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平生[剑三](40)

　

第43章 救人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已翻过了三个山头，而经行之处林木愈加繁盛，幽幽郁郁，人迹罕至。
　　耳听得水声潺潺，出得林周，眼前忽豁然开朗。映入眼中的正是一条穿梭于深林之中的一条断崖窄谷，谷底一条湍急的溪流奔腾而过。
　　“主人，断崖对面的林子……应当就是他们的所在了。”
　　颜君行在断崖口周围四处查看了一下隐蔽于树木上的集合指令，然后确定了一个方向，指给颜子钰看。
　　“唔……好的。我想想……”
　　望着断崖沉吟片刻，颜子钰直接招出来金翅苍宇雕，正准备让颜君行上去的时候，手臂却被身边那人轻轻拽了一下。
　　挑眉，“……怎么了？”
　　颜君行定定地望着主人，忽而用低沉的嗓音道：
　　“主人，待会儿打完了，若是……您若是不想暴露身份，不妨交由属下去处理……处理那些……”
　　他这句话虽是请缨，却也同时是提醒他那脑子里对这种事没什么常识的主人，不要漏了特征又一时好心放走了人，以至于猜出了身份，日后再引得麻烦上身。
　　若是主人不忍心，那身为主人利刃的自己，自然要为主人打理好一切。本来主人此次实际上就是帮他的忙，敌人都交给主人了那自己抹平痕迹自是应当。
　　“你是说……你来……灭口？”
　　颜子钰一转念就明白了那人所想，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是。主人制住他们之后，交给属下便是，无需……脏了主人的手。”
　　而颜君行自然将主人有些怪异的眼神看在眼里，心里一黯，主人果然是对这种事有些抵触的啊……那主人会怎么看待做惯了这种黑暗之事的我呢……
　　“你……”
　　长叹一声，颜子钰将他神色全部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熨帖的同时，又轻抚上那人脖颈，轻轻抬起，让他的清墨色眸子对上自己的：
　　“君行……第一，你主人不是什么圣人，也不会滥好心。我又不是没杀过人，真当杀的我不会不忍心。第二，这种事……无需你为特意去我分担什么。”
　　“不过嘛……你所担心的仅仅是敌人日后寻我麻烦？”
　　“……是，主人……”
　　“你想想，我单救走他们的任务目标，他们的主使人定然会知晓；而若是他们全被灭了口，没一个回去复命的，那主使人同样会知晓任务失败，你那刘大人被救走了。所以只要认不出我是谁，灭不灭口其实无甚区别。”
　　颜子钰也是想到自己“厥阴指”这种imba的武功，才忽然想到其实没必要灭口的。
　　毕竟那些人只怕也是听命行事，与自己无怨无仇，就因为怕暴露身份而灭掉几十条人命，他实在是下不了手。而且……君行虽是为自己考虑，然而若自己真的不把他们当人看，只怕他也是会物伤其类的吧。
　　“这……是属下考虑不周……”
　　颜君行闻言一怔。他其实并非考虑不周，而是先前出任务的时候顺便灭口乃是习惯成自然了。至于主人所说的“把敌人全部放倒而让敌人根本不知道是谁干的”——这种操作手法，因为之前他们之中无人有这个武功境界，是以根本就没想过这种可能。
　　颜子钰看着他怔愣的样子，弯起嘴角，略带了些自得地一笑：
　　“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你亲爱的主人是多么的——咳，武功盖世！”
　　“…………”
　　颜君行被主人逗得轻笑一声，随即翻身上了金翅苍宇雕，指了方向，瞬息便越过了崖谷。
　　而后，他也真的见识到了他的主人武力全开时候的威力——
　　甫一入林，颜子钰内力流动周身，铺开神念六感，瞬间便感受到了林中静谧却愈加肃杀的凉意和杀气——他本以为敌人厮杀之处会是个大型多人PVP战场一般的景象，不过入了林才发现，他太天真了。
　　这场影卫VS影卫的战斗，竟无一人现出身形。然而茂密的丛林之中，不知埋伏了多少机关暗器，封喉□□，和暗藏的□□冷匕。
　　影卫擅匿踪，何况刘梓铭那边的影卫还需要保护主人，自然是更加谨慎小心。
　　——都藏着伏着下冷绊子呢。
　　藏着又如何，难道还找不到敌人了么，颜子钰耸耸肩笑了笑，展动身形，循着插件给出的红名目标，一一追到了每一个敌人位置。然后快如闪电般伸笔，内力到处，截穴封脉。
　　他虽是一身墨色的衣衫，然而与“形如鬼魅”四个字并没有半点联系。游走林间的身影迅捷如霹雳，却当真是优雅之极，举手投足间竟自带了三分风流之意。
　　大概这就是主人口中“真正的花间游”了吧，颜君行在旁看得目眩神飞，心旌摇曳。
　　不过盏茶时分，方圆数里的敌方影卫全被颜子钰从背后摸过去点了穴道，厥阴指的内力打入身体，封了内功。然后从背后拎着人，悄无声息地带回了崖边，内力暗吐，扔进了奔流汹涌的溪水中。
　　蜘蛛一个简直就像是下饺子一样，那些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是遭了谁的偷袭，就被溪水冲到了几十丈之外。
　　“呃君行……你说，他们只被封了内力，行动却如常的话，这应该死不了人吧……”
　　“……是死不了，且他们无法用轻功，也决计回不来此处，主人考虑的颇为周全。”
　　两人这边悠闲地说话间，刘梓铭的那些本在暗处的影卫已迅速拢了过来。
　　他们本战斗了几日几夜，每天都战战兢兢地保护主人、排除埋伏和暗箭，几乎每人都已至精疲力竭。本以为迟早要死在这山林里，哪想到会突然来了个莫名其妙，武功又高的可怕的帮手来救。
