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命中(39)
“有效果的,”方雨目光移向别处,嘴角上扬道,“谢谢你,不过我不冷,你可以把空调温度调回去。”
陆与闻体验了一把没被点名道姓但屋里所有人都看着他的备受瞩目感,他假意轻咳一声,“不客气,头发还是擦干比较好。”
第36章 可不可以忘掉今晚的我
来舅舅工作室只为了商量点事,出于好奇顺带旁观了这天的试镜,后续讨论和确定人选陆与闻并未参与,对于导演异想天开让他出演电影主角的提议,他当下就拒绝了,还暗暗腹诽导演什么眼光,找不到人也不能随意拉壮丁。
尽管家里人大多从事演艺行业,可惜他陆与闻实在没有艺术细胞,从小学唱歌学戏曲皆以失败告终,到后来连母亲也放弃了。
他光荣成为继父亲之后他们家第二个艺术门外汉,大学专业报的是平平无奇的工商管理,打算毕业后进父亲的公司,帮忙打理生意。
这是他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和人生道路做出的初步规划,循规蹈矩却也无趣乏味,曾被母亲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缺乏理想与追求。
但他仍没觉得哪里不好,毕竟他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没有发自内心热爱的事物,对他而言,做什么都可以。
那天离开舅舅工作室,还下着雨,他踩过地面一圈又一圈小水滩,忽而止步回头望了望破旧的楼栋。接下来走出这栋楼的人当中,一定有人带着梦想成真的喜悦,其余的失意者,也会在短暂的失落后重新振作,奔赴不同的试镜地点,挑战新的角色。
他打从心底里羡慕怀揣着梦想与热爱,并为之努力的人。
这天的事和遇到的人像最终停了的那场雨,陆与闻以为不会再有下文,即使导演在那天之后隔三差五打给他,极力说服他出演角色,但他还是拒绝了。
尤其在他从导演口中得知试镜结果,竟不是那天令他眼前一亮的那位,尽管没有观摩完全场,不排除之前或之后有更惊艳的表演,可他已经开始感觉索然无味。
他替那天那个人惋惜。
几天后舍友在酒吧开生日会,陆与闻出钱买了蛋糕,人没到现场凑热闹。晚上九点多接到另一舍友的电话,声称他们一伙人喝多了跟人起了冲突,叫他赶紧带着钱包来江湖救急。
陆与闻一头雾水,火急火燎赶到酒吧,发现几辆警车堵在酒吧门口。
他琢磨着舍友们这点小打小闹,怎么也不到见血要报警的程度,来接他的舍友看到警车也摸不着头脑,两人一合计从酒吧侧门进去。
路上舍友大着舌头讲了一遍事情起因,他们一伙人打算不醉不归,点了很多酒一通喝下来差不多都醉了,喝完才发觉他们被忽悠点了很贵的酒,大伙气上头,跟闻讯而来的酒保和酒吧经理杠上了。
酒吧的人怕他们不结账,他们则指责酒吧酒水价格虚高,且未明码标价。
陆与闻听得头都大了,打断舍友问还差多少钱,掏出钱包点出几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舍友面露难色,陆与闻问:“还不够?你们出来玩没带钱?”
舍友拿了钱赔笑道:“带了带了,谢了兄弟。”
陆与闻没跟去包厢,正要掉头回去,结果找不到路,又为了躲避走廊上耍酒疯的人而进了卫生间。
一个衣着暴露的瘦弱身影背对着他,吸引他眼球的首先是那一截细腰,黑色短上衣和低腰牛仔裤充分凸显了腰细臀翘,裤子两侧挂着点缀了铆钉的裤链,稍微一动,裤链跟着叮叮当当响。
陆与闻盯了两三秒,他觉得这么看人很不好,可眼神像黏在这人身上,他刻意移开视线,走到盥洗台另一个水龙头下洗手。
洗手的间隙,他好似魔怔了一般,又往身旁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看到对方抬头,镜子映出一张化了浓妆的脸,即使眼睛周围糊了一圈黑乎乎的东西,嘴唇口红蹭到下巴,他仍认出来这是那天在舅舅工作室见到的人。
名字叫方雨。
方雨似乎也认得他,看见他的瞬间嘴角一瘪,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语气极轻地问道:“你有酒吗?”
