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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啖一肉(73)

作者:烤翅店店长 时间:2017-09-14 09:03 标签:强强  天作之合  幻想空间  三教九流  


  宋懿又将人一一请回座位去,还给吴巍重新端了份葱油面,吴巍挑着筷子愁眉苦脸了半响,还是吃了。

  邹仪和青毓作壁上观,心中都有了一番计较,只是现在人多耳杂不便多说,本想着回屋里去,却在走的当口硬生生又被吴巍闹得停了下来。

  原是他冷静下来,左思右想后,做了一个又怂又准确的决定:离开山庄。

  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反正他甚么也不会,切个豆腐能连着指头一块儿剁了,人人都在背后笑话他,说他是靠爹的烂泥,他也没甚么好同别人切磋的。

  思及至此吴巍便将那水豆腐似的嫩脸一扬,十分严肃地道:“我要出去。”

  戴昶扬了扬眉毛,露出戏谑的表情来,宋懿也只是静静瞧着他,没有说话。

  邹仪望了一眼窗外不动声色地想:那凶手挑的倒是个好时候,雪自入庄来就不曾断过,现在雪虽勉强停了,但恐怕早封了道,出不去了。

  果不其然,戴昶告诉吴巍大雪封山,他们被迫呆在庄子里之后,吴巍先是愣愣的“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这让他没了小太监的猥琐,显出几分世家子弟细皮嫩肉的天真来——然后他用力一眨眼,酝酿的泪水和嚎哭喷薄而出。

  他之前三番两次想哭,都不曾尽兴,哭了个头便被阻断了,这下一直的不甘和委屈发泄起来,眼泪得拿盆来装。

  众人都心事重重,便是长袖善舞的宋懿也只是草草安慰了他几句,便把吴巍丢给东山,让佛爷劝解他去。

  邹仪用过早饭只歇息了一盏茶的功夫,戴昶便请他去验尸。

  幸而邹仪只吃了个半饱,胃里虽隐隐有不适,但还可以忍耐,他去了停放尸体的空房间,有一干下人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因戴昶特意吩咐过,他们都不曾动,李澜老夫人的尸体上还是沾满了酱料。

  邹仪换了身衣裳,低声道了句“得罪”便动了手。先是将衣料一层层剥开,李澜老夫人在温暖如春的屋内只着了中衣,脱起来倒不麻烦,他小心翼翼的将衣服褪下来,放到一边铺平,在铺平的当口发现腰带有些异常,有一段颇厚,他透光仔细一看,确认里面有东西。

  于是他命人取了剪子,小心挑开了腰带的线,腰带一旦仔细瞧了就能发现那一角缝得极为粗糙,或许是缝的人匆忙,或许是缝的人手笨,或许是他故意要叫你注意到——不论怎样,邹仪还是将那腰带里的异物抽了出来。

  在看到异物的一瞬间,邹仪心里一沉。

  他眼角余光瞥见戴昶波澜不惊的脸瞬间煞白,白得近乎透明,他偷偷将颤抖的手指蜷缩起来,收到宽大袖口。邹仪敛回了眼神将那缎子在清水中一漂,那缎子便露出了它雪白的面貌。一同露出来的,还有上面娟秀刺目的字:三月。

  顺明廿一年三月。

  邹仪可以十成十的确定:还没结束。

  按照顺序,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会精确到日,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一名牺牲者。

  邹仪又想起了青毓告诉他的程严和李澜的那场对话,那年那月那天到底发生了甚么,他们又做了甚么,化成白骨的尸首,斩草除根的事件;在十九年后阴魂又活了过来,石头里又蹦出了嫩苗,在雪白纯粹的大地上,生出漆黑无比的獠牙。

  戴昶虽然面色还是不大好看,但已经从之前的失态中过去,他哑声对邹仪说:“邹公子,这……”

  邹仪只点了点头。

  他垂下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缎子,好似要将它生生灼出个洞来,透明的面孔陡然涌上一股病态潮红,他咬牙切齿道:“视我无物,欺人太甚!”

