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命中(95)
晚上下了场雨,方雨在雨声中醒来,起身时身上盖的毯子掉到地上,他弯腰去捡,一声惊雷乍然响起,闪电照得客厅忽明忽暗。
方雨抱着毯子,他靠坐在沙发上,正面对着阳台,他能清楚看到阳台的景象——陆与闻养的花花草草被雨水一通猛浇,绿的更绿红的更红,大雨越过阳台栏板落到地面,地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
尽管外面大雨滂沱,不间断的雷声令人心惊胆寒,可方雨还是觉得,这样雷电交加的夜晚很好,他在雷声轰隆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陆与闻走过来,方雨仰起脸笑着看他,他知道陆与闻会来,所以他很安心。
“醒了?可以吃饭了,”陆与闻摸摸他的脸,“抱歉,我想一直看着你,所以没抱你回房间睡,打雷有吓到你吗?”
方雨摇头,好笑道:“我多大了?你觉得我还会被打雷吓到?”
陆与闻握住方雨的手,蹲下来道:“你在我眼里还是很小,我会把你当成小孩一样保护,所以多依赖我一点好不好?”
方雨倾身搂住陆与闻,看他的眼神专注、热切,仿佛他是他的全世界,“那抱我起来,去哪都要你抱,我今晚也要被你抱着睡。”
陆与闻勾着膝弯环住后背,打横抱起方雨,方雨用额头轻抵他的额头,神情依恋。又一道惊雷滚过天边,方雨的身体瑟缩了一下,陆与闻亲亲他的面颊,“怕就抱紧我,要不要回房间吃饭?”
方雨点了点头,目露羞怯。
陆与闻知道他们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从前,这个房子曾是他们百无禁忌的乐园,因为没有外人在,关起门来做什么都是允许的。
不管不穿衣服,还是逮着方雨不分地点的亲热,这些在他看来都不算什么。而唯一一件让他感到颇具反叛意义的事,说出去或许会换来嘲笑——
他自小被教育吃饭必须要在饭桌上吃,在卧室乃至床上吃东西都是不允许的,生病也不例外。
后来搬出家不和父母住,他还是沿袭了这个习惯,没有刻意去遵守,但也没有非要违背的理由。早过了叛逆期的他自诩很成熟,觉得为了反抗而反抗是很幼稚的行为。
偶尔他会怀疑是好学生心理在作祟,可故意对着干显得无聊且没必要,吃个饭而已,在哪不是吃,他这么说服自己。
直到和方雨在一起,他们时常闹过了头,误了饭点,刚出了力气不吃又饿得慌,他只能自力更生,自己做三明治或炒个蛋炒饭,端进房间里和方雨分着吃。
方雨被他折腾得够呛,他总不能把方雨叫起来吃饭,于是在床上吃东西成了顺势而为之。次数多了便不再在意这事,只有在某个瞬间,他猛然发现距离当初的自己已很遥远。
他有了爱人,食和色都由他掌控。在哪吃饭是小事,重要的是他开始背离原来的道路,迈向连细节都崭新的人生。
陆与闻把方雨抱回卧室,放到床上,他支起折叠小桌,和方雨唇碰了碰唇。方雨眼里笑意柔软,对他说饿了,叫他快一点。
陆与闻突然觉得这一幕很像从前。
不管中间间隔多少年,最终能回来他身边就好——他以为这是最终了。
陆与闻满怀乐观,去厨房端煎好摊凉的中药,滋补类中药要饭前服用,哄人喝药又是一场硬仗,他半胁迫半送甜头,以一个吻换喝一口的方式,迫使方雨喝下大半碗。
剩下小半碗说什么也不肯喝,又是他以身试苦,嘴对嘴喂给方雨,这才完成喝药任务。
他不明白,难道经他嘴里的中药就会不苦吗?方雨没法回答他,因为方雨攀着他的肩膀,撒着娇向他讨要额外的吻。
当晚像说好的那样,他们相拥入眠,怀抱终于充实,陆与闻睡得很沉。
半夜却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他从梦中惊醒,将怀抱紧了又紧。
方雨在他怀里沉睡,这个情景和梦里的很像,陆与闻控制不住的心慌,他开始叫方雨的名字,越叫越大声,直到方雨应了他一声。
方雨睡得迷迷糊糊,生生被他吵醒,揉着眼睛问他怎么了。
陆与闻没有回答,他怕一开口会泄露自己的哭声,他在最不该哭泣的时候哭了,他分明从厄运中逃出,可厄运的阴霾始终在周身徘徊。
他恐惧那些孤单的夜晚和永远也做不完的噩梦。
陆与闻抱着方雨,亲亲他的额头,他压抑着哭腔,对方雨说乖睡吧,什么事也没有,不会再有不好的事发生。
我向你保证。
方雨还是听出了他的哭腔,方雨偎进他怀里,没问为什么,只更紧地抱着他的腰。陆与闻陷入痛苦的怪圈,他不断问方雨:“你不会再走了吧?”
