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美貌平山海(23)
天帝对公主总是比对皇子多些怜惜的,听大公主说了这一番话,内心稍定。
天衡却眯起了双眸,旁人不知道,他可知道,母神是很不待见厥川的,见之非打即骂,也因此厥川很怕母神,怎么可能欢欢喜喜地去见?
他在欢喜什么?
天衡又联想到鸢曳被天官召了来,却到这时还未到殿中,一种不好的猜测涌上心头。
祸斗对天族这些事没兴趣,看了这半天大戏,只觉乏味的很,时间耽搁太久了,他现在只想知道鸢曳在哪儿。
与其在这里耗着,还不如自己去找。
正欲起身告辞,忽闻殿外一阵嘈杂。
“什么声音?”天帝今日烦的厉害,原本看上去光洁的额头上都多了几条皱纹,他指着近前的一名天官道,“你出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天官走了进来,神色较先前出去的时候大为不同,双眼瞪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天帝见他这样更烦,方才公开处刑让他大为跌份,朝天官招招手 示意他过去附耳说给自己听。
听完之后,天帝面色大变,两根眉毛皱了又松,眼中放光,竭力压着激动的声线:“快请进来!”
片刻后,鸢曳走在最前头,身后缀着十来个天兵,天兵手中各自提溜着一个侍卫,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看见大殿内乌泱泱的皇子公主们,鸢曳不解地皱了皱眉,抬眸又看到祸斗,鸢曳微微张了张嘴,旋即了然地敛了眸光,唇角微翘。
“不知龙帝缘何来我天界?”天帝一扫面上阴霾,拿出与对待祸斗完全不同的态度来与鸢曳交谈。
只是他此话一出,祸斗猛然转头瞪着他,鸢曳也抬起眼睫冷睨着他,就连天衡,都欲言又止、满面狐疑地看他。
天帝被这几道视线射住,欢迎鸢曳到天界来的说辞被噎在喉中,半晌才忍不住咳了一声。万分不解。
鸢曳抱臂而立,冷冷道:“天帝送到东海的‘赏赐’还悬在结界之上,小半日都还没过,天帝就这么忘了?”
“谈何赏赐?”天帝听到鸢曳说话,有如春风过境,无有不欢,“那些都是给龙帝赔罪用的,龙帝收下便是给天族面子了。”
鸢曳“啧”了一声,暗骂天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龙帝要我来谢赏,顺带议事,我不敢不从,可我来了天族,天帝却着人将我骗入偏僻宫苑内,以灵术封门封窗,迷香、毒茶都往我身上招呼,又是什么道理?”
众人闻言皆是震惊,祸斗简直震怒,当即气得将桌子拍了个半碎,怒而起身,直面天帝。
天衡亦羞亦怒,也站起身,不过他看的不是天帝,而是鸢曳。
而最震惊的莫过于天帝本人了,他瞪圆了双眼,脖子微微前伸,一副闻所未闻,不可置信的模样。
“天帝做出这种事,着实不能饶恕。”祸斗磨着后齿一字一句地说,他离得天帝极近,一伸手就能捉住他的距离。
天帝被他的气势所迫,忙举起双手,一边摇动一边辩驳:“礼物是我让人送去的不假,可我并未召龙帝来天族谢赏议事,也没有……没有做任何对龙帝不敬的事啊!”
见众人皆是不信,他也站起身来:“我连龙帝来了天界都不知道……对了,是谁去的东海送礼,给我站出来!”
殿下安安静静,没有一人出声。
鸢曳仍旧冷冷睨着天帝,一言不发。
天帝受不得他这种眼神,胸中升腾起一股恶气:“给我查!”
一时兵荒马乱。
有天官来收拾了殿上半碎的桌子,粉碎的茶盏,众人从无极殿挪到了天族圣殿中。
鸢曳打量着圣殿的布置,回想起上次来这里,还是作为俘虏,腿上缠着锁龙链的窒息感仍历历在目。
侍卫们被捆在刑柱上,施了咒法的鞭子打在仙灵肉体上能产生割肉般的疼痛,施刑者握着鞭柄,凭空甩了一下鞭子,空气发出嗡声。
这群侍卫本就是乌合之众,几鞭子下去,立刻就有扛不住的,口里嚷嚷着要招供。
“我招!我招!”
一人说要招供之后,所有侍卫都急着抢头功,鞭声骤停,剩下的全是他们求饶买主的声音。
“不急,一个一个,慢慢给我说。”天帝面色阴沉的可怕,侍卫们没见过也听过他的阴狠,当即一句谎话也不敢说。
“是鸱儿姑娘!是她让我们看着意忘阁!说是里头关着不听话小宫娥!”
“我们若是知道里头是龙帝陛下!定然立刻打开门!万万不敢多关一刻啊!”
“是啊陛下!都是鸱儿的错!是她教唆的!”
天帝压低声音朝身旁的天官问:“……鸱儿?”