  邹仪皱了皱眉,他本以为戴昶对一干老前辈的态度都不阴不阳,应当是知晓当年内情,可看他现在对他们的死格外激动,他又不确定起来。

  这么想着,邹仪面上却摆出一个微笑,邹仪不像戴昶那样美得含尖带刺,邹仪是三月春风拂杨柳,桃花眼一勾话都不必说就能叫人跟着微笑起来。

  邹仪柔声细语地说:“戴公子,莫要着急,那贼人故弄玄虚,就是要看我们自己乱了阵脚,你可别称了他的心。”一道说着一道清了手,攥住戴昶的手腕,“我见戴公子血虚气浮,冒昧查看,还望不要怪罪。”

  戴昶虽说是阴晴不定出了名,但见着这样赏心悦目的笑脸也不愿当场打脸,因而面色还算和气的等他诊完了脉,叫他作息规律,不要思虑过度的时候,他也应了。

  邹仪见他应的敷衍,也没有再劝,又回头去检验尸体。他有心想剖尸,但这显然不合适,即便是戴昶这样乖张的听了都直皱眉,更别说李澜老夫人在外头威名赫赫,只怕出去了她家人找他麻烦。

  不得已,退而求其次,邹仪只好摸索着验了尸。

  检验出来应当是凶手敲晕了李澜,然后将她沉到酱缸里,在她被逼清醒时又将她重新按回去,直至溺毙。

  戴昶听他条分缕析的讲解完毕,心下佩服不已,却见对方在最后将眉毛拧成了十八弯的山路,不由得奇道:“邹公子,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邹仪沉吟片刻才道:“推断出死亡时间当是卯时。可即便冬日天色亮的晚,也应当有些光了,再加上雪反光,下人们一贯起得早,有极大几率被发现,他怎么会挑这个时候下手?”

  戴昶听了也神色一凛,然而两人左思右想都想不出凶手为甚么捡这个时候下手,干脆不想,先排查不在场证明再说。

  这不在场证明排查的比上一次更仔细,凡是有些许不准的都被戴昶关进了别院,不过客人倒是很干净,戴昶和宋懿去别院审下人,但邹仪瞥了眼他们的背影,不知道怎的,他就是觉得他们不会有收获。

  邹仪检完尸体,只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酱的味道,那味本不差,只可惜一联想到尸体便浑身不自在。

  邹仪叫人搬了桶热水,好好泡了个澡。

  他出来的时候青毓已经不见了,邹仪一面低头系腰带,一面心下纳罕。

  之前他去沐浴,青毓千方百计要跟过来瞧,被他花了好大功夫软硬皆施才赶了出去,还想着出来哄他说几句好话,实在不行牺牲色相也可以,不曾想影子都不见,难道是气得狠了跑出去了?

  邹仪心里头忙着做检讨,因而没有发现一团阴影的逼近,待他察觉的时候——只听“咚”一声闷响,邹仪的脸上被雪球砸开了花。

  他将雪捋下来,就见青毓站在窗外,冲他笑得嚣张。

  邹仪对这种幼稚行为翻了个白眼,下一秒就冲出门去,随手拾起一团雪,对着青毓正脸劈头盖脸就摔下去。

  青毓直接嗷了一嗓子:“满谦你个王八蛋!”

  那雪扑脸上也就罢了,还有不少漏进他脖子里,浑身上下都凉得一阵哆嗦。

  邹仪狡黠的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反而凑过去吮了下他的耳尖,柔声道:“我道歉还不行吗?”然后在青毓心猿意马的当儿又一捧雪拍他脑门上。

  “邹、满、谦!你不要太过分!”

  邹仪哈哈大笑,忙不迭逃开了。

  大人犯起蠢来小孩儿只有看呆的份,虽然吴巍和东山已经不小了,但一直被当小的养,目瞪口呆瞧了会儿两人撒泼,然后就加入了这场混战。

  四个人可谓是闹得鸡飞狗跳,直到大家都气喘吁吁,邹仪举起手来喊“休战”,青毓不信,不得已凑过去从额头亲到下巴,这才算正式休战。

  邹仪挨着青毓坐下,摸着他的侧脸调侃道:“你怎么老占我便宜,要我亲这么多下。”

  青毓一本正经道:“邹神医狡猾异常,只盖一个章怕是不可信,多盖几个才好。”

  邹仪听了这话又是乐不可支,笑着蜷缩成一团。

  吴巍则沉浸在这对夫夫的白日宣- yín -中,目瞪口呆,只觉清心寡欲的佛门形象从此不在,不由得万念俱灰,东山则忙着黏补他碎了一地的心渣子。

  说笑间却见两下仆走来,一人手中端着新鲜瓜果,一人端着一瓦罐,朝他们施了一礼道:“二位公子,二位大师,宋公子吩咐说几位在山庄烦闷,特命我们来做糖串叫几位尝尝,公子大师想吃甚么?”

