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不选C？(59)

　　家长会还有半小时，这时候人来得零散。陈禾趁着还不忙掏出手机把自己的痛苦经历以短信形式告诉了周牧一，并且配了一个很可怜的大号黄豆表情包。
　　周牧一大概是被事情绊住了脚，差不多十分钟才回的消息，只说自己下午不会返校，要等晚上才能来上自习课。
　　人逐渐多起来，沈卫国的决定是明智的，高一年级那边也开家长会，两拨家长难免走混，不少搞不清方向的过来问路。
　　其中有两位让人印象深刻的家长，不像夫妻，应该是兄妹。男的稍微有点啤酒肚，穿衬衫马甲，大夏天还打了个格纹领带，在这个年纪的中年男人里算气质很出众的那种。女的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红唇卷发，气场很像陈禾初中那个凶得要死的教导主任。
　　印象深刻倒不止是因为外貌亮眼，还因为他俩问陈禾“高三A班”怎么走。
　　那位中年男人一副很想跟人聊天的样子，一路上问东问西，“现阶段压力是不是挺大？”
　　“还好。”陈禾边走边说：“反正大家都这样我就挺能接受的。”
　　男人笑起来，看上去还算和蔼，仿佛认识陈禾似的，“那说明你很聪明嘛，学起来游刃有余。”
　　“也不是，没有那么轻松的。”陈禾说这话的时候刚好走到了张贴红榜的位置，他指了指上面周牧一的照片，“照片上那人才聪明，一直拿第一。”
　　男人看到照片后笑了，又道：“是么，他是家长从小就给请了各科老师提前学过，也算不得什么聪明。”
　　陈禾觉得这话听了不是很舒服，尽量语气和缓地反问：“这也被您知道了？”
　　在他目前开拓的人生地图里周牧一就是最聪明的最厉害的最有教养的最好的存在，哪怕以后还会有更厉害更有教养的人出现，也不会有人比他对自己更好了。要是由衷认可的人或事被说“也就那样吧”或者“算不上很厉害”这类话会让陈禾有种一口气被堵住了呼不出去的不爽。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站在A班门口问，还态度很好地道了谢。
　　“陈禾，耳东陈，禾苗的禾。”陈禾听到那人诚恳地道谢后又为自己方才言语间的无礼懊悔起来，他扯了扯自己腰际的红绸不好意思道：“应该的，我接其他家长去了。”
　　对方客气地让他赶紧去。
　　陈禾下楼的时候又听到黄明达腰间熟悉的钥匙撞击声，以及黄主任浮夸地语调，他叫刚才那男人“周总”。


第54章 一起吃饭
　　陈禾跟李春一块出的校门。
　　人潮拥挤，好死不死地赶上了晚高峰。一中正门前的马路堵了个水泄不通，汽车不断鸣笛，只有单车和小电驴能勉强穿行。
　　“给你从家里带了饭。”李春从小电驴后的储物箱里拿出了一个带保温隔层的饭盒，然后放到陈禾手上，“吃完了要洗干净放柜子里，等放月假那天记得带回来。”
　　陈禾连说了三个好字。
　　李春又问：“涛涛去哪吃呢？”
　　涛涛指的是朱鸣涛，以前两人的家长总习惯带双份，给了陈禾的就也会给朱鸣涛一份。
　　陈禾哪里知道这家伙要上哪吃，“他快十八的人了，饿了难道还不知道去找个地儿吃饭？您顾好我就行。”
　　下回李春见到儿子就又得一个月，临走前嘱咐了不少事，最后带上电动车头盔道：“晚上别学太晚，十几岁的年纪还要长身体……”
　　陈禾目送老妈消失在众多同样来参加孩子家长会的人堆里，然后提着马卡龙配色的饭盒往回走。
　　今天一中门禁开放，大家都比较乐意去外面吃，于是在食堂就餐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陈禾计划去食堂找个空旷点的位置吃饭，一转头竟然发现周牧一站在校门口跟校园食堂的拐角处看着自己。
　　人流量太大，陈禾最近视力有所下滑，看远一点的东西难免有些糊，可周牧一在他的视觉世界里真是清晰，仿佛能看得清对方白色校服校徽外围那一圈“新城第一中学”的字样。
　　其他人都是不聚焦的模糊像素点，只有男朋友在他眼里是高清大图。
