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温柔攻养大后(153)
“那什么问题才算大?”沈恪忽然问,“你糟糕的情绪吗?”
林简没想到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关键的那一点,哑然片刻,才叹了口气,只得承认,“是,那段时间我没有食欲,失眠头晕,心慌气闷,而且越来越抗拒与人交流,最严重的时候,好几天没有去学校上课,甚至肢体上开始出现一些不能自控的小动作,比如神经质地频繁摇头,无知无觉中的自言自语等等……我知道自己可能出现了心理疾病,却本能地不愿意去看医生。”
说到这,他明显感觉沈恪的呼吸有了变化,林简心里一磕,连忙补充道,“但是后来都好了!是许央……他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我,碰巧那天我状态还算不错,去了学校,然后就被他堵到了。”
“他在我的公寓陪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逼我吃饭、陪我运动,也是在他喋喋不休生拉硬拽下,终于把我带到了心理医生的咨询诊所。”
“后来,我开始规律地接受治疗和心理疏导,一天一天的,就慢慢好了很多。”林简抬头看着沈恪,用指腹轻轻在对方眉心的的皱痕上划了两下,说,“真的,不骗你说,我刚回国的时候还会有失眠的症状,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甚至停药了很长时间了,我晚上通常可以睡得很好,你也是知道的,对不对?所以,不要担心这个。”
林简在说到这段经过的时候,语气和表情都是非常轻松的,他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感染带动沈恪,让对方尽量将这件事看轻看淡,不要挂心。
但很显然,还是失败了。
林简从未见过沈恪这样的表情。
那双原本深邃温沉的眸子里,尽是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像一片翻涌的墨海,恨不得将自己和身边的人无差别溺毙,林简透过这样的眼神,可以很直接地感知到……他在痛苦。
“林简。”沈恪的嗓音又哑又沉,声音夹杂的痛楚那么明显,明显到几乎让林简产生了错觉,毕竟这样的情绪,是绝不会出现在沈恪这个人身上的。
沈恪说:“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和你,谁更混蛋一些。”
他可以作为甲方为林简出具一份私人聘书,也可以拿着林简的手稿和“落趣园”的原貌影印图去申请设计方案专利,但是林简刚刚所说的这些事,尤其是生病看心理医生那部分,由于绝对的保密性,却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获知的,也未曾参与甚至无法弥补的遗憾。
所以,他们一个选择不说,一个就无从知晓。
那么,到底是谁比较混蛋一点呢?
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消弭沈恪在知道真相的这一刻,从身体肌理的每一个细胞中萌生出来的,难以抑制的心疼。
许久,沈恪抬起双臂,将人环在臂弯里,锁紧。
林简眉心重重一跳,沉声道:“你的伤口!”
“没关系。”沈恪将人圈在怀里,密不透风地抱紧,隔了很久,才低声说,“我又抓到你了。”
所以,再不要离开了。
而怀里的人身形微微一僵,过了片刻,竟然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直视着那双深邃温和的眼睛,说:“是吗?”
“是你抓到了我,还是我抓住了你呢?”
林简眸光忽然晃动了一下,声音似幻似蛊地说:“你知道吗……有很多个时候,你明明就在我身边,但是我却依旧觉得不够。”
“是么?”沈恪低声问,“你还想怎么样呢?”
林简像是受到鼓励,微微垂下眸光,自言自语地低诉一样,将那些往常死死压在心底的,不可名状的疯癫念头和骇人的冲动缓缓吐出来——
“我想找一间屋子,把你关起来锁住,不让任何人见你,也不许你去见任何人,如果你要离开,就打断你的手脚,让你只能依附我而生存。”
青年声线清冷凛冽,却用最悦耳的音色,说着让人最毛骨悚然的话:“我会照顾你的吃喝拉撒,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我不要自由,不要光明,也不许你拥有那些东西。”
这几句话说完后,沈恪很久没有回应,林简像是一个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华丽又残忍的梦境中一般,在他缄默的这段时间里,迅速清醒过来。
他整个人打了个寒颤,飞快地瞟了一眼沈恪的脸色,而后再度低垂视线,苦笑着问:“很可怕,对不对?”
“……这是要造反了么?”
隔了许久,他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极浅的轻笑,随后,沈恪用最为寻常且平静温和的语调,如同无数次地纵容那般回答他说:“不过……如果你想,可以试一试。”
林简垂眸一愣,而后眼尾原本已经消褪的薄红再一次染了上来。
“有的时候,我常常会产生错觉。”林简眼眶微烫,但依旧稳着声音说,“不知道你究竟是怎样看待我这个人的,甚至有些分不清,你对我的喜欢,到底是哪一种?”
“是习惯成自然,像小时候那样总是无条件地惯着我,宠着我,还是……当我是和那个跟你长大的孩子完全不同的一个人……一个男人。”
林简混沌不堪地说着长久以来的困顿:“所以沈恪,你对我这样毫无底线的纵容,到底是哪一种呢?”
是家人,还是爱人?
林简太需要一些实质性的证明了。
“在我看来,并无差别。”即便林简没有说透,但沈恪似乎能洞察他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纠结和所有的矛盾。
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林简的发顶,温声而笃定地告诉他——
“林简,你是我亲自挑选的,没有血缘的家人,更是我生命中猝不及防得来的,命运的馈赠。”
所以,这就是解题的答案——
他们既是家人,也是今生至死不渝的爱人。
林简心神俱震。
“沈恪……”半晌后,他低着头,声线喑哑,鼻音浓重,口是心非地说,“你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讨厌。”
“外人讨不讨厌我不重要。”下颌再次被温热的指腹捏住,林简恍惚听见沈恪带着笑意低声说,“会讨你喜欢,就够了。”
这句话说完,林简就被捏着下巴懵然抬起头来,此时才发现他们两个人的脸竟然已经离得这样近,近到他能在沈恪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照影。
呼吸相融,林简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唇角。
而下一秒,沈恪的吻就无声地落了下来。
第七十六章
卧室的遮光帘依旧没有拉开, 整个房间里唯有床头的睡眠灯亮着,散发出橘色调的昏黄又温暖的光圈。
墙面上投映着两道隐隐绰绰的,模糊而不真切的影子, 被暖黄色的灯光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宛如湖面上随风流动的波。
而林简则是水波涟漪深处的, 那扁舟一叶。
原来小的时候初到沈家,沈恪经常打趣他是个“奶团子”,后来他跟着沈恪生活了一段时间, 两人之间慢慢熟稔起来后, 沈恪又说他看上去绵软一团, 实际上骨子里是个硬脾气的,冰冰冷冷的一小团, 却一不留神能把人冻个冷颤, 于是打趣他的这个诨号就变成了“雪团子”。
再后来, 那霜雪清冽的小孩儿长成了孤拔寡言的少年, 又随着时光亦步亦趋,变成了清冷疏离的青年, 孤寒桀骜的性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没变。
但在此时此刻, 再如霜雪一样硬骨铮铮的人,也顷刻融化成一泓荡漾清醇的水。
林简从来不知道, 自己竟然可以冒出这么多汗来。
哪怕不久前他明明冲过澡, 将在室外暴晒又颠簸一天后沾染的满身烟尘和狼狈汗迹全部冲掉, 但是现在却再次无可避免的再度裹上一身湿.汗。
而与他满身沉.欲眸光迷蒙恰恰相反的, 此时的沈恪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却依旧沉静又和缓。
他的指腹很轻地拂过林简的发丝和侧脸, 最后停在他的下巴嘴角处,林简微微偏了一下头, 急促滚烫的呼吸溢出来,尽数洒落在他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