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肉(78)
只是火终有燃尽之时,眼见天色也不早,四人收拾了一下便出发。
断后的是戴昶,宋懿领的头,三人见戴昶迟迟不出来都有些着急,宋懿欲回去找他的时候却见他钻了出来,手心里攥着甚么东西,待到他们面前摊开,原来是用稻草编的小玩意儿。
他像给小孩发礼物似的,一个个发过去,青毓领到的是个小和尚,邹仪领到的是一只肥狗,宋懿领到的是一只知了。那些东西虽然小却格外精巧,邹仪一眼就瞧出来那狗是邹腊肠,实在是惟妙惟肖,邹仪小心翼翼的将那玩意儿收进了怀里,就见宋懿挨在戴昶身边问道:“你自己的呢?”
戴昶道:“我不用。”
宋懿道:“那我这个送你罢。”
戴昶莫名其妙的白了他一眼:“我自己会编,要你送做甚么?给你就好好收着。”
宋懿轻笑一声,压了压眼角的笑意才道:“好。”
然后翻身上马,马踏飞雪。
下山仍需万般小心,待到了山脚,却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可惜他们这口气还没有落回肚子,又被吴巍吓得噎在半路,险些堵了个呼吸不通。
这事说来话长——
吴巍喝了碗薄粥,他喜食素,并不觉得薄粥难熬,只是害怕有人在粥里下毒,因而喝得心惊胆战。
食不知味的吃完早饭,他因昨夜挂念着山下通信的人还不曾回来,可以说是半宿没睡,对于他这样天真烂漫、作息规律的公子哥来说,这真是要了他半条命,吃完早饭便回去补了个回笼觉。
一觉醒来,肚里的清汤寡水早就被吸收干净,又饿了起来,他有心想喊下人拿叠点心,又担心有人在点心里做手脚,于是不情不愿自己去厨房。
不曾想,还有两个比他更怕死的,就是程严和林熹。这俩老家伙自己动手做的饭,把下人都赶了出去,自己赖在厨房里。
吴巍兜了一圈,有心想找些吃的,然而程严手头正忙碌着,只拿了碟枣糕就打发了他;要是之前他没见着程严也就罢了,如今既然见着了程严,他也是知道他的手艺的——哪怕是偷了人的菜谱,可手艺也算不得差——自然想蹭饭吃,于是胡乱塞了把枣糕便一摞袖子自告奋勇的来帮忙。
程严冷笑两声:“帮忙?你能出去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吴巍自然是不肯的,撒泼打闹,然而程严不是他爹自然不会惯着他,态度强硬的将他赶了出来。
他饱含热泪,十分委屈,可冷眼人都看得明白:程严被宋懿当众曝出盗窃人菜谱还使手段打压,可谓是老而失德脸上无光,然而那字条偏偏又是吴巍发现的,他心中自然会迁怒于吴巍,恨不得他滚得远远的,哪里还想他在眼前晃悠?
程严态度强硬的把他赶了出去,并且一不做二不休,喊下人备马,把他带出去找程严他们,美名曰:“年轻人就该和年轻人在一块儿,多出去活动活动。”
这事本该到此结束,再不济也不过是吴巍忿忿不平,不会将四人吓一跳,可吴巍领着一个下人,走到半路却忽然头晕起来——不是转圈之后的恶心感,也不会有发烧时候伴随的头痛,而是又棉又软,仿佛踩在水豆腐上一颠一颠的头晕。
他身子一软,险些从马上摔下来,那仆人吓了一跳,扶住他的身子却见他两眼无神,一面扭来扭去,一面口中念念有词:“救命!救命!救命哇!”
仆人吓了个半死,哄了半响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在这无计可施的当儿却见救星来了,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冲戴昶喊道:“戴老爷,戴老爷,公子疯了!”
