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压麦芒(22)
“咪咪~咪咪~来吃好吃的猫粮咯~”
赵婆婆回头看见我喂猫的样子,忍俊不禁:“哎呀年轻人,喂猫不是这么喂的,不是用撒的,那边有盘子,你把猫粮抓几把放里边,它们自己会去吃,你这不叫喂猫,叫喂鸡。”
我耳根一热,仿佛眼前一群猫都在扎堆笑我鸡猫不分,真够糗的。我依言找来那两只大盘子,准备把猫粮盛进去,这些猫吧,别看平时看着都人畜无害,一团一团毛茸茸的很可爱,喂起食来也够呛,我好心来喂猫粮,它们个个都冲我龇牙咧嘴,有一只居然还想挠我,我长得这么招猫讨厌啊?
这摆明就是欺生嘛,明明赵婆婆那儿也有吃的,猫大爷们就逮着我不放。只见那猫爪排山倒海般地冲我挠过来,粉红色的肉爪子绵里藏刀,一点都不萌!我见缝插针地抓了两把猫粮就没辙了:“别急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这不正要给你们盛吗?婆婆!婆婆!你喊它们两声,它们都往我这儿扎堆呢……哇!你还会击剑啊小样儿!”
赵婆婆也是个腹黑的,就听她在那儿“咯咯咯”地笑,也不帮我吆喝几声。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猫粮给撒进了盘子,猫大爷们这下才顾不上袭击我了,像一堆毛球似的扎一堆狼吞虎咽起来。
众位猫大爷中独独有一只通体乌黑,四足雪白的黑猫没去扎堆,孑然一身,踏着优雅的猫步在一旁绕着圈。
我觉得这猫有意思,就抓了一把猫粮搁它面前,黑猫十分高冷地看我一眼,而后优雅地低下头,干了这把猫粮。
和旁边那堆群魔乱舞的猫大爷比起来,你简直是一股清流啊,我瞧着它一身乌云盖雪的皮毛,俨然猫中男神,笑着想,很好,这很凌霄。
想着我凑过去,小声唤:“凌霄儿?”
那猫拿眼尾扫我一眼,我口袋里还剩两把猫粮,也都抖出来给它:“凌霄儿,给你吃好的!”
凌霄儿大约是觉得我太烦了,抬爪就往我脸上招呼,还好我是学击剑的,我脑袋一别就躲过了,拿一次性的筷子戳在它下巴上,凌霄儿“喵呜”一声就从长凳上倒栽了下去。
我看着它在长凳下面摔了个灰头土脸的样子,你就是变成猫了也不是我的对手呀哈哈哈哈!
回去的路上,赵婆婆也和我聊着天:“我的退休工资也有限,不够买那么多猫粮,所以才想着去食堂里给它们找点儿剩汤剩饭,媛姐说基地的食堂有规定,要晚饭后才能处理残羹冷炙,现在的年轻人也都很节约,不会随便剩饭菜了,可能是我和媛姐说话时被那孩子听到了吧,后来我几乎回回去回回都有饭菜留给我,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巧合。不过那孩子看起来不太喜欢和人交流,当面跟他说声谢谢他反而会不自在吧,那就拜托你了,有机会代我转达一下谢意吧。”
我越听越感动,仿佛正在走进一名奥运亚军不为人知的内心:“没问题,我一定传达到。”
赵婆婆冲我笑了笑,忽然感慨起来:“击剑队现在都是像你们这样的新面孔啊,今年的国家队还有以前的队员吗?”
“老队员也有不少,我们佩剑这边是新人多一点,重剑和花剑组还是有不少老将的。”我回答。
赵婆婆挺在意似的问我:“那你们佩剑队里今年有姓贺的队员吗?”
佩剑队统共十二个人,并没有姓贺的,我摇头:“是您认识的人吗?”
