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命中(38)
陆与闻挑眉,“现在不能说?”
“你旁边不是有人吗?”方雨愠怒道,“别让他们听见你说的话。”
“哦,忘了告诉你,我身边没别人,刚刚逗你玩的。”陆与闻决定隐瞒原定今晚揭晓的惊喜,如愿听到方雨气冲冲的埋怨,他熟练地安抚,“好了别气了,累一天了快洗澡睡觉,锁好门再睡。”
“知道了,你真讨厌。”方雨嗔道。
陆与闻再次向方雨确认,“今天真没受欺负?”
“没有,你要快点回来,我想你可难受了。”最后半句带了点哽咽,陆与闻听了心里像被猫爪挠了一下,他没出声,也没挂电话,任凭对话陷入沉默。
卫生间信号不好,手机偶有滋滋声。
他听着手机杂音和方雨偶尔吸鼻子的声音,有些舍不得结束这样的沉默。
方雨问道:“你呢?想不想我?不许不说话。”
“我该拿你怎么办?”
陆与闻的叹息声几不可闻,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有许多状况是他处理不了的,譬如当一个人再三说想他,他却不能立即赶到那个人身边,那么连回应一句想念,他都觉得羞愧。
他不喜欢嘴上说的好听,实际没有付诸行动。
他是言出必行的人,他清楚每句话的分量,说之前必须要把后面的行动想好了,能做到他才会开口。
“最迟后天晚上回去,只会提前不会比这更晚。”陆与闻最后向方雨保证道。
方雨虽然有哽咽,但还是很懂事地应道:“好,我等你。”
陆与闻轻笑了一声,“那,挂电话了?”
“那你亲亲我。”想来方雨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理,故而说得很小声。
陆与闻在手背嘬了一下,嘬得异常响亮,而后对着电话道:“好了吗?亲在了手上,手是你的,还记得吧。”
陆与闻完全投入到这通电话里,和方雨的对话总能让他忘掉其他事,方雨直白而心切的话语以及不知害臊的要求,轻易把他带回到那些混混沌沌的夜晚,蚊帐里,他抱着这个人一同睡去。
浑然无知时什么都允许发生。
陆与闻没察觉门外有人靠近,也不知道他和方雨说的话全让人听了去,好不容易结束这通电话,他揣着发烫的手机,打开卫生间的门。
对上那张和方雨称得上一模一样的脸,尽管已受到了一波冲击,陆与闻仍忍不住嘀咕,双胞胎能像到这个程度?
好在对方除了脸和方雨一样,其他全都不像。头发稍长,束在脑后绑了个小辫子,眼睛周围有一圈黑乎乎的玩意,助理向他科普那叫眼线和眼影,除此之外,嘴巴也有一层亮闪闪的东西,据助理说那叫唇彩。
陆与闻十分不礼貌地盯着人看,继而他得出一个结论,还是方雨干干净净的模样深得他的心。
不过对方显然也不需要他的认可,自信爽朗地转了一圈,给他展示身上镶满亮钻的衣服和破洞牛仔裤,“好看吗?来这里买的,我准备再买一身给我哥,他会喜欢吗?”
“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陆与闻瞄了眼下身,“牛仔裤我有条一样的,他穿得挺好看的。”
“对了,你跟你哥联系了没?今晚先别打扰他,明天还要拍一天的戏,让他好好休息。”
“没呢,你说要给他个惊喜,我在配合你。”对方笑眯眯道。
陆与闻挠头,“你刚说你的英文名是什么?我忘了。”
“你叫我方晴好了,估计我哥也会叫我这个名字,但这名字好土啊,我不喜欢。”
陆与闻心不在焉地听着,收到助理发的短信,他找借口出去,临出门前交代一句先睡,不用等他回来。
扫了一眼房间角落的行李箱,他有点想顺手拉走,今晚去跟助理挤挤,也好过跟半生不熟的这位同一间房。
这晚没有夜戏,舅舅人不在剧组,但消息很灵通,听说他们下山了,打着犒劳的旗号自掏腰包请他们一组人吃饭按摩。陆与闻下到一楼看见来接他的助理,助理问他不是不愿意来么,怎么转性了。
他兴致寥寥,“是不想来,但更不想待酒店。”
助理问:“楼上那位是方雨的双胞胎弟弟?长得太像了,叫他下来玩啊。”
“叫他干嘛,不熟,”陆与闻瞟了瞟助理,“你对方雨爱答不理的,他弟弟你就这么热情?”
