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美貌平山海(16)
“这周围都是雾瘴,破绽应该就在招摇山上。”阿福道。
“上山吧。”
鸢曳与他并肩,沿着山路往上走,周遭的桂花气息芬甜,二人的心情却愉悦不起来,毕竟谁都不知道,山上有什么。
第16章 东海破16
山路崎岖难行,鸢曳和阿福都无灵力傍身,只能靠双脚往上爬。
天光渐渐昏沉,道路旁的矮桂树蒙上了一层昏黄的落晖,幽然的香气犹如阵阵魔咒,一把一把地抓着鸢曳的心脏。
“呃……”鸢曳闷哼一声,抓住了阿福的衣袖,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修长莹白的秀颈略微前倾,眼尾多了几分薄红。
“怎么了?”阿福忙搀住他胳膊,他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鸢曳心脏抽疼,蹙着眉头,断断续续地说:“不知道……越往上走,胸口、胸口越难受……”
“是不是累着了?那里有棵树,我先扶你过去歇一歇。”阿福一手揽住鸢曳的纤腰,一手扶着他的手臂,稳稳地让鸢曳坐在了树下。
鸢曳面色并不苍白,反而双颊生出漂亮的绯色,看上去气色更佳。除了心口处抽疼,也没有其他难受之处。
阿福给他把了把脉,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拿出一颗养灵丹给鸢曳吃下,道:“没有中毒,也没有中任何咒术,龙帝脉象平稳,应该并无大碍。”
“不想祸帝还会给人看诊,”鸢曳扯出一个笑容,吃下养灵丹之后胸口的疼痛舒缓了很多,“多谢祸帝。”
“应该的。”阿福坐在鸢曳身旁,他身形高大,坐下的时候没控制好姿势,身体往鸢曳的位置倾了倾,还坐住了鸢曳落在地上的一角衣摆。
“嗤”的一声,显然是衣裳让他坐裂了。鸢曳本来的衣裳被划烂了,身上一直穿着他的外袍,他这不经意地一坐,鸢曳的领口兀地散开了,露出白腻的一片肌肤,阿福不敢细看,急忙转开眼睛,但脑海中还是停留着刚才一瞥而过的画面——那莹白如玉的颈项之下,似乎有片小小的阴影,难道是锁骨遮出来的吗?
思及此,阿福的脸迅速涨红了,血气上涌,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若不是覆着假面,他那明显失控的表情,一定会吓坏鸢曳。
喉头发紧发干,手不自觉地握住了粗粝的树干……
“祸帝可否先起一起,我的衣裳……”鸢曳拽着衣襟,有些尴尬地提醒道。
“啊!”他太过小心谨慎,鸢曳还没怎么样,他自己先着急起来,迅速站起身来,可动作太快,又没看清眼前,一下子撞在了一根比较低矮的树杈上,他一边揉着被撞的生疼的后脑,一边手足无措地给鸢曳道歉:“抱歉……抱歉,我没看清……”
也不知是在说没看清鸢曳的衣裳,不小心坐了下去,还是在说自己没看到树杈,撞了上去。
鸢曳低低笑出声,他被关了三百年,出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觉得一个人有些可爱,长睫抬起,抿着微弯的唇角看向阿福:“我知道。”
闻言,阿福的道歉声戛然而止,这才觉出自己的失态,垂下揉脑袋的手,干巴巴地说:“天、天色晚了,龙帝也累了,前方不知道有什么,不如今夜就在此歇息,我、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水源。”
说吧,还不等鸢曳点头,就急匆匆地离开了。鸢曳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他方才的局促和拘谨有些熟悉。
阿福同手同脚地往山腰走去,他能感受到那里有强劲的水灵,走的近了,果然是有一汪山泉在那里。
清凉的泉水从石块间潺潺流出,阿福掬了一捧,却并没有喝,而是将手洗了个干净,随后取下银色假面,稳妥地放在石台上,又洗了一把脸,才啜饮了一口泉水。
他火脉极盛,根本不需要饮水,但此时忽然觉得喉中干渴,竟然又饮了一口。
等抬起头来,忽然发现水面上映着的,不止是自己一个人的影子……还有一个,较他矮一些,此时就静静立在他身后,无声无息。
阿福眼眸一眯,迅速转身,手掌有如闪电一般就要擒上那人脖颈,待看清那人面容后,动作又陡然顿住了。
溶溶月光之下,斑驳树影之中,那人容颜绝艳,唇畔挂着一抹浅淡的笑容:“吓到你了?”
阿福双眸蓦地睁大,水珠从他硬朗的眉角滑下来,他猛地收回手,下意识地想拿起假面遮住脸庞,动作进行了一半,他才反应过来。
晚了。
晚了!已经被看见了。
怎么办?
怎么办?!
他一定知道了!知道自己就是仆役阿福,知道自己骗了他!
他忽地想起,那时鸢曳刚从天界回来,东海还没复建,龙宫之中只有他和一个小宫女在伺候,鸢曳受了雷刑,穿衣与下床皆是不便,他也……也伺候过鸢曳上药,见到过他上半身赤|裸地缩在被子里,在自己给他上药时,难受地黛眉皱起,手指紧抓着被褥的样子。
鸢曳已经知道那个见到他脆弱不堪模样的,不是一个畏缩卑微的仆役,而是祸斗大帝!是他!那可怎么办!