天官低声回答:“是天后娘娘的贴身天娥……”
天帝眯了眯眼,心内隐约有了计较。他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天衡。这几个侍卫见太子在这里,自然不敢供出天后,只说是天后身边的天娥指使,好让天后能推出天娥顶锅,有路可退。
天后的颜面也是天界的颜面,推出一个小天娥抵过,也不至于太过损伤天界。
不过……天帝想起先前天官的话,四皇子欢欢喜喜去找天后,这份欢喜是为着什么,可就值得商榷了。
天后和厥川二人狼狈为奸,天帝心中也怀着同样的乌糟事,自然十分明白。
“敢问天帝,这个什么吃……吃姑娘,现在何处?”祸帝隐在面具下的脸色比天帝更沉,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此事有关的人。
他不无疯狂地想:迷香、毒茶,以灵咒封门封窗……若是这些东西真的发挥效用了,天界也就别存在了。
第24章 东海破24
很快, 那位鸱儿姑娘就被带了上来。
鸢曳觉得她长得有些脸熟, 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鸱儿跪在地上,对陷害鸢曳的事情供认不讳,梨花带雨地将她是如何买通天官, 如何布置意忘阁一一说的清清楚楚,滴水不漏。
祸斗皱着眉看着跪在大殿内的鸱儿, 对她的说辞半信半疑。
“你不过是个小小天娥,如何能摆布那么多天官侍卫?”
“她可不是个普通天娥, ”鸢曳没注意到, 一直在看戏的三皇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旁边, 只听他幽幽道, “这位鸱儿姑娘是天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娥, 若是能拿到天后娘娘的凤令,想做什么不行?”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鸢曳和坐在不远处的祸斗听到。
祸斗与鸢曳对视一眼,鸢曳扬声问鸱儿:“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鸱儿似乎是早就知道他要问这个, 顺畅地回答道:“自上次太子生日, 奴有幸得见龙帝一面, 被您的风姿所惑, 便生出觊觎之心, 今日偷了天后娘娘凤令,命天官、侍卫相助,意图在意忘阁染指于您!”
说着, 鸱儿重重磕了个头,再抬头时,额上多了一道血痕,状似情真意切地看着鸢曳:“龙帝陛下,鸱儿真的爱慕您,但也真的做了错事,此事是鸱儿一人所为,还望您勿要牵扯他人!”
“啧,这丫头耳朵怪好使的。”三皇子有些怪声怪气地道。鸱儿离他有大半个殿台的距离,是绝对听不到他讲话的,这若不是巧合,就说明鸱儿早有准备。
幕后之人,已然浮上水面。
鸢曳略带诧异地看了看三皇子,虽说天后不是三皇子生母,但他也不至于去揭露她,都是天族中人,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祸斗眯了眯眼。
“祸帝不用这样看我,”三皇子扯了扯嘴角,“我说这些并非为了在龙帝面前邀功,我只喜欢女的。”
鸢曳闻言,立刻转头去看祸斗,眼神恰巧与他碰撞在一起,祸斗瞳仁微扩,忙不迭调离了视线,慌乱中带了一丝羞涩。
原来祸帝也会害羞的吗?鸢曳看着他涨红的耳廓,竟然觉得有些可爱……真是不知道谁疯了。
天帝此时只想快刀斩乱麻,别被他人又牵扯出什么,到时候只怕保不住天后,还会使天族蒙受大辱。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狡辩的吗?!”
鸱儿顺应天帝心意摇了摇头:“鸱儿鬼迷心窍,犯下大错,甘愿受罚。”
“你这贱人,竟敢做出这种事,来人呐,快快将她给我扔到极刑台上去,废去仙魂,剥离骨肉!”
鸱儿跪着的动作一摊,哀哀坐在地上,神情中却没有多少悲伤,多的是一种安心和释然。
几个天官走了上来,左一个右一个钳制住了鸱儿,把她往殿外拖拽。
“慢着。”
一声清冽的嗓音唤住了天官。
出声的正是鸢曳。他坐直了身子,朝天帝说:“这位天娥虽然做了错事,但终究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如果不算被他烧成了灰烬的意忘阁的话,“天帝的惩罚是否有些重了?”
若是别人说自己处罚不当,天帝必定勃然大怒,但说话的是鸢曳,天帝的态度不知不觉就软了下来。
“此人坑害龙帝,罪大恶极,还是不要轻易放过吧?”
鸢曳自然没那番好心,肯给害自己的人求情,鸢曳道:“既然她是天后娘娘的侍女,天帝要处置她,怎么说也该让天后娘娘知道知道吧?”
祸斗也开口道:“是这样。天后身边的人,的确不能就这样随意处置。”
“这……”天帝磨了磨后槽牙,只好遣人去叫天后。
大半刻钟后,去叫天后的人独自回来了,说是天后去了西海,也就是回了娘家。
躲事儿的姿态做得太显眼了,大多数人都心存鄙夷。
天帝脸色青白,只觉得丢人现眼,又要遣人去西海叫天后之时,那位鸱儿姑娘猛地挣脱了天官,朝最近的一根柱子奔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咚”地一声,那姑娘就满脸鲜血地躺在了地上。
人死了,就死无对证。
天帝眸光一亮:“这是畏罪自杀了!”
这事情谁是背后主谋昭然若揭,鸢曳施施然站起身,朝天帝虚虚施礼:“事实如何,我不会再追究,天帝心中有数便可。”
言罢,便旋身出了殿门,扯了一朵云踩在脚下。
他浮在虚空之中,风扬起他宽大的袖摆,恍若迎风而舞的一柄红烛。
众人看着这样的画面,有一瞬的呆滞。
立在空中半晌过后,他转过了脸,看向祸帝的方向,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祸帝?”
原来是在等自己!
若是没有假面的遮掩,祸斗脸上欣喜若狂的神色便会显露在众人眼前。
而他仍维持着矜傲的形象,慢条斯理地在众人或艳羡或嫉妒的视线中,起身飞至鸢曳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