四人忙不迭下马,却见吴巍趁下人分神的当儿使劲一拱,像条泥鳅似的,“咚”一声,结结实实从马上滚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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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一摔之后,将他摔成了一条死鱼,不念叨也不扭了,紧紧闭着眼,面上泛起一阵异样的潮红。
宋懿一个箭步冲去,扶起吴巍,邹仪紧随其后捏住他的手腕把脉,几人都屏息凝神,把了片刻,他们见邹仪眉头拧了起来,心不由自主跟着拧成了根麻花,就见邹仪开口道:“无性命之忧,且放心。”
戴昶却不松口气,直盯着邹仪眼睛等待下文,就听邹仪紧接着说:“他中了毒,此毒似毒非毒,更像是一些纨绔抽的大烟,叫人飘飘欲仙,不知南北。”
这话一出几人都沉默了片刻,这种玩意儿上头玩得花样多得很,可再烂上面还遮了件鲜艳袍子,总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还是宋懿打破了僵局,他轻叹了口气,将吴巍整个人扛在肩上,道:“走吧,天寒地冻的,先将他带回屋里,省得受寒。”
因宋懿不骑马,几人也随他慢走,虽然他坚称自己没事,但青毓还是在后半段路替他扛吴巍。
到了庄子里头,戴昶命厨房熬了红糖姜汤,一人一大碗;邹仪去了药房,因庄子里药材有限,除了配药以外,还需施针逼毒。
忙活一通便忙活到卯时,冬天夜晚来得早,早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邹仪收了针抹了汗一口气喝光一大杯茶水,还没来得及开口,肚子先咕噜噜叫了一声。
宋懿见状微笑道:“邹公子辛苦,我们去饭厅边吃边说罢。”
邹仪和青毓随他一面走一面扯闲话,戴昶本也在房内,后来下人来通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便匆匆出门,再没有来过,邹仪无心一问:“戴公子可曾用过晚膳了,若是不曾不如一道来用。”
宋懿道:“他自然会来,晚上这一桌都是他亲手做的;云起平日里不肯轻易下厨,这次我还是沾了二位的光,倒要多谢二位。”
邹仪回了个礼貌的微笑,进了厅堂,见本就只有十五个人的饭桌又缺斤少两,且少得是今日需要重点保护的程严老先生和林熹。
宋懿挑眉看向戴昶,戴昶坐在首位,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修长手指,可他好似头顶长了眼睛,头也不抬,却分毫不差地解了他们的疑惑:“程老和林老放心不下,自己单开一桌吃饭。”
青毓问:“只有他们两个老人,若是出了事该如何?”
戴昶皱了皱眉,那表情似乎想脱口骂句“老东西”,然而他终究是把那句话给咽了下去:“除了饭菜由他们自己动手,吃饭的时候有一应仆人看着,不会出事。”
青毓听罢轻笑一声,心想这两个老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惜命,他本可以笑得再张扬些,然而邹仪不动声色的瞪了他一眼,他只好摸摸鼻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吃饭。
用过晚饭邹仪又去了趟吴巍房内,替他重新施了针,吴巍没什么大碍,只是四肢不勤导致的身娇体弱,因而躺得时间比别人久一些,现在还在昏迷。
邹仪回房的时候青毓已经洗漱完毕,不知从哪里讨来了一个火盆,正对着火盆发呆,见邹仪来了,往火盆里投了颗红枣,噼里啪啦一声,里面冒出一丝甜丝丝的气味。
邹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蹲了下来,那火盆里的火并不旺,他还能看见在烧甚么——戴昶用稻草编的那两个小玩意儿。
火舌猛地一舔,将最后一根稻草尖儿也吞了进去,邹仪站起来,轻飘飘的叹了口气:“可惜啊。”
青毓问:“可惜甚么?”