  邹仪一时半刻还没反应过来,瞧了几眼才道是糖葫芦,那瓦罐里是糖块,好不容易雪停了,几人兴致高昂,便叫他们在雪地里生了炉子热糖块,待糖滋滋作响,再将挑中的果子串了下去一滚,提出来摆盘里。

  邹仪见他们将糖葫芦幕天席地摆在屋外,总有些担心:“这糖结得牢么?”

  那下人听了邹公子的话笑道:“想来邹公子是自南方暖处来的,我们这儿天寒地冻的,别说是糖串,人都能给冻住了!”

  邹仪本半噙着嘴角微笑,这下愣了一愣,突然脸色一变!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他当下也顾不得糖葫芦了,扭头就走,走前高声嘱咐了一句:“替我留个三四串,别都吃光了啊。”

  东山和吴巍都是垂涎三尺,勉强应了一声,魂儿却早严丝合缝的贴在糖浆上了,连邹腊肠都不知道何时蹦跶过来,眼巴巴仰着脖子看糖葫芦,两人一狗都没把他当回事。

  还是青毓敏锐的捕捉到了不寻常。

  所以怎么说是心上人呢,虽然青毓也馋得上蹿下跳,但还是分了心神在邹仪身上,眼角余光瞥见邹仪脸色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眼下见他忍痛割爱,竟要弃了糖葫芦而去越发感到事态严重。

  他以老鹰捉小鸡的姿势,将东山、吴巍两只胖瘦各异的小鸡仔拎起来,凶神恶煞的威胁他们:至少给他和邹仪留八串,不然就等着瞧。

  两只小鸡两股战战,如啄米似的飞快点头,青毓这才满意,随着邹仪溜达走了。

  行至无人处,他将邹仪往怀中一扯,不由分说道:“你急着跑哪儿去呢?”

  邹仪扫了他一眼,没说话,青毓见他面色不佳有心逗弄,笑嘻嘻道:“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亲你了。”

  邹仪这才露出个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从青毓怀里挣脱开理着衣间褶皱道:“还没来得及同你说,李澜老夫人验尸出来是死在卯时,这时间是不是很古怪?”

  卯时是鸡鸣时分,确实古怪,青毓眨了眨眼睛,像是想到甚么陡然瞪圆了二目:“你是怀疑有人在尸体上动了手脚?”

  邹仪点头:“我不曾剖尸,也不如仵作,只是瞧着尸斑粗略判断在卯时死亡,可若是有人先将她埋在雪里,再丢到酱缸中,这就大大延长了她的死亡时间。”

  青毓此时已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去再验趟尸?”

  邹仪苦笑道:“我是想剖尸,瞧瞧她肠子里有没有酱中秽物,只是怕老夫人名节高亮,动不起。”

  青毓听了却毫不在意的一笑,拍了拍他肩头道:“满谦,怕甚么,尽管剖就是了,他们能耐你何。”

  邹仪也笑道:“出了甚么事你担着?”

  青毓道:“我担着。”

  邹仪笑着白了他一眼,眼波流转,他眼角刀割似的深,又在末尾上挑,很像一只飞雁,这么微微侧目的时候好似即将展翅升空,实在是灵动极了:“谁信你呢,我得去同戴公子打过招呼才行。”

  青毓被他那一眼扫的心猿意马,凑过去就准备亲,却被邹仪一把推开:“快回去,帮我看着点糖葫芦,没人在他们一会儿就给吃了个精光。”

  青毓只得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邹仪把这事和戴昶一说,戴昶眉头紧锁半响,最终还是同意了。

  可惜即便戴昶同意了,还是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

  首先,这开膛剖肚得准备特殊的剖刀,山庄里自然是没有的,下人们给他凑活着准备了一把相似的;二来邹仪也从没干过解剖的活,万一一不小心剖狠了,连皮带肉将肠子都切了个对半,不但恶臭熏天,而且大大破坏了尸体,恐会被老夫人的家人唾骂死。

  戴昶和宋懿想必是出于这样的考虑,立在一旁注视着他,邹仪见戴昶脸色发白,便好心劝他回避,他却固执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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