“也不算认识,我刚退休那两年击剑队也有个孩子和我一样,经常来这边喂猫,还帮过我很多忙呢。”赵婆婆笑着说,“不过那都是很久前的事了,他以前是练什么剑的我也不记得了,不过听他们教练说很有天赋的样子,他可能比你们大六七岁吧,不知道现在还在没在击剑……”
“大我们六七岁,也可能是退役了去做别的工作了吧。”我说。其实击剑选手的职业生涯不算很短,七年后也未必不能入选国家队,听赵婆婆的描述我感觉对方可能是昙花一现,后期发展不好就提前退役或者改行了。而且姓贺的有名一点的击剑选手,我印象里还真没听说过。七年的时间击剑队的教练也能换好几届,当时的领队可能不像老胡这么刻薄,天赋一说可能是客套话也说不定。
“是吗?”赵婆婆若有所思,“那时候他还和我说这辈子离不开击剑,说是自己除了击剑大概也不会别的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之后我就再没在击剑队见过他了,我那时已经没在厨房工作了,击剑队后来也换了领队和领导,我也不方便过问,但我一直相信他不会轻易放弃击剑的,那孩子看起来真的很喜欢击剑啊……”
赵婆婆说到这里,脸上都是怀念的笑意,我静静听着没说话。热爱击剑的人很多,却并不是每个都能成为运动员,就算成为了击剑运动员,也并不是每个运动员都能站上奥运或者世锦赛的赛场,就算站上了国际赛场,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拿到名次,更别说奖牌了。都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运动员就是千军万马走钢索。
竞技运动的世界很纯粹,也很迷人,然而沉浸在比赛的纯粹中也只有那短短几分钟、几十分钟,站在领奖台上的荣耀时刻更加短暂,可这背后却是长达数十年的艰辛付出。慢慢地有些人看不到头,就放弃了,可能改行从商,去读书深造,进军娱乐圈的也不少,实在是难以割舍的,也许会去当教练……
然而真正热爱它的人,是怎么也不会放弃的吧……
我又想到了深夜还一个人在训练馆加练的凌霄,他对击剑的爱不会比我少,我想他不会那么分不清轻重,他参加地下比赛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喂猫的时候太卖力,逗凌霄儿的时候又太亢奋,回宿舍的路上走着走着脚下一扯,我才想起自己还是个病号。一步一蹒跚地走到宿舍大门,就见凌霄站在台阶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
“去哪儿了?”
“喂猫。”我交代。
他瞧了瞧我的脚:“脚崴了就待在宿舍。”
“是是是,”我点头,尽量想让气氛融洽点儿,“赵婆婆喂猫的地方就在基地后不远,下次约你一块儿去啊,你贡献了这么多猫食,那些猫被你喂得都看不见腰了,你以后中午多吃点儿呗,它们不缺你那口饭。”
我很得意,因为凌霄的脸色难得有点微妙,如果平时的表情是零下200度的冰面,今天就是零下199度的冰面,不仔细观察压根就看不出来区别,但小爷我的观察一向细致入微,此刻的凌霄宛如一个冰山学霸,却被人发现床头赫然放着一只Kitty猫。
崴着脚我上了台阶,“哎哟哎哟”地叫唤,这个面瘫也不晓得来扶我一下。
“你旁边就是扶手。”面瘫这么说。
我靠,这话你都说得出来!我心想这人没救了,我这边疯狂地抛着橄榄枝,都快丢出一棵橄榄树了,可人让我抓着扶手……
我闷闷地挪到旁边,抓住了冰冷的扶手。
凌霄把我托付给扶手后转身就走了。
好像我抓住的是自动扶梯似的……
宿舍楼统共就四层,所以也没电梯,我一瘸一拐地上了楼,冷不丁瞥见凌霄的宿舍门“咔嗒”一声关上。奇怪,我走这么慢,按道理他早该先我回来了啊……
一下子我就脑补出了死鸭子嘴硬的凌霄躲在暗处,关切地目视我一层层楼爬上来的小样儿……
“我的妈呀……”我张大嘴,上下打量那扇门,这也太闷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