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病(80)
原来以前自己和季想是这样相处的。
那时候的他活泼、生动、年轻,还喜欢无时无刻缠着季想。
那时候的回忆还很完满,他们之间也根本不会出现“不自然的安静”这种尴尬的瞬间。
那么后来,到底是谁变了呢?
“可唯,到吃维生素的时间了……”
季想敲了几下门,见没人来开,便拎着药箱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啊,等一下……!”
即使李可唯瞬间便关掉了电脑上的视频,季想还是清楚地看见了那一瞬间屏幕上相拥的两个人。
——那是十年前的李可唯和十年前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日更,偶站起来了——
第71章
季想脚步一顿,神色如常地将孕期专用的药箱放到桌上,开始和往常一样将里边的瓶瓶罐罐拿了出来。
“在看什么?”
自从上回李可唯差点流产后,他便把医生嘱咐的话放在了心上,蛋白粉、维生素、DHA、钙片、叶酸都放进了专用的药盒里,像个人型闹钟一样每日准时来提醒那人补充营养。
李可唯以为季想没看见方才的视频,不知为什么却暗自松了口气,笑了笑:
“没什么,刚刚跟傅小姐打电话,她提醒我把之前牛牛网的账号注销掉。”
季想“嗯”了一声,似乎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将刚冲好的蛋白粉递给他,顺势坐在了床边:“注销掉确实比较安全。”
李可唯接过杯子便闻见一股和他八字相冲的味道,捏着鼻子咽了一口后,苦着脸望向季想:“……要不以后隔天喝一次吧。”
“不行。”
季想低着头,不知又拆了什么东西的包装,正拿着说明书研究,态度十分坚决:“你肉吃这么少,又不锻炼,万一以后又突然晕倒了怎么办?”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于生硬,他的语气又软化了几分:“或者以后和牛奶掺一起喝,或许就没有这么难喝了。”
“唔……好吧。”
李可唯愁眉苦脸地举起了杯子,一口气喝完之后装了点水,把那些分装好的维生素倒到舌根上,一口闷下了肚。
他洗完杯子,见季想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垂着头安静地钻研那纸说明书,不由觉得有些好奇:
“你买了什么东西?”
“给你买的。”
季想将那说明书翻了个页,补了一句:“吸奶器。”
“……”
李可唯感觉脖子有点发烫,整个人也燥了起来:“我还没……”
“我知道。”季想抬头对他淡淡地笑了笑:“但是我感觉快了。”
那人甚至还朝他晃了晃包装袋,提议道:“你要不要来试试?”
“先……先不用了吧。”
李可唯脸皮薄,他最近确实感觉胸比以前涨了许多,以前的衬衣穿着有些紧了,但没想到那人居然也这么敏锐地察觉到了。
“那好。”季想没说什么,只是起身将吸奶器先收在了另一个地方,又从药箱里拿出了去妊娠纹的精油,抬头朝李可唯道:
“过来,我帮你按摩一下。”
“啊,还要按摩?”
李可唯走过去,不料却被季想拉着手腕坐到了他的腿上,面上腾地变了红,慌乱地要站起身来:
“别……!我太重了……”
“哪里重了。”
季想又将李可唯给摁了回来,一手护着他的腰,另一手小心地拉起毛衣,渐渐露出那已经有了明显隆起形状的小腹:
“别乱动。”
那人带着温度的呼吸喷薄在颈侧,能隐约闻见他颊边剃须水清爽而干净的味道。
皮肤陡然起了一股酥麻的痒意,像有千万根羽毛在心窝里挠似的。
李可唯摸了摸发红的脖颈,感觉这个姿势有点羞耻,但看着季想那副自然的样子,又不好意思推拒,只得低着脑袋一动也不动地坐在他的大腿上,耳根烫得要冒烟。
季想单身旋开了精油的盖子,抹了一些在掌心,便开始在李可唯的小腹上慢慢按揉起来。
指腹上粗糙的茧带来了奇异的触感,李可唯感觉腰椎窜起一股细密柔软的电流,整个人禁不住地颤了一下。
“会重吗?”季想察觉后停了手。
李可唯的脸尴尬地热了起来:“不会……”
“那我继续了。”
季想半俯着身子,睫毛就这么安静地垂着,平日里的凌厉的锋利感也被削弱了几分,侧脸被阳光镀了层柔和的金边,与舞台上唱摇滚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李可唯看着看着,不知不觉走了神:
要是季想粉丝看见自己偶像沦落到现在这副“洗手作羹汤”的模样,肯定会很幻灭吧。
他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不由又生起另一种情绪来。
这些日子季想对自己的好,他都看在眼里。
有时候自己看论文看得入迷,反而会忘记吃药的时间。但那人却能每一天都准时地进来提醒他吃药,还会坚持给他按摩肩颈和小腹,把照顾怀孕的伴侣一事放在了自己最重要的日程表上。
是愧疚弥补也好,是真情实意也好,被人如此无微不至地照护着,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但与此同时,李可唯还是觉得心里有一种无法被填满的遗憾:
要是那人在结婚的后几年也这样对自己……
他们又何至于走到离婚这一步。
小腹抹完精油,李可唯便背过身趴倒在了床上,由着季想将自己的毛衣拉至肩头,开始捏揉起酸痛发僵的颈椎来。
季想的手劲一如既往地大,总能把酸疼的地方按得又痛又爽。
每次按到位时,李可唯都会舒服得发出一些无意识的呻吟,轻得仿似猫叫一般,未曾注意到背后一次比一次隐忍压抑的喘息声。
“你现在……嗯…比以前会照顾人了。”他对季想日益增进的技术予以肯定。
“你……朋友们有夸过你按摩技术不错吗?”
烫嘴的‘女朋友’三字临到口中才分外迂回地转成了‘朋友们’。
谁知身后那人动作一滞,似是心有灵犀地会了意,半晌后才闷声反驳道:
“我不会照顾人。”
季想的声音沉沉,听上去有几分低落:“是为了你和宝宝才学的这些。”
“之前,我的……朋友们都挺埋怨我的。”
记忆的匣子不知不觉被撬开了一条缝,两人之间几乎空白的四年从那缝隙里一点点漏了出来。
“怎么埋怨你的?”李可唯咳了咳,故作随意地问道。
季想沉默了一会儿,按摩的手往下移到了背与腰之间:
“他们说我太漠然了,不懂怎么体贴别人,也不懂怎么维持一段关系。”
“不过我也不是很在乎,和谁做朋友,能相处多久,我其实都无所谓。”
李可唯趴在床上,内心黑线:感觉这确实像他能说出来的话。
季想讲到这,停顿了一会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交的朋友多了,到了后来,连我自己都明白了,这些人对我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我之所以接受他们,或许只是习惯不断地把他们和一个人进行比较罢了。”
“前些年,我总觉得他是一个路标,不管我走到哪里,只要回过头,总能发现他还在原地等我。”
“可是后来我迷路了,我找不到回家的那个路标了。”
“于是我开始赌气找其他的路标,希望能通过他们找到回家的路。可是找到最后,我才发现,我连最初的那个路标都弄丢了。”
李可唯心情复杂地低着头,他听见季想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
“最后的最后,我发现,没有‘人’应该是一个‘路标’。路标是死的,人可是活的,是会随着时间变化的,怎么能将两者放在一起比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