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的金雀花(22)
“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一位御医。”
“我本来拟定了一位御医,但是他年纪有些大了,听说要去北边就称病推辞了。我跟陛下聊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你,是陛下点名要你来的。我给你备了匹好马,建议你过一会儿骑马跟在陛下身后。”
“你有什么其他的建议吗?”
朱利安没有想到威廉会这么问他,他想了一下说:“我建议你不要参加有女眷的娱乐活动,以免陛下看中的人没有看中他。”
一行人到了驿站,威廉便下了马车换了马,这批新的随从他都不熟悉,秋风凛冽,除了应和国王之外没人愿意多开口,威廉乐得享受一番骑马的乐趣。国王这次下榻的地点是位于北境的一处行宫,它是一座要塞式的城堡,舒适程度无法与哈德克厅比拟,威廉同年轻侍从一起被安排在几间小屋子里,这些小屋形状狭长,只有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扇小窗。
到了晚上城堡中央的空地上照例举办了晚会,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些女人,看不出年纪,同城堡里士兵十分熟络的样子。 她们盘着高耸的发髻,穿着颜色艳丽却有些发旧的裙子,流转于男人之间。威廉这一天下来,大概看明白了国王是想换换口味,如果他提前知道是这种情况,或许会在药箱里多装点治疗性病的东西。
他同新认识的人喝了好几杯烈酒,稍稍清醒过来之后发现他已经站在朱利安面前了。他笑了一下,告诉自己这是无可厚非的,朱利安恐怕是方圆十里内唯一的omega,他走到他身边再正常不过了。
朱利安裹在一块巨大的皮毛里,眼神警惕地望着这个带着酒气的alpha,上一次他喝完酒之后,他失去了自己的初吻,他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与他发生点什么。于是他主动出击说:“朱诺和约翰不在,你看起来像混在人群中的野鬼。”
朱诺,对,威廉望着他想,他从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面孔和他的双胞胎弟弟完全重叠不上,他不应该裹着那件皮毛,这让他比之前更像一只猎物。
“你也想他吗?”
这句话混着酒气脱口而出,威廉才意识到他可能真的有点醉了。但他并不打算反省自己的失态,他今天有些累了,人在疲惫的时候总是更容易受到酒精的麻痹。何况他面前是这位朱利安·普兰塔吉奈,这个omega永远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
“我原原、原来以为,你弟弟不在,我在这里呆久了会只、只剩下煎熬,没想到今天过下来,倒倒倒……倒也没那么难受。你新挑的侍卫都是蠢货,但是个个都是好、好心肠。”
朱利安被他口齿不清的剖白弄得十分烦躁,威廉问出那句话时,他心情正低落着,自从朱诺订婚之后他便经常如此。在过去的无数次宴会上,他从觥筹交错之间看见朱诺烂漫地对他笑着,他就会感到安心,仿佛宴席对面的不止是与他相貌相同的至亲兄弟,还是他的灵魂,而他自己不过是一具想法设法为两个omega争得一方立足之地的空壳,只要朱诺还陪在他身边,他的灵肉就没有分离。
他本可以和威廉在这件事上共情的,但他听完那席话后只觉得完全不想看见他,披着毛皮起身回城堡里去了。
朱利安板着脸地走在城堡里狭窄的廊道上,一边因为威廉的话心烦意乱,一边在心中抱怨着这鬼地方和鬼天气,他一点也不喜欢这处行宫,这座城堡太过湿冷,也没有专门为女眷辟出的房间,但是国王打定主意要来,他没法顶着国王的兴头劝阻。
他走到楼梯口时,角落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捏住他的胳膊,醉醺醺地说:“夫人。”
朱利安应付过很多醉鬼,但如此不长眼的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棘手。这人衣袖上满是陈年酒渍,污浊的酒气之中混着不加约束的alpha气息,朱利安的胳膊被他捏得生疼,醉鬼像痴呆一样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下一句话,恐惧不断地从朱利安心底滋生。
“夫人。”那人说,“你守寡很久了。”