邹仪一本正经道:“编得这样漂亮,拿去卖钱多好。”
青毓噗嗤一声笑了,赤脚下地,倚在床头踹了一脚邹仪的膝盖:“别想些有的没的了,快洗洗睡了。”邹仪不吭声,他便又道:“洗得白一点儿,香一点儿,这样才有胃口下嘴去吃。”
邹仪冷淡的一掀眼皮:“对不住,我细胳膊细腿的,怕吃了骨头卡喉咙。”
青毓见他情绪不高,有心要逗弄他,大刀阔斧的走上前一把抱住了神医,然后装模作样的捏了捏道:“生得不错,骨肉匀亭,再添点儿肉也看不出来,不像我多吃一碗饭都显在肚子上。”说着就捉着邹仪的手去摸自己的肚子。
邹仪知道他是胡说八道,那秃驴打小练功夫,人高马大的,身材自然是好得没话说,他摸了两把不知怎地,心情确实好了不少,也起了嬉皮笑脸的心思,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人家。
后来邹仪去洗澡的时候,隔着屏风他也能感受到青毓如有实质的怨念,“欲求不满”四个大字都快刻在他脸上了,邹仪并非故作矜持,只是今天是十二日,他心里玄着那根丝,实在是没有办法放松去做那档子事。
青毓也明白,只是幽怨的盯着他,也没有说甚么。
两人熄灯睡觉,躺在床上四眼直望着天花板,虽说今日劳累应该有困意才对,可邹仪在脑子里将事情细细过了一遍,却越发清醒。
不但他醒着,他也知道青毓醒着,他刚才翻身时候无意间碰到了青毓,青毓身子烫得很,然而并不像发烧。
邹仪思前想后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头转过去,对着青毓,青毓正盯着他后脑勺发呆,陡然对上了双雪亮眼睛,吓了一跳,一时笨嘴拙舌不知道该说甚么,只能沉默。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最终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青毓道:“你这么傻看着我做甚么?睡觉。”
邹仪没有言语,而是凑过去叼住了他的舌头。
青毓明显呆住了,然而他脑子虽然呆,但身体已经自作主张的行动起来,将人紧紧搂在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你突然间干甚么呢。”
邹仪含含糊糊地反问:“你说我想干甚么?”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把脉施针的巧手灵活的扯开青毓亵衣。
一阵窸窣声响起。
“你有那东西么?”
“……甚、甚么?”
“……就是那东西。”
“有点烫伤膏……我之前拿的,在第二格柜子里……”
邹仪毫不畏惧严寒,手脚灵活的取了东西爬上床,一边捂在手心里捂热,一边慢条斯理地调笑道:“邹神医看来是准备万全,势在必得啊。”
邹仪沉默片刻,这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声:“……滚!”
三更半夜折腾完,累得眼皮都睁不开,邹仪迷糊间记得自己被青毓擦干净了塞进被窝,然而脑子里总吊着根弦,一直到青毓也钻进被窝了,他在他胸口找了个合适位置,像小猪似的拱着胸口睡着了。
这一觉可谓是好眠无梦,本来这样的状是态可以维持到早上的,但大半夜的,邹仪却被敲门声给吵醒了。
敲门声又短又急,像强盗又像索命鬼,邹仪套上中衣骂骂咧咧的开了门,就见那下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邹大夫,您可算是开门了!程老和林老都昏过去了,求您赶紧看看去!”
骂人的话堵在胸口,邹仪忙道:“好,你先出去等我。”说着飞速关上门,赶到床边换衣服。
青毓自然也是彻底醒了,帮着邹仪穿戴好,自己也在那儿套鞋,邹仪却来不及等他,只道:“你慢慢来,我先去。”说完便随着下人跑出了门。
幸好住得近,邹仪可算将他们的脚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他龙飞凤舞写了药方命人去抓,自己亲自扶着看人喝干净了才松了口气。
他瘫在椅子上,感觉身体像是团棉花,软得不像话,青毓不动声色的靠过来给他身后塞了个软垫,又给他倒了杯热茶,邹仪道了多谢,缓过劲来才有心思打量周围。
这一片厢房都是灯火通明,好事者在门外被拦下来了,能进屋的都是些主要人物:宋懿、戴昶、范玖老先生、青毓和他自己。
宋懿见他神色舒缓下来,向前一步低声道:“两位老先生状况如何了?”
邹仪点点头:“无碍,只是醒过来要三五时日。”他又看向戴昶:“我想问问伺候老先生的下仆,可否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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