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债我是不会认的!(15)
徐墨愣住了。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段记忆中。沈砚的容貌变了,性格变了,甚至身份地位都不同了,但只有叫起这个名字时的声音,还和初次认识的时候一样。
沈砚突然没了玩闹的兴致,喃喃道:“这名字好熟悉,我是不是又忘了什么?”
徐墨低声道:“再叫一次吧。”
沈砚莫名道:“书墨,怎么了?”
徐墨摇头苦笑:“没什么……还给我!”说着趁沈砚分神突然抢他手上的东西。不想沈砚反应更快,只是本能地一抬手就轻易让他扑了空,再抬脚一踢就把他绊得摔在地上。他晃着那张纸,鸦羽般的眼睫乎扇着,冲他得意地眨眨眼笑道:“不给!”
徐墨觉得险些被勾走心魂,连忙心虚地低头,怕他发现自己那瞬间的失神,嘴上讪讪道:“好好,随便你。”
这晚的夜空格外晴朗,圆月挂在屋脊上,蛛儿侧坐在屋顶看着他们闹,目光总是停在其中一人身上。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才垂下眼来,轻叹了一口气。
清亮的月光照在青石板上。
沈砚走到门口,突然弯下腰来,拾起一只年岁久到褪色的锦盒,他抬头朝屋顶的方向看去。
什么也没有。
他好像不经意地问:“蛛蛛怎么了?”
徐墨问:“你还不明白吗?”
一个女人对着一个男人脸红,还能意味着什么?他越想越心乱,可再看沈砚,对这些反应好像总是慢上半拍。他绝望地叹气,自己前世怎么这么倒霉,喜欢上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几人在次日天亮便动身去寻找失却之阵的阵心。阵法种类不多,但照不同的用法可以达到不同的效果,有时牵一发而动全身,改变其中任何一点都可能会造成方位的变化,这些就要看个人在这方面的造诣了。这失却神阵与在观尘山禁地的类似,以阵心为中心指向的八个方向,分别是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与五行相对应。
位置大概已经确定,徐墨便道:“在观尘山那次,我恰好是从西方生门进入阵中。开门旺于秋,这次若是从西南开门入阵则事半功倍……”
秦仙道:“等等,生门不是居东北吗?开门不是居西北吗?”
徐墨道:“我脑子不清醒,你是知道的。”
秦仙道:“……你突然承认我有点不敢相信。”
沈砚突然冷冰冰道:“国师你是看不起我的奴隶吗?”
秦仙忙道:“怎么会!”说完又怪异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徐墨摇头笑了笑。
最后还是从西北进入的,入口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刚才还是艳阳高照,迈出一步后却已经星辰笼罩,恍若置身另一个世界。沈砚捡起地上枯黄干瘪的落叶,再抬头看着头顶缺了半块的明月,凝重道:“这里时间变化的速度和外面不一样。”
秦仙道:“这样看来控制法器不像是流云剑,很可能又是那个……”他说着语气变得凝重,沈砚问道,“又是那把枪?”
秦仙道:“是的,那枪名叫镇魂枪,可以将人封禁在一个时间之内,用它佐以失却神阵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理论上来说我们站的位置便是阵心,但并没有看到法器。”他又对沈砚道,“你要小心,杨澄的目的是你。”
沈砚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弯下身子拨开地上的落叶观察痕迹。然而他刚一回头,魏示就消失不见了,余下几人面面相觑,秦仙先回过神来,喃喃道:“难道说……在这个时间的阵中,任何的时间点都可以被布阵的人操控,操控,他是被送到了另一个时间点?”他见另外两人还不明白,便解释道,“也就是说,对方通过改变法阵,使我们被送到另一个地方,现在大家都不要动。”
但下一刻,蛛儿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在场只剩了四人,诡异恐怖的气氛蔓延开,不知道下个不见的又会是谁,沈砚疑惑地想了一会,突然将手按在剑上,对徐墨喝道:“小心!”
空气中杀气涌动,徐墨还没能反应过来,三尺青光就紧贴上他的脖颈,握剑的手纤巧葱嫩,是个女孩的手。
“沈砚,放下剑。”
变故来得虽快,秦仙却只是死死地盯着她,叫她的名字。
“青青。”
青青手中锋利的刀刃一颤,在徐墨的皮肤划出血痕,她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在这寂静无声的对峙之中,杨澄现身了。
他生得白净清秀,眼睛也水润莹然,每望向沈砚时眼中总是流出多种情绪,他盯着沈砚道:“不想他死就放下剑。”说着将一枚药丸扔进他和秦仙手中,“这枚药会封住修为三天,只要你跟我走,我就放了他。”
沈砚对上徐墨的眼睛,又飞快地挪开,他将手里的剑松开,默默地服下那枚药。秦仙这才将视线从青青身上移开:“好,你别伤害他。”
杨澄似乎还不太相信,却听沈砚平静道:“我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可以放了他吧?”
杨澄这才向青青示意,横在徐墨颈前的剑放开了。他舒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血,那里已经凉透风干。沈砚对着他他摇了摇头,朝向杨澄,语气仍是平静:“我们都已经落入你手中了,你就告诉我吧,当时害他的是谁?”
徐墨听了也望向杨澄,后者犹豫了一会,答道:“你得罪的人太多,那件事很多人都参与了,他是为了保护你才会明知是陷阱还去的。如果你想知道详情。”他指着秦仙道,“他不是就在现场吗?问他不是更快?”
秦仙恍惚地退了两步,猛地对上沈砚不敢相信的眼睛,整个人像定在原地。他闭上眼睛,痛苦地叫道:“他胡说!我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魔神手下的话你也信吗?……别再看我了!害你的不是我!”