“你娘家不想再养你了,知道吗,他们想给你找个alpha,他们来求我,拿着钱、在我面前求我……我一点也不想要什么劳什子omega。”他说着淫邪地望着朱利安笑了,露出一口黄牙,“但是你长得可真骚。”
朱利安害怕极了,他挣开他的手,拼命地向外跑去,身后的alpha咒骂着摇摇晃晃地追了上来。他步伐不稳,在朱利安甩掉的披风上打了个趔趄,像只被愚弄的野猪一样发狠一突,把朱利安扑倒在地。
朱利安疯狂地挣扎着,在疼痛中绝望地想,或许这就是他作为一个omega却一直抛头露面的代价,要这样荒唐而屈辱地失去贞洁。
但是这个噩梦并没有发生,那醉汉被人拎了起来,小腹上狠挨了几拳,又被扔在地上。威廉往他后背上踢了几脚,望着瘫坐在地上的朱利安说:“你的信香方方……方圆一英里内都闻得到,我以为发生了什、什么事,原来是碰到alpha了。”
第19章
威廉处于半喝醉的状态,又被朱利安的信香刺激到了,下手控制不住轻重,那个酒鬼alpha的痛嚎惊动了附近的卫兵。卫兵匆匆跑来,见一个alpha蜷缩在地上,不远处的宫室长大人满脸厌恶,他蹲下去查看alpha的状态,回头问道:“大人,这……”
“把他带到地牢里去,不要声张。”
那卫兵得令,迅速拖着alpha走了,朱利安见他走远了,缓缓地转过身,伏在威廉的胸膛上哭了。
他哭得闷闷的,肩膀以微不可见的幅度颤抖着,威廉像对待婴儿一样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为他整理在混乱中弄散的头发,但他依旧哭个不止。
于是威廉的手落在了他的腰上,稍一用力,朱利安便如纸人一般倒在了他的怀里。他紧紧地抱着他,鼻尖闻到一丝不同于鼠尾草的淡香——那是朱利安的信香,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清晰地意识到,怀中的这位也不过是个在alpha面前难以自保的omega。
威廉送朱利安回房,洛蒂看到朱利安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张罗着伺候他洗漱更衣。威廉正想悄悄离开,只听朱利安隔着帘子对他说:“汉弗莱,请等一下。”
床帘里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威廉只得看着门口的矮桌分散注意力。这个行宫着实有些简陋,朱利安的一些私人物品直接摆在了桌上。包括首饰,印章,还有一瓶香水。是他送给朱诺的两瓶中的一瓶,朱诺会与双胞胎兄弟分享他并不意外,但朱利安会把他做的香水随身带着却是他没想到的。
他正看得出神,洛蒂走到他身后说:“汉弗莱先生,今晚请您留下来吧。”她见威廉没有立刻回应,又小声说:“我想,朱利安少爷希望你留下来。”
洛蒂一离开,房间里omega的味道骤然浓烈了起来,朱利安独自在外时恐怕带了不少鼠尾草,现在洛蒂把它们拿走了,房内的气息对于一对独处的alpha和omega来说就有些过于旖旎。唯一的脚凳在朱利安的床边,威廉若是留下来,恐怕要在门口的矮桌旁站一晚上。刚刚经历了这样糟糕的夜晚,他理解朱利安会感到不安,但他一个alpha在omega的房间里呆一晚上,似乎也对omega的名誉无益。
“我知道是谁指使他来的。”朱利安突然开口,“是我哥哥乔治。”
“之前因为朱诺的婚事我们爆发了很大的矛盾,他把我视作他接管哈德克厅最大的阻碍——我也确实是。”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但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用这种方式毁了我。”
随便找个alpha标记他,这是毁掉一个omega最无耻也是最便捷的办法。如果今晚朱利安被那个酒鬼alpha标记,哪怕他能将他弄死,又逃脱了弑夫的罪名,他也会终身活在对这个alpha的渴求之中,几乎失去获得幸福的可能。威廉知道这些大家族内会有争斗,但他没想到会是如此的不堪。
威廉不知道是否应该去安慰他,他时常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朱利安,这个omega在他面前强势到有些刻薄,让他很难柔情脉脉地对待他。
他沉默地听着朱利安的哭声,等到哭声渐止才走过去掀起床帘。微弱的烛光照到床上,床中人并没有哭得很失态,朱利安屈膝坐着,双手掩面,威廉拿开他的手时,脸上的泪痕已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