　　来历不明，诡异非常。他们只怕是又有什么阴谋陷阱，因此十分默契地合围靠近过来。
　　最近的那人离两人所站的地方数丈之远时，看清了两人的容貌，低哑的声音了惊呼一声：
　　“廿七……！怎么是你！……你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们正主呢，怎地也不出来见见救命恩人？”
　　颜子钰回身，见到了这十几个颜君行多年的同僚——伤势轻重不一，个个黑衣带血，却仍旧防备警惕不减，眼中悍勇异常，大有拼死也要一战的架势。
　　见此气势，他心中顿时暗赞一声，不愧是和君行一个地方出来的精兵。
　　他爱屋及乌，所以对于对面这些向自己释放着敌意的人并不觉得恼，反而颇为欣赏他们。
　　故此他也并不准备为难他们，手中墨笔不停，手腕轻轻翻转之间，一道弧形内力凌空激射而出，瞬间飞出了二十尺，没入他们脚下的土地，深深地切出了一个半圆。
　　这一笔半圆的内力若是画在了人身上……只怕仅这一招，所有人都要被拦腰而斩了。
　　那十几个黑衣人全都心中一凛。
　　被颜子钰如此轻描淡写地震慑了一下，却没有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又见到了颜君行这个熟人，每个人都知道妄动无益，便只得敛了杀气，立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颜子钰也不着急，倚在树边半晌，终于等到了刘梓铭那个不会武功的人从躲藏的山洞里磨磨唧唧赶过来，然后懒散地向他一扬手：
　　“我说老哥，又见面了啊。您刘大人这是撞了什么霉运，怎么三个月不见……又让我捡了你一条性命。”
　　刘梓铭先前见此突变心中也是惊疑不定，此时见了颜子钰，心中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隐隐觉得颜子钰这种武功高绝的江湖人大概不会掺和进他们官场中的事的，恐怕他只是纯粹路过，而自己又好运气地碰到了而已。
　　于是他敛衽深深一揖：
　　“谢过颜医仙的救命之恩，却不知医仙如何得知……”
　　颜子钰知道他不安心，只不过他也懒得多解释自己怎么来的，便照实说了：
　　“你也别谢我，我一向懒得管闲事，是他要来救你的那些影卫的，我便跟来了。对了，重新介绍一下，这位，颜君行。”
　　这话信息量太大，对面所有人闻言俱是一惊，齐刷刷地向颜君行看去，而那个刘梓铭更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颜君行本来只是他众多影卫中的一个，刘梓铭本不认得他，不过他将君行送给颜子钰之前因为有了那么一出事才对他依稀有点印象的。
　　他刚刚认出来这个他以为已经死了的影卫，以为是他顾念以前之情才特地来救，没想到人家居然要救的是他的同僚，而他只是顺带被救……？
　　颜子钰把刘梓铭的脸色看在眼里，肚内暗笑不停，怎么，羡慕吧嫉妒吧，我家君行就是跟你一点情分没有。
　　“你这朝廷大员还真是是非多啊，一会儿被下毒一会儿被追杀的，这日子过的比我们江湖人还精彩呐……”
　　听得颜子钰言中三分戏谑之意，刘梓铭也是相当无奈，想到他并非官场中人，便一五一十地解释了：
　　“医仙说笑了，江南的情形之复杂也是出乎在下的预料。几个月前官场的变动没能稳得住，没想到竟演变到如此……唉。可怜在下对圣上一片忠心，奈何明月照沟渠，落得个被追杀……”
　　“咳咳，你说那些影卫是皇帝的手下？”
　　刘梓铭闻言却看向了他身旁一个黑衣的影卫，那黑衣影卫便半跪在地，恭敬地向颜子钰回答道：
　　“身份无法完全确定，但是从身法隐匿方式之类细节来看，八成为圣上的人手。”
　　颜子钰没把“疑似皇帝的影卫被自己下了饺子”这事放在心上，反正他们又不知道是谁干的，只抬眸淡淡暼了眼回话的那人——
　　回话条理清晰，礼节训练有素，面对外人说话不乱，一看便是做惯了禀事这种活的，与颜君行刚来自己那里时的无措和茫然，与此刻跪在地上的其他影卫脸上的麻木无觉都完全不同。
　　再从站位来看，这人……恐怕就是颜君行所说的，他那个曾对他多有照拂的影卫统领了吧。
　　还不错。
　　只不过印象再不错那也比不过颜君行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何况君行在自己的教导下已经学了太多太多。颜子钰很快便没放在了心里，转而问道：
　　“呃，你现在算是安全了，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而言下之意就是，是不是考虑给点好处什么的……
　　那刘梓铭身在官场多年，即使颜子钰意思十分隐晦，又如何听不出来他的意思，却没像上次那样大方爽快，而是苦笑道：
　　“扬州……唉。我准备……归隐山林了。”
　　颜子钰诧异：
　　“那皇帝可是必然知道你没死的，你确定这样不会有人找到你？而且，身居高位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放得下了？”
　　“掌权多年又如何，一着失误……若非医仙相救，此刻我不也是死无葬身之地？我并非身负什么秘密而遭祸，而是另有缘故。所以无论背后之人是谁，只要我不在那个位子上，再也管不到江南那摊子事，自然没人再多此一举找我麻烦。”
　　随后长叹一声：
　　“
　　放不放得下……又如何。这几个月天天如履薄冰，我也确实有些累了。我在武夷山内尚有不为人知的几个茶庄，归去做个富家翁……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