陆与闻这才注意到盥洗台上的空酒瓶,他蹙了蹙眉,“你要喝酒?”
“我不知道我喝醉没有,刚才喝的全吐出来了,”方雨拧着眉,表情既茫然又无助,“我要喝醉了才敢进去。”
“去哪?”陆与闻诘问。
方雨低下头,手垂在裤子侧边拨弄裤链,从神态到动作,他看上去非常抗拒回答这个问题。陆与闻不愿强迫他,遂换了个问题道:“那你这瓶酒哪来的?你来这里玩?”
“不是。”方雨抬了抬头,有些惴惴不安道,“这瓶酒是我从别人那顺来的,我想喝点酒壮壮胆,我不是来玩的。”
“那你来干什么?”
陆与闻不知为何异常执着于这个问题,他来回端量方雨,方雨这晚妆扮得尤为妖冶,穿了一身黑,只有上衣前襟的亮片和牛仔裤裤链是白色的,和那天白衬衫加浅色裤子的清纯扮相大相径庭。
他想知道,人会有这么截然不同的一面吗?
“你是来试镜的?”陆与闻问道,虽然他不知道什么剧组会选在酒吧试镜。
方雨却像突然受了惊似的,睫毛倏然颤动,脸上呈现痛苦与挣扎,“试镜没戏了,没人联系我,一定是没戏了,我要挣钱,我要攒爸爸的医药费。”
陆与闻没听清方雨后半句在呢喃什么,他把手放在方雨肩上,轻轻拍了拍,“没事的,这次不过说不定下次就过了,你演得很好,要相信自己。”
方雨无力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我没机会了。”
他转身打开水龙头,猛地往脸上浇水,手背用力抹着唇上的口红。陆与闻见他这么蹂躏自己的皮肤,看不过去,抓住他的手腕试图阻止。
方雨的指甲也涂了颜色,长指甲不慎刮到嘴唇,他吃痛地叫,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泪汪汪地道:“痛。”
陆与闻检查后道:“嘴唇没破皮。”
“可我很痛。”方雨吸了吸鼻子,用泪眼看着陆与闻。
陆与闻无奈,“这么怕痛?没伤着也痛?”
方雨关了水龙头,对着镜子一点一点用手擦脸上的水,他的眼神没有焦点,不知想到了哪去,“痛,很痛的,伤好了也痛。”
两人的对话在别人走进卫生间后中止。方雨洗了把脸,除了下巴蹭到一点口红,眼睛周围和唇上的色彩仍牢牢地粘附在脸上。
陆与闻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纸巾,他找不到开场白,只好直接问方雨:“你接下来去哪?还喝酒吗?”
方雨犹豫了稍许,低声答道:“不喝了,我不去了。”
侍应生推着餐车经过,瞥见餐车上的蛋糕,陆与闻猛不丁想起他也订了大蛋糕,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饿了没?要不要跟我去吃蛋糕?”
陆与闻无法解释现在的状况,他牵着方雨的手,靠问人一路七弯八拐地找到了舍友们的包厢。正准备敲门,方雨拽了拽他的手,引得他回头再嗫嚅道:“我不进去了,我这样进去是不是不太好?你们都是学生。”
陆与闻扫了眼方雨裸露的腰身,以为他是害羞不好意思进去,便也没勉强他,“我进去拿蛋糕,你在这里等我,你喜欢吃水果多一点的还是奶油多一点的?”
方雨抿唇笑笑,“都行。”
陆与闻进包厢正赶上切蛋糕,他取了两个纸碟盘和叉子,毫不客气分走两块蛋糕,一块满满的奶油,另一块表层都是水果。
他出了包厢不见人,在走廊拐角找到的方雨,正想问他干嘛走那么远,方雨支支吾吾道:“我怕你的同学出来看到我。”
“不怕,他们又不会吃人。”陆与闻不解,觉得方雨实在扭捏了些。
方雨的脸颊带着酒醉后的酡红,在走廊的灯光下愈发惹眼,他看了陆与闻一眼,而后低头,难堪地道:“不是,对你影响不好,万一他们以为你跟我这样的人有关系怎么办?”
“你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