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在前(131)
此时,郎西西忽然沿着楼梯上了几层台阶,朝正在下楼的纪征迎了过去。
夏冰洋抬眼看了看站在台阶上和郎西西低声说话的纪征,忽悠一笑,道:“真巧,我喜欢的人也是男人,所以你们骂的就是我。”
在场警员纷纷愣住了,连正在和纪征说话的郎西西也哑了。
夏冰洋抬起胳膊指着纪征,高声道:“往上看!”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纪征。
纪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丝毫慌乱,淡然地接收了这几十号人的目光,双眼依旧沉静地看着几层台阶下的夏冰洋。
夏冰洋嚣张地笑了一声,昂着下巴高声道:“他帅吗?”
所有人都愕然着,没人接他的话,只有娄月低头扣着指甲,语气无奈又惫懒道:“帅。”
夏冰洋又问:“西西,纪医生帅不帅?”
郎西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纪征,然后红着脸点头。
夏冰洋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迅速扫了一圈,斜着唇角道:“我男朋友。”
说完,把他踩在桌沿的右脚收回去,弯下腰撑着桌子对那几个人说:“你们知道我办公室在哪儿,还想接着骂的话,站在我办公室外面骂,我听你们骂。”
出言不逊的几个人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说完,夏冰洋迤迤然走上楼梯,扬声道:“娄姐,把梁先生带到楼上休息室。”
第89章 维荣之妻【14】
粱霄桐被娄月带到五楼复查组大办公室旁的房间, 这间房被警员们约定成俗的当做休息室, 熬夜值班的警员得闲后都可以在里面小憩一会儿,养精蓄锐。房间里摆着很简单的桌椅沙发, 茶几上搁着几盒剩了半盒汤的桶装便面和吃了一半的饭盒, 是昨夜值班的人没清理的残羹剩菜。娄月一推门就看到了桌上的狼藉, 闻到了房间里沉积的烟味,一双秀眉立马皱紧了, 转身叫住恰好经过楼道的一名警员, 问:“昨天晚上谁值班?”
警员想了想道:“好像是聪哥和刘哥,还有技术队的——”
娄月没听他说完, 严厉道;“去告诉他们, 下次吃完饭再不打扫休息室, 以后大家就都别用了。”
“是。”
警员走了,娄月捋起袖子亲自动手,把桌上的残羹剩菜全都扫到垃圾桶里,又把沙发上丢的几件警服和外套全都扔到墙边的行军床上, 最后把四扇窗户全都推开散味儿。
做完这一切, 她用湿纸巾擦着手朝门口道:“进来吧。”
粱霄桐走进休息室, 关上房门,略显局促地看房间里看了一圈,有些手足无措。
娄月指了指收拾干净的一张沙发,道:“坐。”
粱霄桐坐下了,微低着头,眼神依旧恍惚。
娄月接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我们队长待会儿要和你谈话,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粱霄桐先低声道了谢谢,然后道:“好的。”
娄月把他安顿好,转身想要离开,走到门口时听到粱霄桐叫她:“娄警官。”
娄月握着门把手回过头:“嗯?”
粱霄桐平淡的神色中现出一抹凄冷,他没看着娄月,温言道:“麻烦您向夏队长转达我的谢意,谢谢他刚才帮我解围。”
娄月没听明白:“解围?解什么围?”
粱霄桐没说话,把头低下了。
娄月想了想,明白了,笑道:“你别多想,他刚才说那些话不是为了给你解围。”
粱霄桐略显疑惑地看着她。
娄月笑道:“那个人真的是他男朋友。”
说完,娄月推开门,看到夏冰洋和纪征站在楼道对面说话。
夏冰洋双手插兜,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着头,嘴里嘀嘀咕咕地小声说着什么,脚尖在地板上踢来踢去,每说两句话就抬眼偷瞄一下纪征,一副很心虚的样子。
纪征微微压着眉,神情看起来很严肃,但是他的眼神里始终有一抹藏不住的温柔,还有对眼前此人无可奈何又心甘情愿对他纵容的宽和。
娄月没听清夏冰洋嘴里在嘀咕什么,看他那样子,多半是在狡辩。而纪征的嗓音太过有磁性且富有穿透力,所以即使他压低了声音,娄月还是能听到从他嘴里说出的几个简短的词汇:冲动、欠考虑、同事关系......
夏冰洋听着听着就急了,把脸一耷拉,转身面朝着墙壁,额头抵着墙,道:“那我说都说了,还能怎么办?”
纪征道:“说之前,你充分考虑了吗?”
夏冰洋扭过头,不看他,哼了一声:“没有啊,怎么了。你不想听的话可以当做没听到。”
纪征知道夏冰洋这是辩不过他,自己也理亏,所以开始耍赖了,道:“这不是我想不想听的问题,是你已经说出来了,而且在一个完全不适合的场合里,完全没有考虑在不适合的场合说不适合的话,对给你带来怎样的影响。”
夏冰洋小声狡辩:“我才不在乎什么影响,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在乎而已。”
纪征听见了,眼睛微微一眯,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耳朵:“你说什么?”