该怎么办!
“喂,被我吓坏了吗?”那人抬手在阿福眼前晃了晃,唇边仍旧是淡淡的笑容。
他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吗?
阿福心脏跳的飞快,脑中嗡鸣作响,由于关心则乱,一丝一毫都静不下来:他……他不惊讶,是早就知道自己是阿福吗?那自己岂不是像个跳梁小丑一般,装给谁看,演给谁看?
“你……你早就知道了?”阿福薄唇微颤,指尖紧抠在手心之中。
“知道什么?”那人笑容未变,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阿福的胸膛,侧了侧头去看那泓泉水,“我久等你不到,只好来找你啦,原来你在这里悄悄喝水啊。”
“我……”阿福一时无言,“你、你不生气吗?”
“气,怎么不气,”那人声音清脆,尾音却微微上扬,像结了个小钩子一样,多出几分平时没有的娇俏,他指着那泓泉水,“你跳进去,帮我捧一捧泉眼的水来喝好不好,我好渴呀,泉眼的水最甜了。”
“……什么?”阿福怔住。
“泉眼的水最甜了,我想喝。”那人上前,葱白如玉砌的手指握上他的手腕,“你帮我去捧嘛!”
撒娇的语气,配上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庞,让人不可能拒绝,但阿福心头生出几分疑窦。
鸢曳是不可能这样跟他讲话的。阿福深深知道,鸢曳看似温和有礼,但对谁都存着戒心与敌意,就算是再想要的东西,也不会放下身段去用皮囊勾引来,又怎么可能为了一捧泉水,就这样对他撒娇。
可下一刻,他还是瞪大了眼睛,再次陷入手足无措的地步。
眼前的人,忽然顺着自己的手臂攀了上来,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耳侧,那曾经揽过的柔韧身躯,紧贴着自己,一只要命的手触在自己胸膛上。
“你的心,跳的好快喔,”那人低低笑,手指在他胸膛上画圈,“我知道你喜欢我,其实我也喜欢你……”
那声音低低柔柔,听得阿福浑身发麻。
“帮我捧水来好不好,我……”颈侧似乎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住了,片刻后,那催人命一般的声音贴着阿福的耳朵响起,“我给你干……”
阿福瞳仁紧缩,呼吸猛地滞住,他咬破舌尖,勉强保持住一丝清明,那轻柔的声音仍在诱惑着他:“你去捧水,我就趴在那边的石头上等你,要我脱|光衣衫吗?还是你喜欢……亲手帮我脱呀……”
阿福尽力不去听那熟悉而要命的嗓音,凝神垂眸,发现那人乌黑的长发中,藏着一根猩红的发丝……
与此同时,在树下等了许久的鸢曳,已经昏昏欲睡,一枚小小的桂花从树上落下来,被风卷着落在了他唇边,痒意让他睁开了眼。
迷迷糊糊地拂去落花,想看看月亮到了哪里,以确定时辰,一抬眸,却发现自己被笼罩在了一个高大的阴影里。
睡眼惺忪,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月光射在那银光潋滟的假面上,他认出那是祸帝:“你回来啦,找到水了吗?”
那人没说话,唯有一双黑眸露在假面后面,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怎么了?”鸢曳不喜欢这种被俯视的感觉,他扶着树干站起身,“怎么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鸢曳觉出一丝不对劲,正要动作之时,那人陡然发话了:“我找到了。”
“找到了?”鸢曳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弄迷糊了,蹙眉不解道,“找到什么了?”
“破绽。”那人简短地回答,一双黑眸中没有一丝情感泄露,“走吧,就在那边的灌木里,到了那里,我们就能离开。”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攥住了手腕。
鸢曳甩开他,狐疑道:“祸帝怎么找到的?”
“去找水时,不经意找到了破绽。”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匆匆道,“快些吧,耽搁了这么久,你还想不想为孤照报仇?”
一听到大哥的名字,鸢曳心头一颤,由着那人再度牵住自己的手腕,一边被他牵着匆匆往前走,一边询问:“是什么样子的破绽?”
那人半晌没回答,鸢曳就故意放慢了步速,眯了眯眼问:“是一座门吗?还是其他东西?”
“对,是门。”那人似乎在赶时间,意图让鸢曳乖乖配合,便笃定道,“就是门。”
“什么样子的门?”鸢曳走的更慢,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了。
那人“啧”了一声,想了一会儿才道:“你去看了就知道,我说不好。”
“我不去。”鸢曳突然甩开他的手,朝后退了几步,“你不是祸帝,你是谁?”
这人身上,没有自己的龙息,一丝都没有。
“你究竟是谁?”鸢曳在离他几丈远时才停住。
那人先是沉默,接着发出一阵大笑:“东海的龙帝陛下,你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嘛,”又低笑一声,接着道,“还能放两盆花儿。”
鸢曳皱起眉,思忖片刻道:“是你推我们进入幻境的?”
“没错。”那人逐步靠近鸢曳,声音轻佻,“我就那么轻轻一推,陛下你,就撅着小屁股掉进来了,一进来,还湿了身。”
他言辞粗辱,鸢曳气得咬住下唇,一边往后退,一边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杀了我们吗?还是杀了我?”
“杀了陛下?我可不敢,主人可是交待要把你完完整整地带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