　　“不是说要等上晚自习才能来吗？”陈禾走了过去，手臂不经意碰到了周牧一校服的衣摆。
　　周牧一短暂地握了陈禾的手，然后又在人潮中快速松开，道：“他们去开家长会了，后湾名苑没人，所以想来找你。”
　　陈禾笑了一下，了然道“这样啊”然后又开玩笑问：“那你现在找到了？”
　　周牧一说：“找到了。”
　　去往食堂的人流要稍微少些，陈禾问周牧一有没有吃晚饭。
　　周牧一说没有。
　　食堂的斜对角是校园商店的位置，上回逃课翻墙差点被那的老板逮住，陈禾心有余悸。
　　学生食堂在二楼，陈禾走在周牧一前面一级楼梯是，他突然道：“那个，我可能已经见过你爸跟姑妈了。”
　　周牧一停了一下，不过停顿时间很短，然后跟陈禾并肩往前，不咸不淡地问：“他们找你了？”
　　“不是。”陈禾找了个靠窗的，周围人少的位置把饭盒放下，“沈哥不是让我站楼底下举着班牌给人指路嘛，我刚好碰上了你爸，应该是你爸，不过我不确定……因为那人说要去高三A班，我还听到黄明达喊了声周总。大概这么高，打了个领带我记得……”
　　陈禾边说边拿手跟人家比划。
　　周牧一说“嗯”，过了会儿又问：“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陈禾把这个配色异常少女心的饭盒里的菜拿出来，还是热腾腾的，一份冬瓜汤，蒸排骨以及农家小炒，最上面是盒装的牛奶，跟饭菜搁一块所以是温热的。
　　“牛奶给你喝。”陈禾道。
　　周牧一没有胃口，没去窗口点餐，只是坐在陈禾对面看着他吃。
　　陈禾觉得这样对胃不好，于是跑去替周牧一要了份南瓜粥。
　　距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充沛，陈禾吃得不紧不慢，“不过我给你爸的印象可能不是很好，我……嗯，说了有点冒犯的话。”
　　陈禾把当时地情况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小狗稍微有些颓丧，他不是那种喜欢把已经不可弥补的事情再三复盘来折磨自己的人，但这次却在事后多次前情回顾自己的表现。
　　“哎靠啊，我以前还在脑子里演练过碰到你爸妈要怎么问好才显得有礼貌讨人喜欢来着……”陈禾夹了块排骨放到周牧一的南瓜粥里，继而吐槽道：“真他娘计划赶不上变化。”
　　排骨蒸得软烂入味，周牧一觉得味道很好，他往窗外看去，二楼的视野被树冠挡住了一部分，夏日傍晚的夕阳绚烂多彩，蝉鸣聒噪，香樟树的叶子经过一天的暴晒变得有些卷边。校园广播响起来了，不过主持人不是林琅，是另一个女生在念晚间新闻。
　　“……你不用这样。”周牧一过了很久才轻声说：“周肃光他没你想的那么好。”
　　陈禾拿筷子的手有一瞬的停滞，尾音上扬地啊了一声，没有追问为什么。但周牧一还是把以前从未说过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他擅长精神控制，装出良善的样子逼迫别人去做根本不想做的事。”周牧一把话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做语文阅读理解最后一道结合材料分析人物性格的大题，“是一个把他人当做自己附属品的，把孩子作为自身意志转移的优秀商人。”
　　陈禾没说话。
　　信息量略大，需要一定时间消化。
　　围着围裙的食堂大爷推了个带滚轮的大号厨余垃圾桶路过，顺道用抹布把他们所在的桌面擦了一遍。陈禾跟大爷道谢，然后低头认真地用筷子把骨头剔出去，剩下的肉则夹给了周牧一。
　　“好吃吗？”
　　“嗯。”
　　“我做饭不比我妈差。”陈禾道：“但是现在上学没时间，以后有机会给你露一手。”
　　周牧一说好，他知道陈禾这方面很厉害，因为吃过小狗给自己做的生日面。过了会儿，他又听到陈禾声音不大地说：“以后你讨厌谁我就跟着讨厌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