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的金雀花(17)

　　国王早已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欲与人交谈的样子，王后等人只好依次亲吻国王的手背后退了出去，只留下朱利安在帐中陪着国王。
　　国王问朱利安说：“爱德华在什么地方？”
　　朱利安答：“您出事之后，殿下一直在维持秩序。他刚刚还向我询问您的情况，如果您精神好的话，他想在晚餐时来看望您。”
　　国王同意了，转而说：“刚刚那位年轻人，我看他很眼熟。”
　　威廉在急救完成之后就悄悄离开了，朱利安没想到国王会主动提起他，他提醒国王说：“那是威廉·汉弗莱，拉特兰的外甥，今年冬天您在哈德克厅见过他。”
　　“冬天的时候吗……那会儿闹得太凶，完全不记得有这号人。”
　　“他的医学知识非常丰富，刚刚就是他为您进行了初步的治疗，您需要见见他吗？”
　　“过一会儿吧，朱利安，我现在有话想问你。”国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惆怅，“你设想过我死后的事情吗？”
　　还未等朱利安回答，国王便径直说道：“我设想过，在我死之后普兰塔吉奈家族只会出beta国王，爱德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儿子，伊丽莎白嫁到了国外，几十年后说不定会有一个外国人来统治英格兰，又或者你嫁到了佩西家，王室纹章上的鸢尾花就变成了冬青枝。”
　　“我们家族代代相传的守护英格兰的荣耀，将从我这里陨落。我有时后悔让我的alpha兄弟娶了beta妻子，但我依然觉得这是一件正确的事，毕竟谁都不想看到堂兄弟之间争战不休。”
　　“朱利安，我不会再有alpha儿子了，你知道吗？阿德里安娜（王后）这些年身体就没好过，但今天看来，我说不定要死在她前头了。”
　　国王的话中有太多的深意，朱利安只得挑了一个与自己有关的回应：“我不会嫁到佩西家去的，他们家这一辈没有什么好男人。”
　　国王闭着眼睛笑了：“但他们拥有整个北境，而你可以为他们带去南边富庶的气息。”
　　国王在傍晚的时候接见了威廉，帐中一个侍从都没有，朱利安领他到帐内后也退了出去，国王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精神，大马金刀地坐在盖了动物毛皮的椅子上。这个气氛令威廉有些不安，尤其是国王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一样。
　　国王看了他半晌，问：“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威廉答：“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他们都是beta？”
　　“是的。”
　　三个孩子对于ao夫妇来说相当之少，不料国王却说：“有一个alpha孩子就够了。伊丽莎白最后还是生了一个alpha。”
　　威廉从国王口中听到母亲的名字，心里不由得一惊，王宫里美丽的女人来来去去，国王竟对他早已远离宫廷的母亲有印象。
　　“朱利安跟我说了你的情况。”国王继续说道，“你接受了医学训练，完全可以做一个医生，这可不是正常家庭对alpha儿子的安排。”
　　威廉说：“我哥哥的天赋比、比我高，家里决定培养他。”
　　“但他们后悔了不是吗？”国王笑着说，“所以他们把你送到拉特兰那里。”
　　国王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弹了弹，说：“我记起来了，你是那个逃婚去法国做雇佣兵的小子。不得不说，你干了一件正确的事，他们家的omega激不起人的任何欲望，看看我的侄子，这才是真正的、漂亮 的omega。”
　　威廉确信国王已经从死亡的阴影中恢复过来了，他现在像平常一样健谈且思维活跃，换个人来可能会感于国王的平易近人，但威廉只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威廉从营帐中出来时，看见朱利安和爱德华王子站在不远处聊天，他们站得极近，头贴着头用英语夹带着法语交流，见威廉出来了才有些刻意的站开了一点。
　　王子朝威廉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对朱利安说：“我进去探望父亲了，留你们单独在一起。”
　　朱利安挥挥手送走了王子，走到威廉身边问他说：“和国王的见面怎么样？”
　　威廉说：“本以为会得到些赏赐，结果只聊了一些闲、闲话。”
　　朱利安捂嘴笑说：“陛下肯定会有合适的安排的，你不用担心。”
　　他们并肩向营地边缘走去，那里是一处低低的溪谷，威廉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说：“朱利安，我听说你母亲是法国人。”
　　“是……怎么了？”
　　“王后是法国公主。”
　　“我母亲和王后是表姐妹，从母方这边来看，我和王子甚至要更亲近一些。”朱利安有些意外威廉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但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便把这复杂的亲戚关系跟威廉解释了一遍。
　　威廉沉默了一会儿说：“国王刚刚提到了我的母亲。”
　　朱利安说：“陛下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我知道一些有关我母亲的传闻。”威廉说，“我亲、亲爱的姨妈总是忍不住提起我的母亲，说到一半又体贴地打住。”
　　“你是知道国王与我母亲有旧，所以一而再、再而三把我推到国王面前吗？”
　　朱利安冷冷地对着威廉质询的眼神，说：“陛下从来不会真正地对一个omega念旧情。”
　　“确实。但这并不妨碍你用他的旧情人的儿子讨他的欢心。”
　　威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直白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甚至没有停顿。他母亲在出嫁前做过国王的情妇，这是他的一大心结，许多人都知道这段往事，连朱利安这样的小辈都知道，有的人明面上体面地不提，背地里却不知道在怎么笑话他，还有的人，比如朱利安，则不动声色地让这段私情为己所用。
　　朱利安笑道：“你会讨国王的欢心吗，即使你成为了他的宠臣，你难道会给我什么好处吗？我有什么必要利用你？”
　　威廉一时间无法反驳，一股自我厌恶又一次涌上他的心头，在贵族圈子里交游的日子让他变得敏感且自命清高。他不想再跟朱利安继续交谈了，皱褶眉头对朱利安说：“我、我送你回营地。”


第15章
　　比武场上出现的意外并没有影响国王的兴致，国王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已完全无碍，决定晚一天去下一处行宫，让队伍在林间的空地上扎营一晚。
　　威廉被邀请进女眷的帐篷中，七八个beta女孩和omega围着他，不停地让他说一些她们认为复杂的词。
　　“说，占星术师。”
　　“占星术师。”
　　“这个不行，说这个，呢喃。”
　　“呢喃。”
　　“这么简单的词，你是怎么想的？”
　　威廉看她们争论，笑着说：“小姐们，我的口吃恐怕没、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
　　这群女眷一听见他打顿便咯咯地笑了起来，说：“可是你连树莓这种词都说不好，树——莓——”
　　“树树、树莓。”
　　帐篷里又响起一声声银铃般的笑声。笑声渐止，一位仆人进来说：“小姐们，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威廉陪着她们走向主帐篷，边走边继续玩着矫正口吃的游戏，迎面正碰到同样来赴宴的双胞胎兄弟。朱诺很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把他从小女孩中解救出来。
　　“你又在装口吃逗她们笑了。”朱诺说。
　　威廉被撞破讨贵族女孩欢心，其实有些窘迫，所幸朱诺从不会因此对他冷嘲热讽。
　　“不是装的，我确实是口吃。”
　　“好吧，但你肯定会说树莓。”
　　威廉现在会说，但是这个发音他曾经无论如何都不能流畅地发出来，他在教堂的彩窗下对着圣母像反反复复地练过很多个下午，而这不过是他童年矫正口吃的过程中一个小小的缩影。
　　朱诺的另一只手紧紧牵着他的哥哥，朱利安从刚刚起便一言不发，朱诺便又对他说：“哥哥，一会儿你同我们坐在一起吗，我们也来看看威廉有哪些音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