夏冰洋捂住耳朵,拿眼睛斜他:“你听到了。”
纪征看着他倔强又执拗的脸,知道他是不听劝的,所以轻声慢语地和他讲道理:“在这里上班的人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在乎?我在乎的是你会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受到影响。”
夏冰洋道:“我才不想考虑这种无聊的问题。”
纪征抱着胳膊,无奈又好笑道:“那请问夏警官,什么问题才值得你考虑呢?”
夏冰洋瞟他一眼,义正言辞道:“本来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才不会为了这种事伤脑筋。但是你却在一直数落我。”
纪征道:“我没有数落你,我在和你就事论事。”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怎么说都晚了。”
纪征道:“强词夺理。难道你办完一件案子,不和同事开一场总结会?”
夏冰洋朝他转过身,近乎挑衅地看着他:“没错,我就是在强词夺理,怎么着吧。”
纪征默然看他片刻,然后捏住他下巴轻轻抬起来,低头靠近他:“吸取教训,下不为例。”
他鲜少在夏冰洋面前露出强势的一面,夏冰洋正在被他教训,可看到他沉毅又英俊的眉宇间那一抹宽柔的严肃,又很没出息的怦然心动了。
他浑身气焰一卸,低头栽到纪征怀里:“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我都说了好多遍我知道了,你还一直教训我。”
纪征不碰他,由着他在自己怀胸口蹭来蹭去:“你只说你知道了,你说会反思了吗?”
“我没说吗?”
“没有。”
“哦,那我会反思。”
夏冰洋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你骂了我这么久,难道不给我一点安慰吗?”
纪征淡淡地笑着,不为所动地看着他;“没有安慰,这招现在对我没用。”
夏冰洋很没趣地撇了撇嘴,煞有其事般扭头冲娄月道:“娄姐,把这个可疑人员赶出去。”
娄月看他一眼,靠着墙壁淡定地扣指甲,知道夏冰洋的意思是让她给纪征找个地方待着。
夏冰洋走进办公室呼通一声摔上了门。
娄月把纪征也领到休息室,然后替休息室里的粱霄桐和纪征关上门,回到复查组办公室开会。
她进办公室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队里的骨干在长桌旁围坐一周,任尔东坐在夏冰洋正对面,拿着激光笔在画着死者人物关系图的移动白板上晃来晃去。
“吴峥在2010年初去英国留学,他和姚紫晨不是校友,是在留学生聚会上认识的。两人见面后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一二年六月份,吴峥带姚紫晨回国见父母,和父母商议在年底完婚。这一点我们已经向吴峥的父母核实过了。吴峥失踪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姚紫晨,时间是七月二十七号左右,目前这一信息只是姚紫晨的言辞性证据,还没有其他证据可以佐证。根据姚紫晨所说,吴峥对她谎称回学校,后来被当年警方查出,吴峥根本没有离开国内。所以这里有一个疑点。”
任尔东晃着激光笔在马克笔写下的‘凶手’二字周围划了一圈,道:“有没有这种可能,凶手在杀死吴峥后,拿到吴峥的手机,冒充吴峥和姚紫晨取得联系,以拖延姚紫晨报案的时间,为自己的出逃争取时间。”他这句话侧重问的是夏冰洋。
夏冰洋微微拧着眉,神情严肃地看着画有人物关系图的白板,拿着一只圆珠笔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桌面,听到任尔东的询问也不做答,只道:“说下去。”
任尔东接着说:“既然吴峥没出国,以吴峥的名义和姚紫晨联系的人又说‘他’出国了。无非有两种情况,一,吴峥在七月二十八号和姚紫晨约好见面却没出现的那天就已经死了,后来和姚紫晨联系的人是凶手。二,吴峥撒谎,他在躲着姚紫晨。据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两种假设都有可能。”
娄月道:“你刚才还说吴峥躲着自己未婚妻的可能性不大,现在怎么改口了。”
任尔东瞥了一眼夏冰洋,道:“之前咱们都不知道吴峥和粱霄桐的关系,现在吴峥的身份出现偏差。当然要另做分析了。”
娄月想了想,依旧冷然道:“你怀疑吴峥瞒着姚紫晨去找粱霄桐?”
任尔东点头:“有可能。”
夏冰洋没有针对任尔东提出的疑点给出任何反应,拿着笔在文件上勾了几下:“西西接着说。”
郎西西道:“我查了11年到12年的金石仓储园的职工信息。职工里并没有人有前科劣迹,也没有人在12年8月份离职或者离开蔚宁。”
夏冰洋停下笔,笔头点了一下任尔东:“你的第一条假设站不住脚了。”
任尔东:“怎么说?”
夏冰洋把笔扔到桌上,往后靠进椅背,先伸了个懒腰,才道:“你怀疑7月28号往后和姚紫晨联系的人是凶手,凶手假扮吴峥和姚紫晨取得联系的原因是为了营造吴峥还平安的假象,拖延姚紫晨的报案时间,为自己的出逃争取时间。那这个凶手应该在杀人后及时离开蔚宁才对。但是金石仓储园并没有职工在吴峥被杀后离职。既然凶手拖延时间不是为了逃走,那他拖延时间的目的是什么?”
任尔东起初被他说服了,但稍一深思,觉出不对劲:“不对啊,杀死吴峥的凶手也有可能不是金石仓储园的职工。”
夏冰洋正在低头翻资料,闻言挑起眉,唇角一弯,道:“竟然没把你饶进去。”
任尔东:“......你在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