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不选C?(20)
“咳……松手,勒我脖子了……”陈禾在周牧一怀里挣扎了一下,终于艰难挣脱了出来,思维非常跳跃地问:“你去过农村没?”
“怎么突然问这个?”周牧一松开手。
“我外婆是农村人,她们提小土狗就是你刚刚那样的,攥着它后颈那块肉……”陈禾眼睛有些红,是咳嗽咳的,他一边咳一边生动形象地给周牧一示范,“就这样……然后提起来,那小狗崽的腿四处乱蹬,特有趣。”
周牧一没说话,只是站天台跟教学楼交接的楼道口的位置处看着陈禾,他觉得陈禾不像小土狗,而是像他小时候养的天竺鼠。
周牧一背光, 陈禾迎光,看不清对面什么表情,总归周牧一没有笑就对了。
陈禾跟人形容一件事或者讲笑话的时候都非常善用修饰词以及形容词,给人身临其境之感。但周牧一要是连农村都没去过再怎么形容也是白搭。
“害,算了,你要是觉得没意思我下回就不说了。”陈禾有些不明显的泄气。
“没有,很有意思。”
“你不像是觉得有意思的样子。”
“我在想你冷不冷。”
……
陈禾啊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先说“这样啊”又慢半拍地说“还好,不冷”。
“手挺凉的。”周牧一说。
对话有些怪异的温情,让陈禾不知所措,他比较擅长跟人互怼,但不知道怎么回应一些突如其来的关心。
算是关心吗?
算的吧。
虽然周牧一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擅长关心的人就是了。
天气确实冷,教室里靠近暖气片的位置热得人脸发烫,靠暖气片远点的地方就跟室外差不多,又冷又湿。
陈禾恢复能力强,是祖国最强壮的花苗,自恃身体素质好就喜欢不看天气预报瞎穿衣。这个年纪的人正逢抽条的时候,卫衣外面罩着一件大码的校服难免显得空荡单薄。
周牧一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松松垮垮地绕在陈禾身上,“我热,你替我围好了。”
陈禾终于摸到了这条围巾,跟他猜测的一样,确实是羊毛料子。
李春在陈禾记事起就忙,忙着照顾陈禾爷爷,忙着跟陈斌辉吵架,忙着进货、看店……
其他跟陈禾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到了青春期多少都有点不喜欢别人管着自己,或者不喜欢有人教自己做事什么的。
人总是在原生家庭里缺什么以后就想在哪弥补回来。
陈禾反倒觉得被人管着是件好事,就像本来只是一个天上不知道要飘去哪的破垃圾,突然有根线牵着了,还告诉你“你不是垃圾,是风筝”。
……
“谢谢啊。”陈禾装模作样地吸吸鼻子,甚至想挤出两滴泪来,“感动死了。”
“别演。”周牧一说完没理他,径直下去回考场了。
“我没演,是真感动……”陈禾追过去强调,“真心的。”
周牧一没说话,陈禾早就失去他的信任了,做什么都像在演戏。
语文考两个半小时,对陈禾来说时间不算很够,他有自己分析然后调整自己的写题策略。
现在才高二,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半,有时间就能改变。
让人意外的是周牧一压对了,陈禾看到【浮光掠影】四个字静静躺在拓展选择的A选项里有些惊喜。虽说一题也就四分,但也给了一个不错的心理暗示。
写得挺顺,作文甚至还有功夫草草写了个大纲,陈禾自我感觉良好。
以前语文考试都跟打仗似的,有次作文字数还差好几百监考老师就提醒只剩最后五分钟了。这回倒还剩了十多分钟检查。
陈禾拿着答题卡反复看了一遍,一个字没改,主要不知道能改哪个,感觉自己写什么都挺正确的。于是他转着笔下意识往周牧一的位置去看。
年级前三十都在一号考场,一组七个,学生按“之”字形坐。
陈禾上回考十六名,坐三组第二个,周牧一在自己右前方一点点。