杨澄似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而电光火石间,徐墨已经骤然出手锁住他的喉咙,沉声道:“不要动,否则掐断你的脖子。”
紧卡住自己脖颈这双手,纤白修长,莹润剔透如同白玉,而这阴沉发狠的声音只有一个人有。
杨澄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沈砚?!那他……”他看向另一边,那个服下他药丸的人摇身一变,变回原本的俊朗模样,对他咧嘴笑道。
“是我啊。”
第三幕:误轮回(二)
沈砚抹了下自己脖颈被划出的血痕,伤口迅速复原,又变回原本的瓷白细腻,他一手还扼着杨澄,面无表情道:“跪下求饶,我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说完又对徐墨得意道,“我演得如何?”
徐墨道:“然而连国师都没骗过。”
沈砚惊讶地问:“什么时候?”
秦仙摇了摇折扇叹道:“你说生门居西的时候。”他说着突然发现青青正复杂地看着他,连忙将手里折扇收起来,慌张地解释,“青青你听我说……我个人是相信你的,但是不得不配合他们的表演,是他们不好……”
徐墨接着对沈砚道:“说起来你破绽百出,国师一直在配合你你还没意识到吗?”被沈砚恼怒地斜了一眼后马上改口称赞道,“不过第一次骗人能表现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以后会更好。”
沈砚疑惑地问:“这么说你经常骗人?那你都在骗谁呢?”
徐墨:“……”
沈砚若有所思:“凌茗把你当傻子耍,秦仙跟你没话说,所以你一直骗的是我了?”
徐墨开始慌了,正在思考怎么骗他,就听被晾了半天的杨澄忍无可忍道:“沈砚!你们竟然当着我的面聊天?”
沈砚道:“聊天怎么了?你已经被打败了啊。”
徐墨道:“对啊,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杨澄:“……”
沈砚道:“你现在该做的是先求饶,然后解开阵法跪着自己交代都做过什么,最后视我心情决定要不要放过你。”
徐墨道:“所以你到底在想什么?”
杨澄:“……”
沈砚说完就不在意他了,继续逼问徐墨到底骗了他什么,就在徐墨满头冷汗想对策的时候,身边的画面陡然变了。
这次所有人都消失了。
徐墨自语道:“看来杨澄还有同伙。”这倒也不奇怪,他走到刚才扮成沈砚时检查的地方蹲下身子,依之前判断阵心的位置应是这里,但八门的方位变了,阵心也因此发生了改变。他在心里默算了片刻后起身退了半步,周围景致再变,刚才遍地都是枯黄的落叶,现在却已成了春深。
他转头一看,竟然遇到了蛛儿,蛛儿见了他满面惶急地问:“你怎么在这?!恩人呢?他有没有受伤?”
徐墨摇头道了声没事,对她道:“蛛儿姑娘,在你面前三步的地方被设了障眼法将法器挡住,你帮我解开好吗?虽然是仙门法术,但口诀你同样能用。”
蛛儿听说沈砚没事便放下心来,依照口诀念咒,她面前的空气渐渐凝聚成金光,如盖在桌上向下垂着的帘布,接着啪得一声碎成粉末。
那把红得不详的战枪赫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蛛儿伸手想碰,却被那枪发出气劲震了出去。徐墨大概明白了,这枪或许只有他和布阵的人才能取出。那镇魂枪透着红光,他看到就移不开眼了,好像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诱他靠近。
徐墨隐约觉得,或许自己一开始遇到它再放出沈砚就不是一场意外。
他会拿走它,就像前世一样。
这一切都是他逃不开的命运。
徐墨将手放到那把枪上握住:“沈砚应该就在附近,只有破解这阵法我们才能出去。”他话锋一转,对着蛛儿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蛛儿姑娘,你喜欢他吧?”
两人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蛛儿别过头去不作回答。徐墨声音低了下来,笑道:“我前世一定比你更爱他。”
他说着,手上稍稍用力便将它轻易地拔了出来。霎时金光四溅,错误的时间回归正轨,被困的人都出现了,杨澄不知去了哪里。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沈砚,不知是不是巧合,每次看沈砚的时候,他也恰好也在看自己。他正要开口,就听空中发出一声尖啸,数不清的箭对着站在阵心的人落了下来——原来在这里还有机关。
徐墨眼睁睁地看着箭雨射向自己,这箭不是普通的箭,而是发着幽光,呈一种透明的白。对它的恐惧从灵魂深处溢出,他好像已经死过一回,连一步都无法挪动。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叫出这箭的名字——碎魂箭。听到有人在喊他名字,可他的思维已经被恐惧凝固,早分不清谁是谁,更无力思考这箭是怎么回事。
浑浑噩噩中,他感觉自己跌在地上被人紧紧地拥住。他努力睁开眼,试图透过绝望的漆黑看清这个人的脸。
“徐墨!”
这次叫的是他的名字,不是任何人。
镇魂枪透出的光变得诡异,他终于看清眼前的这个人。沈砚背后数不清的箭落了下来,像星光将夜空点亮,他眼里的星辰璀璨。徐墨忽然没那么怕了,他抬手反搂住沈砚,慢慢,慢慢地贴近这张被毁容的脸。如果生命将在此终结,至少也要做件一直没勇气做的事。
就在这个吻即将印上去的时候,镇魂枪耀眼的魂光将两人同时吞没。
徐墨周围又是漆黑一片,待他看清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跪在金銮架前,周围的环境好像又回到了无心谷外。映入自己眼中的是一双金线织成的华贵聋靴,他无法抬头,但胸口的愤恨和无助又清晰地钻入心中。跪在御驾前有各式侍女,弹琴的,打扇的,都貌美无比。