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他向自己保证,也向命运、向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敌人发出震慑。
过了许久,方雨小声和他说话,似乎想带他逃离痛苦的境地。方雨问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陆与闻平静了一些,他向方雨讲述那一晚,“你坐地上睡着了,我想叫你起来免得着凉,叫别的没反应,一直到我叫了方雨,才听到你应了我。”
“睡着了下意识的回应没法伪装,我知道你是方雨。”
方雨完全没想到自己是这时候露馅的,他甚至不知道原来他在睡梦中也无法释怀。
作者有话说:
先甜一章
第80章 叫声老公听听
这晚到最后,陆与闻没睡回去,后半夜方雨睡得不安稳,像被梦魇住了一般,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音里饱含痛苦。
陆与闻将方雨抱得更紧,按着方雨的后脑勺让他埋首于自己颈侧,轻声叫方雨的名字。
方雨惊醒了一次,睁开眼睛看了他几秒,眉目悲苦。他们早抱作一团,身体难分你我,方雨并未意识到,还在苦苦地求他:“抱我,快抱我,求你抱抱我。”
陆与闻心疼地收紧双臂,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方雨,他搂着方雨翻了个身,用身体的重量提醒方雨正被他紧紧抱着。
方雨许是反应过来,便开始央求别的,他像被甩上岸的鱼,濒死挣扎,渴望能回到熟悉的水里。
陆与闻没受过这样的煎熬,他极力安抚方雨,告诉他现在不能做,得先把他的身体调理好。方雨哪听得进这些,只会用哭声折磨他,用最叫人心软怜悯的模样磨他的铁石心肠。
陆与闻心再硬,也早就碎成了齑粉,但下午老中医的告诫还历历在耳,老中医警告他方雨的身体损耗很严重,喝中药期间禁止再做伤元气的事。
陆与闻觉得冤枉极了,他什么都来不及干,便被扣上这顶帽子。
爱人在怀他不能动,爱人想要他无法满足,爱人的眼泪是对他的控诉,他也会憋屈,脑袋索性在方雨颈间使劲地拱,受伤地道:“我也没办法,你以为我不想要你吗?小坏蛋,一点也不体谅我。”
一夜过去,陆与闻仅在天亮前阖眼了半个多小时,昨晚的气在睁眼看到方雨熟睡的模样后,便什么也不剩了。
他亲了亲方雨的额头,蹑手蹑脚地起身,今早不去跑步,方雨要喝的中药最好是清晨空腹喝,他早起就为了熬中药。
陆与闻提前把中药材浸泡上,接着去洗漱,洗漱时终于开了机,打开微信足足几十条未读信息。他草草翻了翻,点进陈曦的头像发语音道:“别催,等下回去,赶得上彩排。”
陈曦立马一个电话打进来,陆与闻按下接听,吐掉牙膏沫,等了十几秒再点开扬声器,陈曦咬牙切齿的话音传来:“你到底干嘛去了?昨天一整天找不到人!”
“纪念会是你要开的,开前一天玩失踪,多少事等着你定,今天出岔子了我可不管!”
“不会出岔子的,”陆与闻漱完口,漫不经心道,“昨天发微信跟你说了你来拍板,能有多大事,我心里有数。”
陈曦还要嚷嚷,陆与闻在镜子里看见方雨一闪而过的身影,立即掐了电话,走出去道:“起来了?不多睡一会。”
方雨穿着睡衣,睡得纽扣解开了几粒,一副刚睡醒懵懵懂懂的模样,抓着翘起的头发,对他露出怯生生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