周牧一很白,比他后面坐的朱鸣涛要白几个度,从陈禾的位置看只能看到他脸的一部分,还有下颚线,喉结。
下颚线很优秀,喉结称得上性感。
陈禾视力很好,是A班里少数几个不戴眼镜的,他拿水笔对着周牧一比划了一下,发现公主低头检查试卷的时候鼻尖、嘴唇和下颚可以连成一条直线。
哪本书上说的来着,大概意思是有这个特点的人一般五官立体,更接近建模脸,好像是某本校园言情小说里的理论,也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
围巾是周牧一的,隐约带点薄荷沐浴露的味儿,上回陈禾凑周牧一脖子那也闻到过。
陈禾不自觉低头嗅了嗅这条雾灰色的围巾,回过神的时候觉得这行为也太像个变态了,内心鄙夷了自己五秒钟。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刚好对上周牧一的目光。
周牧一应该是刚写完题,像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眼,没想到刚好跟陈禾对视上。
后者莫名一阵心悸,不知道在心悸什么,可能是害怕刚刚周牧一看到自己低头嗅围巾的变态行为,也可能这颗心脏有自己的想法,它就乐意没事悸一悸。
陈禾只能故作淡定地低头检查试卷,又看到了A选项里那个【浮光掠影】,像水面的光和掠过的影子一样,一晃就消逝……
这个词指文章言论肤浅表面。
怎么没人用它来形容少年时期的悸动呢,就像一阵短暂到无法被捕捉的光掠过粼粼水面,像一闪而过的影子,像最细小的雪花在湖水中心消融……
语文七十分的陈禾如是想。
第18章 所谓投桃报李
教务办的安排是期考后学生可以回家休息三天,然后返校进行为期八天的补课。
ABC三个班都有鬼哭狼嚎之辈,更别说楼下几个班。
楚永继听人说在期考之前就有同学发匿名短信给市教育局举报一中违规补课,但最终没逃过一个石沉大海的结局。
陈禾比较听天由命,他不仅要补学校的课,寒假还要跟着朱鸣涛叶爱一块搞物理竞赛。后来又听说周牧一也去顿时觉得释然。这种事,一个人遭殃很惨,但大家都一块的话就仿佛痛苦被平摊。
放假的第二天这座城市开始下雪,新城不是那种年年都会下雪的城市。
下或不下就像开盲盒,楼下有穿袄子的小孩叽叽喳喳地又笑又叫,老人则杵着拐杖沿路边走去菜市场买菜。
早上醒来外面白茫茫一片,光亮得刺眼睛,陈禾起床透过窗户往下望,发现居委会的人在路边铺草席。
陈禾他妈把早饭热在锅里,现在还是温的。
莲藕排骨汤,藕太脆了,排骨的味儿也没炖到藕里去。
陈禾在做饭这方面的天赋值算是出生就拉满,他把大葱打了结放进去又重新开小火炖了二十分钟,这才感觉入味了很多。
快过小年了,李春下午跑去找认识的厂家进货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吃饭,陈禾找了个隔热饭盒给他妈送下去。
“你等会去拿两条烟给灵灵她爹送过去。”李春坐在收银台前的椅子上边烤火边喝汤,这会儿店里没什么人,比较清闲,“刚刚去德叔厂里拿了一批酒,洋河的,你也拿了送到沈老师家去。”
陈禾语气上扬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李春喝完了汤然后指着储物间的方向,“去挑瓶好的,麻溜点给人送去,少耽误事……见了老师说话呢也要讲礼貌……你妈没文化,你这好成绩得亏了这些好老师。”
“我没不愿意,给灵灵姐送就算了,给沈老师送……,”陈禾抓了抓头发,“现在老师都不收礼的,要是其他老师同学知道了多不好。”
“你不说谁知道?”李春说陈禾要懂得感恩,然后又去抽屉里的记事本把沈卫国的住址翻了出来。
“好,知道了。”陈禾说完跑去储物间看新进的货,然后选了瓶贵的塞自己运动背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