助理摆摆手道:“他俩不是一个类型,我说了你别不高兴,我觉得方雨这人有点假,虽然看着和和气气,但谁知道他心里面想什么,他缠你缠得太紧了,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图什么。”
陆与闻没吱声。
助理没看陆与闻脸色,继续道:“昭哥说了方雨这人不行,你还不信。”
“行了有你这样背后说人的,我觉得他很好。”
陆与闻烦了,他不爱听别人跟他说方雨哪不好,他不认为他每天朝夕相处了解到的会有假,方雨已经够好的了,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好的背景。
回忆初见的那天,那时方雨便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导演定的试镜题目不是剧本里的桥段,但又和角色有莫大关联。当天试镜的新人需要表演两道题目,第一题是为了赚钱去做皮肉生意,要求向客人发起一次邀约;第二题是在上述背景下,向心仪的对象告白。
陆与闻接连看了几段大差不差的表演,不能说不好,以他的水平也评价不出个所以然。但他能看出来第一题有人演成了忠贞不屈,有人一脸谄媚,第二题则大多雷同,他在不同的脸上看到相似的腼腆害羞。
他以为接下来的人表现也会差不多,直到方雨进来,站到他面前。
先前他在楼下见过方雨,淋了雨,头发、脸庞和脖颈都在往下滴水,湿了的白衬衫粘在身上,显露出瘦削的腰身。
这会儿头发和衣服半湿不干,方雨以这副模样走进里屋,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完,然后开始表演。
第一题方雨稍稍侧了侧身,对着凸出来的墙柱,含笑看了许久,紧接着迈近一步,脸上没有了笑容,只有那双眼睛忽闪着,语气中充满试探,“你,今晚要过来吗?”
陆与闻距离最近,他能看见方雨攥着衣角的手指,以及随时准备伸出去的那只手。
第二题方雨忽然转向他,抱歉地朝他笑笑,“能配合我一下吗?”
他站了出来,莫名其妙成了方雨的对手戏演员。
方雨和他面对面站着,头低了又低,一直不说话。沉默时间过长,许是意识到这样不好,方雨慌乱抬起头,对视的那一瞬眼神怔了怔,而后久久地凝视他的眼眸。
陆与闻被方雨的眼睛吸引,他看清在最初的慌乱过后,那双眸子里只有克制的哀伤,他似乎看到了眼泪,可方雨又迅速低下头去,身体轻颤,再抬起头时嘴角噙笑,眼底的湿润愈益明显了。
方雨看着他,告白的声音很轻,如窗外掠过的微风,不仔细听便会像错过的上个季节的风那样,找不到任何痕迹。
方雨对他说:“我喜欢你。”
他的心头颤了一下,他看见方雨滚落眼眶的泪。
两道题目表演完成,方雨对他说了声谢谢,他愣愣地点了点头,找来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一点。
导演发话问方雨:“谈谈你对第二题的理解。”
方雨笑道:“我觉得如果我是题目里的这位,为了生计做了皮肉生意,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真心喜欢的人,我想,我应该是不会告白的,因为我配不上他,迫不得已的告白有可能是为了结束。”
“为了亲耳听到他的拒绝。”
陆与闻很意外,他打量了方雨几眼,方雨发现他的目光,对他笑了笑。感觉像被抓包了一样,他拿起桌面的抽纸递过去,示意方雨再擦擦头发,方雨摇头,没有接。
导演又问:“身上是故意弄湿的,淋了雨?”
方雨点头,“我想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一点。”
导演反问道:“你认为你这方法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